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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去跟别人抢钱,凭什么让我掉脑袋?有人愿意送,我不收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吗?这种事小心点儿就行,没啥了不起的!”
李氏睁大眼盯着他,好半天才迸出一句:
“哎哟,活到四十多,总算活明白了!”离过年还有五六天,夔州转运使丁谓受召还朝。按照惯例,他先到吏部注拟,然后到丞相府拜见丞相。听说吕蒙正久病,他决定不在此人身上用太多的心思,而在李沆面前显得毕恭毕敬。李沆对他不冷不热,寒暄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休息,年后再来供职。这话让丁谓感到有些不受用,他又给李沆深深施了一礼,敛气说道:
“下官多年不在京城,如今有幸得入中书,在丞相属下驱使,下官万分感激!”
“那倒不必,提议你担任知制诰是皇上的意思,你是论功获赏。若是感谢,日后恪尽职守,就是感激皇上的洪恩了。”李沆说得平平淡淡。
丁谓赔笑说道:“丞相真乃大贤之人,对下官尚且如此谦逊。请丞相放心,下官不但要对得起皇上的洪恩,更要对得起丞相的大德!”
“你这话讲得本末倒置了吧?对得起皇恩就足矣,怎么还要更对得起本相?”李沆把“更”字强调得很重。
丁谓立刻意识到此处不是往深处说话的场合,又道:
“下官愚鲁,想借丞相一段清光,到丞相府上聆听教诲,祈望丞相为下官指点门墙。”
“那就不必了吧?你一路辛辛苦苦,好好歇几天吧!”
在李沆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丁谓心里很不舒服,怏怏出了中书省,想回客舍去大睡一觉,又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索性换了身便装,在街市上闲逛起来。街上十分热闹,大大小小的商铺鳞次栉比,其间杂错着不少装点奢华的茶楼酒肆。他心里烦闷,想喝点儿酒,可是市肆的酒楼人满为患,尽管酒保殷勤地招呼他,他还是一再拂袖离开,一直往南走到外城,人烟不那么密集了,他才找了一间雅致些的走了进去。酒保见他衣衫齐楚,笑容可掬地将他引到楼上,在角落一桌前坐了下来。
“听这位客官的口音像是江南人,是到京城来求功名的吗?”酒保笑容可掬地和丁谓搭讪起来。
丁谓不想跟他废话,简而又简地说道:
“一壶酒,花生、黄菜、酱牛肉!”
“痛快!”酒保高声赞道。“人都说江南人说话做事不痛快,我看客官第一眼,就觉出客官是个爽快人。瞧客官这眉清目秀,一脸的文采,来年一定高中!也算小的提前巴结客官了,酒和菜都打个八折。等到客官金榜题名,可别忘了照顾小人的生意呀!别看小人这店面不大,来来往往的可都是大贵人哪!”
丁谓刚想骂他啰嗦,酒保旋风般先走了。不大一会儿,端着酒菜摆放在桌上:
“客官请慢用!”
丁谓自斟自酌。窗外忽然传过来一阵阵的锣鼓声,他探头一看,是一队穿着盛装的汉子,边吹打边夸张地扭着身子往前走,走三步退两步,惹得路边不少行人驻足观看。酒保又凑了过来,问丁谓道:
“客官家乡没这大秧歌吧?”
丁谓突然感到这歌舞里透出一股豪宕之气,江南的确没有这么大气的表演,就是夔州那些善歌善舞的蛮人,也只是男男女女牵着手、围着篝火跳敬神舞,那些男欢女爱的踏歌,更是扭扭捏捏。他像受到了鼓舞,心中想道:既然来到了神京帝里,也要给自己增添些豪气,就像眼前的歌舞,跳它个尽情尽兴,跳它个轰轰烈烈,跳它个地覆天翻!在李沆那里吃个闭门羹用不着丧气,天下大得很呢!
