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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充塞的全是裴冷筑忽起忽落的筑音,仿佛是万物皆为其音所魅惑,深怕一个动静便打断了如此的乐扬。
一曲方落,屋内传出了一阵不甚有力道,却不失其激赏之意的掌声。
“年轻人,你的筑艺之高超,让老身佩服,这天下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这筑名为‘幽兰’,就赠于你了。”
“那冷筑就先谢过了。”裴冷筑倒也大方的收下。
“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接却不鲁莽的个性,要不是我来日元多,你我或可能成忘年之友。”
“只要前辈不嫌弃,朋友相交一场又何必在意时间之长短?又何谓时间之长短呢?”
老人似乎因为裴冷筑的话而领悟了什么,在沉默了一阵子后,突然大笑不已。
“好一个不在意时间之长短,人生在世长或短皆渺如沧海之一粟,转瞬皆成空,又有何长短之分?交你这一个朋友也不枉然了。不过……”
老人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来,整个话锋一转:“好一个‘李代桃僵’,想必你这聪明的小子已察觉我不是扬琴的孟冬月了吧!”
第四章
“如果我猜得没错,操琴之人应当是方才的那名女子,或者我该说是“玉笛子”。”裴冷筑的话一出口,当下屋子里的人全静了下来。
在一片静默之中,一道黑影由窗子跃出,瞬间无影无踪,而裴冷筑却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站着。
“小伙子,进来吧!看你的样子,现在没有捉拿她的意思,不是吗?”
“她是我的,不过,不是现在。”裴冷筑脸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容,但是语气中的自信却不容抹杀。
“你倒是自信得紧,不过却也聪明,阿月现在需要时间冷静,我老是说她太沉不住气,但是对像她这种年纪的姑娘家来说,这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说到这里,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站在外面做什么?”“那冷筑就打扰了。”
裴冷筑遵从老人的话轻轻的推开了木屋的门,一踏入屋中,讶异的发现,这木屋比从外面看起来的大上许多,虽然简陋,却也乾净而整洁,最重要的是这屋中琳琅满目的乐器,大至钟、磐、鼓、篌,小至埙、贝、叶、,无一不有,让人恍若进入另一个空间。
“这儿的乐器都是当今少见的上上之选,以孟冬月的名号,任何一样都可以要价千万。”等着裴冷筑─一赏玩全数的乐器后,老人突然开口说。裴冷筑的眼光被老人的声音拉回,转向趟在床上,看起来双眼已瞎的老太婆身上,那老人家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瘦骨鳞峋而且垂垂老矣,但是以她分明的五官,看得出年轻时必也是风华绝丽的佳人。
“以这儿乐器的价值,你们大可不必住在这样的地方。”裴冷筑以他多年从商的眼光看起来,随便一把名器,都够寻常人家过个一辈子了。
“那是好长的一段故事了。”老人感慨的说着。
那双无神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事,但裴冷筑可以感觉到老人的心思已飘得好远,该是过往的那一段记忆吧!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过去,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老人,她的过去和回忆绝不在少数,裴冷筑知道这一刻老人是属于她自己的,在她心中的那一个世界是他人无法涉足的,所以他选择了静候,任她静静凭吊她的回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辈子,记忆是没有时间长短可言的,这时老人终于回过神,也发现了屋中的静默,“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裴冷筑了解的说。他能体会这样突然掉入往昔的感觉,他不也常常在触景伤情的时候,几次梦回过往。
“你不想问我在想什么?”老人好奇的问。
“如果您觉得晚辈能听,前辈自会道来,反之又何必多言?”
裴冷筑的原则一向是不强求,一切随缘,当来则来,该走则走。
“你是一个懂得别人伤痛的人。”
“或许一样是受过伤的人比较能够了解那样的疼痛吧!”裴冷筑淡淡的说。
人人都说他洒脱,每每□慕他的率性淡然,可是又有谁能了解他是经历过什么样的心理变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换得这般的云淡风轻?
“你不是寻常人家的于弟,想你出口成章而温文,又懂琴音声律,态度不亢不卑,不知你成家了没?”老人突然又转了个话题。
“缘份自是天定,冷筑至今仍未娶妻。”裴冷筑倒也不以为意,实话实说。
“这样啊!”老人家点点头,也没有接下什么话,只是突然的话题又转了开来,“你是如何知道阿月才是真正操琴的孟冬月?又如何得知阿月便是那玉笛子?”
“因为琴音太有力,以婆婆您的声音,似乎不可能奏出这般的乐声。至于玉笛子的身份,是因她身上的香味,她长年操琴,身上必留下特殊檀香之味,和上次晚辈与之交手时一同,放冷筑大胆断定。”裴冷筑解释出他的猜测。
“你和阿月交手过?”老人似乎有些吃惊,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大约在何时?”
“约有一旬的光景了。”
“一旬……这就难怪了。”老人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解答。
“不过晚辈尚有一事不解,还望婆婆解惑。”
“什么话,你问吧!”
“以她的年纪,约十几二十出头,可是孟冬月之天下第一巧手之名流传已久,似乎不太可能是同一人。”裴冷筑提出这中间他唯一找不出合理解释的一点。
“你真的是非常聪明。没错!真正闯出名号的孟冬月是我,阿月是我的孙女儿,这些年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而阿月已然青出于蓝,所以这些年世上的名器多是出于她之手。”
“那她的真名是?”
