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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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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说自己的话,是不是?”
  顾水林沉吟了一下说:“该讲什么话,总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五九年,还不是因为讲点话……”
  爸爸也沉默了一会儿,“犯我这样错误的人会越来越少了,没人讲真话,也没人再多顾及老百姓了。可真的有一天,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犯这‘错误’,共产党怕也完了。”
  顾水林愣愣,没接爸爸的话茬:“有些事情是我们管不得的,明哲保身吧。比方说,你在县里要做些什么呢?能做成什么呢?其实你的目标是回去,应该是什么都不做。这样大伙都会敬着你,可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以立足。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来解决你们县委的,也是你的‘问题’。县里有十多名部局的头儿联名告了你。罪名?自然有,十条。幸亏是我接手,换了别的老兄,万一又是你先前得罪过的,查你个几年不清。这地方基层不比省里,乡土势力、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动个枝条,就会伤及树身。你是外来者,只能灵活、通融、随和才能立住脚跟……”
  “这几年不见,你这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我在这儿工作了,就要犯犯这儿的邪气,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
  顾水林淡淡一笑,“怕的是你无处可撞,像俗话说的,撞头也找不到一块硬地。你不是安排了一个姓方的,现行反革命,去做技术员了,才尽其用。可你知道水利局又让他干什么了?不知道吧,喂猪了。……姓方的当然不会再找你,再找,或许让他去掏厕所。还有,你宣布处理了县副检察长,因为威逼诱奸妇女,可他干什么了?你又不知道,调地区公安处当副处长了,提了。他姐夫是地委的王副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生气,其实处理检察长应该有另外的渠道,而不是县委书记的一句话,这处理本身就是一本糊涂账。你自以为凛凛正气,可大家都给你捉迷藏,转着圈儿玩你。就像今天安排饭这种区区小事,你就这么难,而别人只须一个眼色。你对那个姓万的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你又压根儿不知道魏昶也有惧他之处……”
  “老魏怕他什么?”父亲被顾水林说得皆是茫然。
  顾水林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去言语,“算啦,你别问这些了,好在你也在这儿待不长了,因为这,我才告诉你这么多。来之前,秦书记让我告诉你,党刊改版,省里决定让你回去,过几天,调令就会下的。”
  “我不会再去干那活儿了,掏厕所也不会去干!”
  顾水林还是笑眯眯的,没去应爸爸的牢骚。
  不久,爸爸就奉调离县赴任了,接到调令后,他并没去坚持什么便打点了行装。妈妈也希望能一同回去,回到省城对我们姐弟读书、生活都有益处,而在这儿,周围的人都让父亲得罪完了,他在,或许还能有几分抵挡,他走,怕是妈妈更难为人。可爸爸却略带几分厌烦地对妈妈说:“你是党员、干部,服从的应该是组织调动,又不是我的一件箱子,我调到哪儿都必定带上你?”
  妈妈气得几天对爸爸没有一句话,不是当“社员”要妈妈来县里工作那阵儿了。在这期间,我也无缘无故地受到妈妈七次冷眼,挨过三回巴掌。当然,这账,我都是记到爸爸身上的。
  爸爸走的那天,临上车时,魏昶倒是陪他很久,握着爸爸的手感慨地说:“掏真话,老曲,您走,我细想也后悔,可您这人只能是离去时才能感到您的好处。真的留下了,我又受不了。您是外省人,有点资历,也有领导照应,在哪儿,也都一样。可我土生土长的……您得……谅解我!”
