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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吹散在颈间、脸上,曾经优雅飘然的白色绸衣变成了洗到泛白的旧衣,衣角的缝线还绽了开来。
殇烈的视线,令她喉头干涩,觉得极度的屈辱而困窘。
可是,在他冷漠幽暗的视线下,她心口虽疼,却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
“你是疯了吗?!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大王擦干净!”责骂声再度响起,多了分不耐烦。
那威吓的口气,她根本不以为意,冷冷地瞥过开口的侍卫一眼,让后者不禁惊了一惊。
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是——被贬为女奴的国妃娘娘,大王都没有开口,哪有他开口的份。
在那冷冷的一瞥之下,侍卫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蓝倪再度闭了闭眼,提醒着自己不要冲动,一定要忍住。
她的心该无所期盼才对,没有期盼,才永远不会有所失望。
没有期盼,就不会再有心痛,才永远不会被伤害。
殇烈冷冷地看着她,眉头动都没动一下,身边的人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连同族长克达尔都忍不住目露疑惑。
蓝倪低下头,跪在殇烈的脚边,她发酸的背却挺得那样笔直,她提起自己破旧干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点点污水。
殇烈低垂着眼,黑色的睫毛覆盖着他的深眸,掩藏掉了他所有的情绪。
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完全收紧。
她在擦拭着自己的鞋面,可是他知道,刚刚那短短对视的一眼里,他看到了她的倔强与不屈。
该死的!
你是背叛者,是阶下囚,为何还有那般高贵不可侵犯的眼神?
高大的身子僵硬住了,脸色铁青。
被人扶着的克达尔见状,呵呵笑道:“呵呵,殇王何必为一个女奴生气呢……”
殇烈低睨着眼没有作声。
一待鞋面擦净,他跨开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过她面前。
克达尔却在蓝倪的脚边停了下来,指着自己的鞋面道:“喂,蠢女人……给我的鞋也擦擦,脏了!”
金色的高大身躯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仿佛在等着这位贵宾族长。
那群侍卫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蓝倪盯着那双粗大的青布鞋面,咬住了牙根。
她不奢望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会开口阻止,让自己做一个人人可以指使的女奴,不就是要故意折磨她,嘲讽她吗?
跪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坚硬的地板,磨痛了她的膝头;渗着污水的破布,让她的十指冰凉,冻得几乎没有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纤弱的十指缓缓抓起自己破旧的衣角,她面无表情地往青布鞋面上擦去。
卒不及防,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克达尔嘿嘿地笑着弯下了腰,他的酒气喷在她脸上:“啧啧,长得真标志……原来刖夙国连个女仆都这么漂亮,哈哈。大王,这个女人……本族长要了!”
说完,他还打了个酒嗝。
蓝倪皱起眉头望着那个醉鬼,眼神里闪着厌恶。
殇烈,你在意吗?
心中涌出一股近乎自虐的疯狂念头,这一刹那,她突然很想看看客厅中央那个一身金袍的高贵男人会如何处理?
“做什么如此看着本族长?”克达尔看到了她眼中的厌恶及嘴角的嘲讽,加重了手中力道,将她的身子拖进自己怀里,“哈哈……好,有个性!本族长喜欢,大王,今晚就由她来伺候我了,哈哈……”
殇烈的脸孔已变成黑色,额头的青筋不住地跳动。
双手紧握成拳,眼中迸裂出杀人的怒火。
该死的!
他僵硬着身子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哪怕是想一想都不可以!
他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
黑眸闪着蓝光,他看到克达尔正邪笑着抓过蓝倪的脑袋,一双厚唇就要凑了上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
蓝倪收回抽得发痛的小手,猛然推开克达尔令人作恶的身躯,退到几步之外。
“贱货,竟然敢打本族长!”克达尔厉吼一声,愤怒地跨过一大步,伸出大手企图再次抓住蓝倪,手还未碰触那破旧的衣料之时,一把冰冷的长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别打她的主意!”
口气阴森地如来自地狱,冷飕飕地让人起了一身的冷颤。
克达尔酒意全无,小心地低头看看夕阳下闪着寒光的剑锋,缓缓举起了手:“大王,您这是做什么?一个女奴而已……何必刀刃相见?”