“羽音,很美的名字吧!”嬷嬷的声音充满了怜惜,似乎对这久不曾呼唤的名字充满了感情。
“礼月令有云,孟冬之月其音羽,想来您的儿子亦是以此起名。”裴冷筑也不禁暗暗为此一悦耳而具深意的名字暗叹。
“你真的是很敏锐,或许你就是那个能找回羽音的人吧!”老人家若有所思的说。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摆满了各式的佳肴名菜,但凝重的气氛让人连动一下筷子的兴趣也没有。
大厅中只有三个人对坐着,分别是公孙昕和杨玉仙脸色相当难看的瞪视着一脸无辜又无奈的御史大人──“李杰”。
“你不是说只要我们拿出无射瑜,你就有办法捉拿玉笛子的吗?结果你不但人没有捉到,连无射瑜都弄丢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史大人,办事如此不力,赶明儿只要我大舅子向皇上参上一本,包你连这小小的四品官都没得做。”
杨玉仙一听到李杰又让无射瑜落入了玉笛子的手中,心中甚是气愤,他早就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御史大人不顺眼。
既然是个没有名气的御史大人,那表示这个李杰该是没什么后台,所以这狐假虎威的杨玉仙便仗着他的大舅子是国舅的份上,对李杰说话的口气亦不甚客气。
白守谦当然了解这杨玉仙的心理,是以对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动气,反倒是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态。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杨玉仙若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当今皇上的拜把兄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冷竹岛的二当家已承诺会追回失玉,我想以冷竹岛的势力,两位大人不会信不过吧!”白守谦装出一脸恭敬,可是他话中挑□的意味不浅,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实际上却用冷竹岛反将了他们一军。
这没啥大脑又沉不住气的杨玉仙自然听不出其中的玄机,仍自顾的以为李杰是怕了他。
可是一向见识多、阅历广的公孙昕可没这么好蒙混,他在官场上打滚了这么长的时间,见识过的人何止上千,白守谦的话落在他耳中,自然分外刺耳。
“以冷竹岛的势力,只要一句话,我们哪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我们希望不只是得回无射瑜,而是早日将这扰乱社稷的玉笛子缉拿归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公孙昕不愧是公孙昕,这席话讲得是冠冕堂皇,连白守谦都不由得想暗暗替他喝采,要不是他早就对这个老狐狸有所疑心,相信听到了他的话,也不免对他如此的心系社稷而感动万分吧!
“何止要缉拿归案,像他这种强盗就应该就地正法,通令所有的人对此人格杀勿论。”
杨玉仙巴不得这玉笛子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只要这玉笛子一死,那当年的事应该就此石沉大海,他也才能安心。
“玉笛子只是抢劫倒从未杀人,而且他一向义贼作风,若轻率的就地正法,恐会引起百姓之不平,是以属下的意思是希望能经过刑部审理后再走其罪名,如此百姓也能心服口服。”白守谦捺着性子解释。
开什么玩笑!这玉笛子有可能是解开当年麟台监灭门疑案的线索,就地正了法,那如何为狄伯父一家人洗雪冤情?
“御史大人说得倒也是,不愧是皇上御笔亲点的,做起事来果然面面俱到,公孙老头我深感佩服。”
“什么!大舅子!你疯了,要是……”
杨玉仙的话在公孙昕的凌厉眼光中散去,他才惊觉自己差点露了口风。
该死!这个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小子真是太过份了,要是不找个机会好好的修理他一顿,他杨玉仙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李大人,如果没事的话,夜也深了,今晚我们不妨就此作罢,改日再详谈此事,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公孙昕客套的下了逐客令,以免讲得愈多,这沉不住气的杨玉仙真的露了口风而坏了大事。
面对这明显的逐客令,白守谦纵然扼腕于不能多探些消息,但也不敢太过于打草惊蛇,只好讪讪的对杨玉仙和公孙昕起身告辞。
不过今天这一行也不能算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他可以确定一件事要捉住这两个人的狐狸尾巴,只有先从比较好解决的杨玉仙下手才是。
杨玉仙一待这个令他刺目的御史大人跟着门房出了厅门,终于忍不住出口的发表他的言论。
“大舅子,你难道不知道玉笛子留在这个世上对我们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吗?要是让刑部来审,万一抖出我们当年所做之事,那可不是好解决的。”“谁说我要让刑部来审了?”公孙昕冷冷的说。
“可是……”
“宠中的鸟总比天上的鸟好对付吧!毕竟无牢中的意外谁也不能预料,不是吗?”
“大舅子的意思是……”这下杨玉仙总算回过神来了,“真是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要捉到了玉笛子,要杀他根本是易如反掌。”他愈想真是愈快意,他就说嘛,以他大舅子这般的狠角色,怎么可能放过王笛子?“而且你还忘了一点。”
“哪一点?”
“留玉笛子一个活口是我们唯一能得全琅琊十二音玉的机会,也是我们能够完成多年心愿的机会。”公孙昕冷冷的笑看,只要能得到那十二音玉,大唐的江山便是他的了。
“可是,我总觉得那个御史大人一定会阻碍到我们的计划,而且以他的说法,他不一定会把玉笛子交给我们。”
或许杨玉仙并不灵敏,但是他对“李杰”的不对眼却让他歪打正着了一件事,那就是李杰断然不会把玉笛子交给他们。
老谋深算的公孙昕当然明白这件事,他只稍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叫李杰的人不简单,这个不知何来历的小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的目的或许不只是捉拿玉笛子这么单纯而已。
“你说得没错,这个小子看来是不会乖乖的把人交给我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