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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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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双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一直不拿开;他使劲对那位官员咧嘴笑了一笑,但是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威廉·弗朗茨·卡纳里斯海军上将,1934年1月1日,他的47岁生日那天正式就职德国谍报局局长。他在就职时头发已经花白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了现代史上罕见的传奇般的阴谋活动。

  1887年元旦威廉·弗朗茨·卡纳里斯出生在多特蒙德市郊阿普莱贝克煤矿区园石块马路旁的具有高大围墙的别墅里。父亲是个富翁,烟囱大王,在本地区拥有煤矿和铸造厂。母亲是撒克科勃格·哥达大公的弗兰肯瓦尔德庄园的林业主任的女儿。

  他的举止是威廉式的:彬彬有礼,诚恳,慈善,行事谨慎而且顽强。他见多识广,他能说德国潜在的敌人的语言英语、法语、和俄语,也能说德国潜在的朋友的语言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而且讲得几乎同样的好。

  传说,他当过著名女间谍玛塔·哈丽的情夫,后来录用了她,以后又跟她闹翻,并写信向法国人告发她,于是法国人把玛塔·哈丽枪毙了。温尼曾说过,“这大概是杜撰,但这说明这个人的某些特点。此人爱变心。你知道,他有一种冷酷的想象力。他向来不干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后来温尼还说过,这一点可能很重要,所以你要记住。卡纳里斯不是纳粹党员,我们甚至吃不准他是否忠于希特勒。但他忠于德国,关于卡纳里斯的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卡纳里斯在朝中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陆军元帅威廉·凯特尔,他原是卡纳里斯在最高统帅部的顶头上司。凯特尔给卡纳里斯当了挡风墙,凯特尔是纳粹党徒。

  总有一天,卡纳里斯的骄傲自大会触怒元首,然后他们就一定会把威廉·卡纳里斯送上断头台,但是现在他还是他们那边我们必须与之打交道的家伙。

  “打交道”,温尼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卡纳里斯是英国的间谍似的。

  温尼提供的信息;当初卡纳里斯的帮忙;还有现实的走投无路促使克雷格下决心碰一碰这位德国谍报局局长。

  
  克雷格走进卡纳里斯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像是一个心事重重、有点邋遢的大学讲师的书房。屋内有一块破旧的波斯地毯。那张十九世纪的办公桌镶着铜边,到处都是墨水痕迹,失去了光泽。屋角的小床上堆满了军毯。这里是塞普尔(卡纳里斯的一只小猎狗)最喜欢的地方。办公桌上放着小型巡洋舰“德累斯顿号”的模型和镶嵌着谍报局局徽的书信复写机。谍报局的局徽是三个铜猴,一个用手作环状置耳后在倾听,一个在机警地向后看,一个捂着嘴。书架上放着一堆堆的近期书刊。一面墙上挂着一副魔鬼图,是日本大使赠送的;别的墙上挂着一些卡纳里斯前任的照片。办公桌后面挂着希特勒登上卡纳里斯指挥过的战舰――“施勒辛”号的照片。就是从这间屋子,卡纳里斯控制着庞大的间谍组织,为希特勒最高统帅部和总参谋部提供有关外国的军事、政治、经济和外交情报,并且操纵着一个反间谍组织来迷惑德国的敌人。

  桌子后面的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化身博士”一样的怪物,又小,又无力,又脆弱,而且皱皱巴巴。绳子似的脖筋,把他的衬衣领口从脖子上支开。他的头发像草丛一样乱蓬蓬的,颜色灰白,脸是红红的。一顶皱了的毡帽点缀着他办公桌的一角。他穿着一件破烂的大衣。

  “我们又见面了,中尉。”卡纳里斯说。

  这是克雷格第二次见到他,两次,卡纳里斯都是穿的便服。尽管如此,克雷格还是顿了一下脚后跟,向海军上将敬礼。

  卡纳里斯示意克雷格坐下,然后说:“你为什么要求见我?”

  “我很荣幸,将军。”克雷格说,“感谢您答应见我,使我有机会为去年的事向您当面表示感谢。”

  “那不值一提,你不会就为这事吧。”卡纳里斯的声音又微弱,又沙哑。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在桌上乱动一气,把东西搬来搬去,把一只玻璃天鹅到处乱移,仿佛那是一只棋子。他的神志模糊,心不在焉,精神不集中。

  “我是有事想请您帮忙。”克雷格坐得笔直,马上切入正题。“我现在的工作,我想您知道。威廉·凯撒物理研究院里有位爱德华·斯特恩教授,他是‘铀俱乐部’的重要成员之一,他希望能够参加10天后在科隆召开的学术会议,我也认为这次他必须参加。但问题是……”

  “问题是:斯特恩教授是犹太人。” 

  塞普尔——卡纳里斯的小猎狗用鼻子嗅着走进屋子,爪子在打蜡地板上使劲乱刨。卡纳里斯歇斯底里地笑着。他的眼光好象特别弱,可是当他伸手抓起塞普尔,把狗举起来,放在大腿上时,他的眼光炯炯有神。他垂下胳膊,两手在狗的耳朵后面挠着。

  “奇怪,学院里现在还有犹太人?”

  “因为斯特恩教授一直受着实验室主任卡尔·冯 ·魏兹泽克教授的保护。”

  “魏兹泽克?外交部副部长的公子?”