忽听得酒保又亮起了嗓门儿:
“几位客官,楼上请!”
随着这一声招呼,又走上三四个汉子,其中一个个子高的还穿着戎装,几个人说笑着坐在丁谓斜对角儿。窗外的歌舞声渐渐远去了,几个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初时不过是些寒暄客套,一着酒,话都多了起来,嗓门儿也大了。只听一个穿皂装的人开始吹牛:
“曹承受以后再来汴京只管来找我,汴京城的大官儿,哪家的门朝哪儿开,我是一清二楚!”
第四十一回 丁运使受召回朝(4)
丁谓偷眼瞥去,只见那个穿戎装的汉子朝穿皂装的拱拱手,答道:
“那就有劳张哥了!”
“哎,客气啥!”皂装潇洒地挥了挥手,又端起酒来。“咱汴京人交朋友讲究个不外气,别说这点儿小事,就是再大的事,只要求着我张万石,没二话!来,干了!”
“干!干!”几个人一饮而尽。
慢慢地,那个自称张万石的皂装管不住嘴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现在这朝廷里头事儿多着呢,可不像官府说的那么清爽。你们还不知道吧?如今大宰相吕蒙正病得下不来床了,他为啥病?还不是斗不过别人气的!还有个宰相叫李沆,独断专行,六亲不认,皇上是又离不开他又用不得他,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哎,我听说,皇上打算让寇爷当丞相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寇爷?哪个寇爷?”穿戎装的问道。
张万石更加得意,卖弄地说:“就是当今开封府尹寇准寇大老爷啊!这个人,做事那叫一个干脆利索。待人也好,尤其是对待年轻官员,那叫一个仗义!知道咱开封府推官李浚李大人吧?今年夏天李浚断错了一个案子,御史台铆着劲儿要追究,那寇爷一手遮天,硬是把李浚李大人保下来了,直到如今,和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你们知道他为啥这么做?因为早年寇爷在河北当县令的时候,大元帅潘美看上他了,硬是把他推荐到朝廷里做官儿。那李浚李大人是潘美的外孙子,明白了吧!这就叫知恩图报,多仗义!咱这皇上当年立太子,也是寇爷一句话,你们说寇爷当丞相该不该?该呀!他人缘儿好哇!不过听说李沆他们硬拦着,弄得皇上干生气没办法。依我看哪,李沆那叫不识时务,皇上的心思你挡得了一天两天,挡得了一辈子吗?你们说是不是?”
另一个穿便装的汉子嬉笑着插话道:“万石这货,长的是狗耳朵猫鼻子狐狸眼睛老鸹嘴,汴京城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张万石像受了褒奖,自干一盏,越发滔滔不绝起来:
“哥儿几个还想听?那我就给你们说痛快喽!你们知道现在朝廷里头谁最得势?枢密使王旦哪!这个人处事,那叫一个四平八稳,明明是为他自个儿谋食儿吃,可人家那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让你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厉害!你们知道李继隆吗?李继隆,就是开国大将李处耘的大公子,这个人本事大着哪,原来一直跟着曹彬混,曹彬临死的时候,给皇上推荐让他当枢密使,可人家王旦说太祖皇帝也有遗令,说曹彬干完了枢密使,就让文臣担任这个官儿,不能再让武将管军队了。你想想,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咱皇帝还有什么话说?不过皇帝也有他自己的招儿。知道杨崇勋杨爷吗,不知道?就是刚从蜀中剿匪回来的一个大将,如今皇上把他安排在枢密院当诸房提点官,你们看厉害不厉害?皇上这么做,就是想让杨爷拿着王旦。枢密院提点诸房啊,有实权啊!这就把王旦给架空了啊!知道杨爷为啥得这么个官儿吗?我告诉你们吧,当今后宫里最红的杨才人,是杨爷的妹子!”
