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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把他行囊留下,算花费的家产,放他在岛上听其死活。若补过调济,竟带他回去。未知诸位愿那一层?”众人道:“补过的是。”遂送我到江中山脚下,与你相会。信天翁道:“在那地方住到今,是何光景?”管城子道:“我记成一部《海游记》,明日取出来与你看。”
二人谈到夜深,次日起迟,闻船碰的响,二人出看,也是个鱼船。信天翁问:“船从那里来?”那船上人答道:“本在内河,因要打坝,故往江口去。在此略歇便走。”管城子道:“河口江心,有许多寺在山上,风大不好去游。你船可肯与我船绑着走?”那人道:“我江路也不熟,绑着走最好。”遂两船并着,系牢出江,到山下泊住。管城子去游毕,同信天翁及那船上人,在近船岸边茶棚中坐下,互问名姓,二人说了。那人道:“我姓黄,名标。船上扶舵的是老母。煮饭的是拙妻。缝衣的是女儿奇姑,今年十六。理网的是长子黄俊,年十五。吃糖的是次子黄冀,年才七岁。”信天翁道:“你算全福。”黄标道:“多人多累,小鱼船养活不起。此时尚有些铜锡器可卖。卖完了不知如何?”
三人吃罢茶上船,公着一面篷到南岸取鱼,随着东北风直到一河口,天忽落雪,把船傍一有亭子的矶头泊住。黄标取出三脚大铜盆,在前舱生火。管城子问信天翁道:“我们可有炭?”信天翁道:“此时没处买。”黄标听见,叫黄俊送过炭来。雪晴冷甚,管城子的皮衣在海船上失了,叫信天翁上岸,问明卖处,解船摇去。在一空滩旁泊了。黄标的船也赶上来,泊处相近,那边先有一船,旗上写朝山进香。管城子取珠子,叫信天翁买皮衣去。**船头,见岸上一孩子哭,香船上一人胸挂香口袋问:“孩子为甚哭?”孩子道:“今日婶娘买鱼留二叔吃,叫我洗了破肚,不想滑下河去。无鱼回去,岂不打死!”说罢又哭,香客哈哈大笑。黄标不忍,在篮里取一大鱼,下船递与孩子道:“不要哭,我还你。”孩子跑入墙门中去了。香客在地下拾起刀,放在香袋内忙回船。孩子拿鱼又到河边,低头一望,问黄标道:“我的刀呢?”黄标道:“香客替你收去。”孩子到香船前叫道:“把刀还我。”香客出舱问道:“谁说我拿的?”孩子道:“是那还我鱼的人。”香客走到黄标前一掌,黄标不防跌了一跤。香客跳上黄标的船,大骂。黄标的母亲,叩头复礼,喝住黄标,不许开口。香客在前舱后舱走了一遍方去。黄标正在闷气,见那孩子从门中引出二人来。正是:
要无惹是招非事,
莫作心慈意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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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回 入红气绝处逢生 望火光忙中有错
诗曰:
且把香茶饮数杯,从头至尾说将来。
水中有地须相信,天外无人莫混猜。
但觉鸿毛为性命,曾看蜃气结楼台。
妄言妄听聊消遣,只当奇书读一回。
管城子道:“幼时出洋贩笔,船在海中正行,见前面红雾障天。”舵师道:此乃南澳,气下有落漈水,船近不得。那日风大,船收不住,直入红气中。前低后高,随水淌下去。只说水底是漩涡,那知是平水。左手有石壁,并无山坡。只得近山下碇。
晚间山上吹角,船上也吹角相唤,山上忽用绳垂下灯笼,系着纸卷,用脚船去取看,一字也认不得。乃在纸后写认不得三字,仍系好让他提上去。舵师道:“我们认不得他的字,他如何认得我们的字,写也无用。”只见那灯又放下来,再取看时上写道:
若是中国人,明早船上接。
满船人大喜,次早来了一只船,引入石壁生就的大水门,那门有闸板,用青灰粉的,若放下时与石壁同色。两壁上镌着字道:
落漈水中生就壁,
无雷国里辟为门。