  “是的。”

  “听说他搞得很不错。”卡纳里斯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轻蔑。

  “是这样。在之前,所有的相关会议都是魏兹泽克教授代为参加。”克雷格有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卡纳里斯脑子里起作用。

  “主要的科研人员不直接参加学术会议是各相关学科的研究不配合, ‘具有决定性的武器’的研制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之一。我的工作就是要协调这一切,加快研制进度。所以,我来请您帮忙,给斯特恩教授开具一张特别通行证,有效期为三天。这样他就能够亲自参加科隆的会议了。”

  “为什么不找盖世太保,这些事归他们管。”

  “他们每天都在想着把斯特恩教授带走。”

  “你的要求过分了,中尉。你知道,理论上我是不能做这事的。”

  “那要看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了。”克雷格知道卡纳里斯鄙视纳粹的反犹政策。

  卡纳里斯把塞普尔从大腿上拿起来,放到地板上。“你很大胆,年轻人,但是我不得不考虑后果,你能保证斯特恩教授不会趁机逃跑吗?”

  “不能,将军。斯特恩教授38年没走;39年、 40年也没走;但我不能保证他41年不逃走。这些科学家不是逃走的,而是被我们逼走的。仅仅38年一年,就有2000多位科学家被逼离开德国,其中有超过20位诺贝尔奖得主。这是我们巨大的损失,却是人类的幸运,这些天才的头脑是全世界的财富,不管他们在哪儿,都比进集中营好。”

  “你给了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动机呢?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别告诉我是出于你的工作热情,这已经超出了工作热情的范围。而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这是违反规定的,是犯法。”

  “我很惊奇,上将,在这幢大楼里,唯一的法律就是您。”

  到目前为止,克雷格还没有开始扮演小人的角色,那是因为他知道卡纳里斯喜欢像他自己那样沉静、守纪律、出身高贵和有工资以外收入的正统的威廉式的人物。但是现在,卡纳里斯开始逼他了。克雷格从怀里掏出那只*绒口袋,翘起身,把口袋顺着办公桌面,推到卡纳里斯面前。

  卡纳里斯看了一眼克雷格,拿起口袋,拉开袋口的系绳,把里面的东西抖露到桌上。那是三颗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钻石,在昏暗的办公室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确实是一个合理的动机。”

  卡纳里斯慢条斯理地把三颗钻石一一放回丝绒口袋,把袋口重新系紧。他让小口袋留在桌上,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很惬意。

  过了一会儿,他用一种近乎嘲弄的表情看着克雷格,突然说: “你骗不了我,中尉。”

  克雷格吓了一跳。

  “你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看破红尘,唯利是图又胆大妄为的无赖。你确实胆大妄为,还很沉着,但你的眼神过于正直,你的言谈前后矛盾,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克雷格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小老头。

  “你这样做可能出于多种动机:为了这边;或是那边。”卡纳里斯咕噜着,“当然,也可能是为自己,但决不会是为了钱。”

  卡纳里斯那双蓝色的蛇怪般的眼睛盯着克雷格,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不错,你是从英国回来的。你很可能是替英国工作的间谍,不过这种怀疑我不会告诉别人,那对我没什么好处。任何事所引发的结果都是不确定的。你明白吗?”

  “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上将。”克雷格感到屋子里越来越热,而卡纳里斯紧裹着大衣,好像很冷。

  “你以为,我当初帮你,只是出于善心去帮助一位普通的难民吗?”

  克雷格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卡纳里斯一开始就怀疑他是英国的间谍,也许他一直都被监视着,上将只是在等待证据。或者另一种可能性更大:卡纳里斯曾经帮了他,今天还会帮他,为的是有一天让他偿还所欠,成为他自己的间谍,德国间谍?双重间谍?这个念头使克雷格既紧张又兴奋,他不自主地微微抬了抬头,笑容在嘴角一闪而过。

  “中尉,”克雷格表情的微小变化没有逃过卡纳里斯的眼睛,他们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就你的认识,如果这种‘具有决定性的武器’研制成功了,它的威力有多大?”

  “对人类来说,是毁灭性的。”克雷格注意到,卡纳里斯对于这个问题的提法与人们通常的提法有所不同。通常人们会问,比如弗里茨·芬克中校,“如果研制成功,它能帮助德国赢得战争吗?”

  卡纳里斯站起来时,看上去个子矮小,还弯腰曲背。他用手揉了柔眼睛,显得有些疲惫。他从桌上拿起那只*绒口袋,扔还给克雷格。 “我的副局长汉斯·奥斯特上校认识吗?”

  克雷格点点头。

  “他会和你联系的。” 汉斯·奥斯特上校对海军上将是绝对忠诚的。

  
  一周后,克雷格从汉斯·奥斯特上校那里拿到了爱德华·斯特恩教授的特别通行证。有了它,教授可以在有效的三天内,在德国境内任意旅行。

  在克韦斯滕贝格教授的实验室,卡尔森把特别通行证交给莉莉时,把那个*绒的小口袋一同还给了她。卡尔森解释为: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莉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亲吻她。卡尔森也很激动,她仿佛已经看见教授站在康奈尔大学的讲台上,自信、潇洒,眼睛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卡尔森给莉莉交代了具体的出行时间、火车班次,并暗示莉莉:教授因为工作需要,必须去一趟海德堡,从海德堡是很容易到达瑞士边境的。她们时常会相视一笑,一切都心领神会。告别时,她们长时间地拥抱后,相互说了声 “再见!”她们心里都明白:“再见”其实是很难的。

  魏兹泽克教授从科隆开会回来以后,学院里有过一点小小的风波,很快就没了生息。也不再有斯特恩教授这个人,不管他是去了集中营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二月底,伊尔莎告诉卡尔森,伦敦来了消息:“教授和夫人已经安全抵达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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