“嘘!”几个人不由同声惊呼。
楼上又来了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闷闷地在另一张桌前坐了下来。那几个人也不理会,还在听张万石神吹:
“别以为谁的官儿大谁就得皇上信任,那是傻瓜!如今皇上最宠信的是个翰林大学士叫王钦若,你别看这个人长得贼眉鼠眼,肩膀上还扛着个大瘤子,可他的话,皇上那叫一个言听计从。王钦若,你们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新上楼的汉子被吵得不耐烦,恶声恶气地哼了一声,移到最远处一张桌子去了。
张万石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别拿着土地爷不当神仙待,你们知道吗?明年开科大比,这位土地爷就是大座主!”
刚移到最远处的汉子听了这一句,屁股像被针扎了一下直挺起身,竖起耳朵打算继续听,腿脚也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可惜张万石不再吹了,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汉子这边走过来,边走边问:
“你是打算明年开考应举的吧?”
说了这一句像没过瘾,又指着丁谓说:“还有你!你们两个一看就是穷酸饿醋假斯文!就凭你们这模样,还想中进士?那天底下人不都成了进士了?”又转回汉子面前叫板:“你刚才又哼又哈又叹气,还躲我?我吓着你了?”
汉子见张万石来头不善,连忙赔礼道:
“小人刚才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望大人恕罪!”
“这还像句人话,你知道我张万石是谁?我在开封府混了多少年,你知道不知道?连寇爷都让我三分,你他娘还敢嫌弃我?说吧,怎么赔罪?”
“小人已经赔罪了。”
“那不行,光说句人话不当饭吃,还得办点儿人事。”张万石一脸蛮气地说。“这么着吧,我们这顿饭钱你付了,我张某人就和你两清!”
丁谓不平,走了过来,神色凌厉地说道:
“他挪座位是他的事儿,又没碍着你,凭什么讹人家饭钱?我连座位也没挪,你张口就骂人,成何体统?你要是出不起钱,这桌酒钱我可以为你付。不过我倒想问你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万石不屑地乜斜了丁谓一眼,冷笑一声,双手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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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丁运使受召回朝(5)
“张某请教!”
被张万石骂的那个汉子见没人再顾上他,没付饭钱,趁乱溜下楼去了。穿戎装的汉子见张万石和丁谓僵起来,起座劝道:“万石兄你喝多了,听这位兄弟说话,也好交个朋友!”说着又朝丁谓施礼。
“你刚才不是提到杨崇勋杨爷吗?”丁谓寸步不让地说。“你若是个进得杨爷家门的人,去问问杨爷,和他一道杀贼的那个丁大人是什么官儿?你不是还提到开封府的寇爷吗?去问问你寇爷,和丁大人是不是莫逆之交?”
两句话把三四个人都惊呆了,酒保刚听见话头儿不对想上楼劝解,走到楼梯一半儿听见丁谓的话,吓得伏在楼梯上,不敢上也不敢下。丁谓一眼瞅见,招呼他说:
“上楼,本官今天替张万石付酒钱,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害臊!”
穿戎装的连忙阻拦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等冒犯了丁大人,小人曹利用先向丁大人赔罪,丁大人的酒钱小人付了!”
丁谓刚才的几句话真假参半,说他和杨崇勋一道杀贼不假,可是说他和寇准是莫逆之交则纯属诈言,寇准长什么样儿他还不知道呢。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原来刚才张万石说到皇上信任寇准,说不定寇准用不了多久就要当丞相了。他相信无风不起浪,如果没有一点影儿,张万石也不会这么说。既然李沆给了自己一个难堪,何不去投靠寇准,以图日后升迁?他判断这个张万石不过是在街坊酒肆大吹大擂,真让他去问寇准,吓死他也没这个胆儿,所以才这么诈他。又见自称曹利用的这个军人仪表堂堂,像个在外地军队里供职的官员,印象还不错,所以朝他还礼,问道:
“敢问曹将军在何处任职?”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