  

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3(3)
爸爸没有说什么,半天,用力握握魏昶的手,转身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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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4(1)
爸爸走后有近两年的时间,妈妈才又调回省城。
  将要离开县城时,我独自溜到城郊的坟岗地去。想寻了水蓉的墓,总觉着该和她告别的。虽说我已对死的概念不那般朦胧,知道死去的人不大理会活着人为着排遣活得不大舒畅而对他们才生的怀念,知道死去的人不大乐意活着的人为着躲避活得过于纷攘才思出祭奠的安静。人死了,才会真正厌恶假模假式。
  可我还是去了。
  水蓉是在春天死去的,现在又是春天了。
  记不得是哪位作家说过:春天是死亡的季节。当然,这话我是以后才读到的。但是即使我一辈子读不到这个句子,也永远不会喜欢春天,看见谁去假模假样地赞美春天,就从心底感到讨厌。
  春天,总和骚乱、死亡连在一起。
  很少再有人见到水蓉出来,只是党校食堂的炊事员偶尔见她夜里颠着大肚子去偷饭菜。初时,想凑上去讨个便宜,没想剪刀把个胸前的棉衣戳透,便未敢再去造次,也由了她去,拿的又不是自家的东西。
  学校里没有人来问,本来收她这么个学生,也是屈从爸爸的“权势”。如今爸爸走了,他们也恰好撒手,总不能让教室里坐一个奶着孩子的妇女。妈妈也私下跑过张桥,想让张爷的近亲接水蓉回到乡下,未想谁都是宁死不肯。张桥关于水蓉的种种传说都归结于一,水蓉的父亲定是那年被张爷捅死的硬汉,也算因果报应,自打水蓉来后,张桥便没安宁。先是诱坏孝慈,张桥无旱无涝无蝗,竟会三年饥馑,后来又招引那般大水,张爷家也都亡命。想想,那汉子的孽债也算二十年后一笔勾销。如今,谁还再肯接水蓉回来,妈妈闻此,也是无奈。
  爸爸调离之后,要说妈妈应该无大忌讳的,应该接了水蓉来,可她始终没有如此,我们有时闹上几句,她也不应。开始,她还不断去看看水蓉,可水蓉愈来愈不喜人去扰她,有时妈妈去时,她索性闭门不纳,谈过几次,妈妈去得也越来越疏了,也不大许我们跑去。
  冬尽春来,大多住户人家都撕去窗纸换了窗纱,水蓉却把个窗子全用旧报纸层层糊了,门也极少开。一日,食堂发现馒头少了一大笼屉,料定是水蓉偷的,也没人认真去寻。打那以后便更无人见那孤落的小屋门开,偶尔有人见她出来拎水或是去厕所倒排泄之物,每次都像只受了惊的又忙于叼草造窝生崽的母兔似的,慌慌出来,又疾疾转回,只是腰身越来越粗,拙笨得可怜。又说她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得泛青,煞是吓人。
  我也渐渐对水蓉滋生恐惧,可又忍不下看她的念头,便时而鼓足了勇气跑去,却又不敢近前,站在远处去望那间小屋。久而久之,见无什么凶险变故,便凑了近,想去捅破了窗纸去看。邻人都说许多日不闻动静,怕不是死了?刚刚趴上去望,却觉身子被轻轻拎起,拉进屋内,恍然之间,竟不觉房门开合,不知身子如何进得。
  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有了挤薄搓暗了的光亮,朦胧许久,才昏昏看清些东西,唯一稍微清晰的却是水蓉那张惨白的脸,却又变得有些凶恶,“好一个柯柯,我还以为世间就你一个真情的人呢,想不到你也厌我?”
  “没,没有!”我慌急地为自己申辩,声音却仿佛被这黑暗压迫得细尖,似去戳破这周围的滞重,却又格外颤软。
  “那你为什么每次来都躲得那般远?”