船进了水门,便有城市,泊在人烟聚处。有官来查,叫船上众人上岸点名。官道:“你们的货物交与行牙,换些珠宝,上岸来过活。管船的领文凭在洋中运货谋生。”众人道:“消了货还望指条归路。”官道:“此处比中国照日影算低三百三十里,四面皆水,来易去难。”众人道:“四面水下来,岂不淹了地方。”官道:“相传地是浮的,水归地穴,被地气吸下去。这地气六十年一发,四方逆流上去,三个时辰东流改了西流,若遇顺风,船方得去。你们莫想回国罢。”分付行牙把货上了税方去,我的笔也换了珠宝。行牙又替我寻了房子,过到而今。舵师尚在,算年数地气将上,遂移在船上住。舵师已与水手说明,见水西流开船。出洋正是顺风,那船头高尾低,上山的一般,不消三个时辰出到海面。北风愈大,吹到个地方乱石无际。舵师道:“这喽咕城船入去又是不得出来的。”乃收篷下碇。待着西南风走到一个荒岛泊住。
晚间我开后窗望月,见一船飞来,用火枪打我的船。我忙拖了行囊,钻窗跳上脚船,摇入岛中,藏了一夜。天明寻大船不见,脚船不敢走海,只得傍岛忍饿。到黑又来了一只船,我疑是强盗,伏在脚船中探看,被他看见,几把钩子将我钩住,连行囊拖上大船。有人问道:“你家在那里,可另有大船。昨夜此处火光,可是你们的事。这囊中可有财帛,为何敢窥探我的船?”我应道:“家在海底下,昨夜火光是我们的事,这囊中是珠宝,要便拿去,窥探尊船是我该死。”那人道:“招认明白,丢下海去罢。”正是:
不愁下海风波险,
只恐还乡盗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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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回 虎蛇肆虐信天翁飘泊江干 欧鹭订盟管城子归来海外
诗曰:
说部从来总不真,平空结撰费精神。
入情入理般般像,闲是闲非事事新。
那有张三和李四,也无后果与前因。
一番海话荒唐听,又把荒唐转告人。
此诗乃作书的所作。作书的是谁,乃是个山人,以渔樵为活,不与外人往来,不但年代不知,连自己的姓名都忘了。那知山中出了虎,水里出了蛇,容不得身,只得卖了住房,买一个小船,到外河去捕鱼。
一日午睡,船未系牢,淌到江心,顺流而去。山人惊醒,推舵到江中一山泊住。山上树石围着寺宇。山人系好船,上山一望,见江到东越宽,直接大海。一点黑影飘来渐近渐大,乃是一只海船。山人回船时,海船已抵山坡,送一老人出来,背着行囊跳上山坡,海船顺水回去。老人叫道:“烦那船渡我到岸。”山人道:“我不是渡船。看你年老,渡你到岸。”老人上船问山人的姓名,山人道:“我姓名忘了,因见一种水鸟专吃鱼,又不会捕鱼,待鱼鹰剩下的方有的吃,名信天翁。古人有诗道:
江上鱼鹰贪未饱,
何尝饿死信天翁。
我不善谋生,与这水鸟相似,遂以信天翁为名。转问老人姓名来历,老人道:“我作笔卖,人呼我管城子。若问来历,我的踪迹太奇,一言难尽,渡江要紧。”信天翁道:“尊府何处?有甚急事,无暇谈心?”管城子道:“刘阮归来,家也没有,还有甚事,只好随遇而安。此处风波险,若在安静处,谈几天也不妨。”信天翁道:“恐到安静处,你要上岸。我最喜奇闻,定要请教。你既无家业,我也只一身,正是清风明月,一对闲人。何不在我船上,盘桓些日子。”管城子道:“我原说随遇而安,既承款留,我们须结个渔兄渔弟,方好相处。”信天翁便与管城子对着江边鸥鹭,滴酒为盟,结为兄弟。信天翁把船摇到河口要住。管城子道:“风波尚近,何不泊进些。”信天翁道:“里面水窄鱼少。”管城子道:“我海外带点东西来,二人睡着吃,也用不了。”说着取出一粒珍珠,递与信天翁道:“若没处卖,便当了用。”信天翁上岸,当银五十两,连票交与管城子。管城子看票笑道:“这字比外国的还难认些。”往河里一丢,那票随水淌去。随取银子,叫信天翁买齐应用的物件,把船移到安静处泊住。信天翁料理了酒饭,又烹了一壶茶,请管城子谈来踪去迹。正是:
目中敢谓空千古,
海外原来有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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