  我没有答话,恐惧地把身子往门外转移,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看见我的,从这小屋的角度压根儿看不到我通常伫望的墙角。水蓉似已发觉我要逃跑的企图,一把揪住我,“想跑?回来!我要你陪着我。”
  我便又吓得不敢动弹。
  水蓉却又不再睬我,坐在桌边竟自去啃馒头,我是从她啃嚼的姿势中判定是馒头。
  她手里竟是团绿莹莹的光,大致是馒头上的绿霉。
  啃嚼完了,她又伸出舌来去舔吮手心的散落馍渣,咂得出声。稍停,又用碗去缸里舀出水来去喝,似乎洒在外面很多,喉咙却咕噜噜得很响,时而会有一个逆呃。
  

父亲纪事 第十二章 4(2)
我吓极了,怯怯地去门口边儿拉了灯绳,灯泡耀眼地闪了一下,水蓉忽地跳起来尖声喊:“关了!我不要灯!不要,不要光亮。”
  见我窘怕至极,她又变得异常柔和,走来蹲下身抚了我的脸。
  那手指冰凉得令人寒噤。
  “莫怕!柯柯是好孩子,姐姐最挂记的还是柯柯。姐姐落到这般田地,谁个不躲?这也全是姐姐自找,姐姐不怨,谁也不怨的。”说着,她又忽然嬉笑,拿了我的手去抚她的腹部。
  那儿也是冰冷的。
  “摸到了吗?真笨,他还在动呢?姐姐给你生个小弟弟,陪你玩。不,还是生个小妹妹吧,长大,你就讨了她。……你又要唤我是妈妈了。你来,柯柯,看了吗,这全是我剪的小衣服,多漂亮,是吗?”她笑着,从床上拎起一块块各种形状的布絮,她把棉被儿剪了。布絮在黑暗中晃动着,竟烁出像火一样红红的光亮来。
  渐渐地那红色飘坠而下,在地上弥漫开来,竟愈来愈浓,水蓉忽然痛楚地呻叫一声,颓然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身子,双手长长的指甲在青砖地面上死命地抠着,嘶嘶地作响。我吓得忙去拉门逃命,水蓉却挣扎起半个身子,朝我伸着臂来,“柯柯,别走,姐姐求你了,一……会儿就好。”
  我停住了,缩在门口恐惧地看她,水蓉的吟叫愈来愈高,在地上翻滚扭动着身子,一双手痉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裤,瑟瑟地捂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在上面抚揉着,搓拍着。黑暗中那模糊的白色蠕动成一团,渐渐又淌泻出鲜红的液流,混合一片。我刚去伸手拉门闩,那团雪白便滞缓些蠕动,“别……别,姐……求了,怕……一个人,死……总要有……送的。柯……”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人的厉叫,我终于抑制不得自己的恐惧,尖叫一声吓得哭了,夺门逃命而去。
  晚上,我还一直颤悚不已,妈妈问我缘故,我还没说完,她就勃然变色,匆匆去了,直到夜深才见转回,沉沉地一宿无话。第二天,妈妈才去问我昨天是不是撒谎?她们昨天赶到水蓉那儿,发现她的身子早已僵硬,赤着身子蜷屈躺在地面干结了的血污中,医生说她至少已死过三天。
  不可能!我绝对没有去欺骗妈妈,可妈妈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哄弄我的心趣。
  怎么回事,我无法解释。
  我走在城郊的河堤处,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水蓉的坟墓,虽说埋她时没有立碑的,可我却能极准确地寻出它来。现在,却荡然无存了,连同这块乱坟岗也都不见了,变成一片平整的田地。县里要求增辟耕地,这儿的坟墓几乎都是无主的,平,也容易。
  地,是刚刚耕翻过的,犁铧翻起黑黑的沃土远远看去似是一片起伏的浪脊,还散出像海一样潮润的腥味。
  开春了,农人马上又要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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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纪事 第十三章 1
县城里的生活变成记忆,又渐渐遥远、模糊起来。
  许多年以后,我们姐弟给姥姥移葬,途经县城,我执意去看洪汝河,想在河边草丛里坐坐,温习些旧事。
  北门找到了,却早已颓败不识了,引路人执意讲是它,也只好认下了,可我怎么也没有见到河流,驱车往复几回也未见踪迹。寻了年纪大些的路人,他指定眼前的水沟告诉我,这就是洪汝河。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怀疑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否真实。一条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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