“就算是女奴,她也是本王的女奴!谁动了她,都该死!”
每一个字,充满霸气和威严。
蓝倪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克达尔额头冒出冷汗,挤出笑容:“大王真是严重了……在下无心冒犯,大王您就息怒……息怒哈……”
剑依然停留在他的颈间。
殇烈紧拢的眉宇间有着不容反抗的坚决,他一字一字吐道:“如果不想明天就被刖夙灭族,立刻滚出刖夙国!”
“大王……”克达尔一张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滚!”殇烈吐出最后一个字,无情地收回了剑。
仿佛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蓝倪嘴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转身,径自跨出了门去,脚下响起刺耳的铁链与青石地板碰撞之声。
长廊那头,孤独而消瘦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在他的注视下,逐渐——逐渐远去,直到她转身,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殇烈收回长剑,看到门边那个被人遗弃的水桶,抽的眼角毫不客气地嘲弄着自己。
该死的!
他是这么恨她,为什么在看到她受欺凌时,却会觉得无法忍受?
夕阳,已不再温暖,留在身上的全是难以忍受的冰冷。
……
今年的天气,比任何一年都要冷得早。
阴历十月就仿佛已进入浓冬,一夜之间,温度骤降。
虽自小就习惯了山中天气的酷寒,但是蓝倪本就纤柔的身子仍难以抵抗寒冷的侵袭。
自克达尔事件之后,宫中之人又纷纷私下传送着小道消息,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份怀疑和好奇。
蓝奴每天干着最劳累最下等的活,无视于大家复杂各异的眼光。
事实上,从那次之后,她没有再见过殇烈,连他的消息也许久不曾听说过了。她不否认自己在有意识地逃避着其他宫女们聊天的时间,为了自己的心不再有所动摇,她封闭了自己的耳朵。
关于四诏之间的关系是否有所缓和,是否还在明争暗斗,她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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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夙宫的偏殿里。
宽大的椅子换上了缓和的兽皮,更彰显出了王者的霸气。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男人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端起白玉杯送到唇边,他微微垂下了眼,看着刚进门单膝跪地的几名黑衣。
“事情查出来了?”他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藏着一丝丝希冀。
巴都伤势已基本复员,此刻正严肃地立在殇烈身后。
黑衣拱手道:“禀王,属下前去了北诏刖夙交界的林子,发现蓝姑娘原来所住的木屋已经不在了。”
殇烈端住杯子的手指捏紧,声音严厉:“说清楚,什么叫不在了?”
“属下勘察了一番,那木屋应该是近段被人蓄意放火烧掉的,因为现场木屋的四周都没有被火势延及。”
“砰!”玉杯被重重放到桌上,差点粉身碎骨。
“被人烧的?”殇烈站起身,立刻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是谁会刻意去烧了一座林间无人居住的小屋?这跟蓝倪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看来,她的身份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巴都见王动怒,瞪了黑衣一眼,对殇烈道:“大王请冷静,属下觉得放火之人可能早知道大王要派人去查探,或者那屋子留有一些关于倪妃身份的线索,他们要在我们之前毁掉。”
基于蓝倪之见的身份,在大王面前,他们对蓝倪的称呼多少有几分谨慎。
殇烈凝眉冷哼:“他们烧得倒好,说明那个女人的身份的确有问题。也许……刖夙王宫也有他们的人。”
“大王的意思是……?”巴都会意过来。
殇烈点点头:“本王可以在他诏安插探子,邪王也可以,本王不该小看了他!”
从对蓝倪冰冷绝情之后,他已经与北诏杠上了。
巴都疑惑道:“大王说得对,对方每次都在我们行动之见采取了行动,边关军营有莫须问,刖夙王宫又会是谁?”
殇烈眼中一寒,闪过一道冷冽蓝光:“巴都,这件事就交给你暗中去查了。”
“是,属下一定及早揪出这个奸细!”
黑衣人看看殇烈骇人的脸色,低头道:“禀王,近段其他三诏基本无所动静,蒙舍咏唱公主与邪君和亲之事不知何故,也一拖再拖。北诏王宫较为平静,邪君表现并无异样,看起来并不知道蓝姑娘的在刖夙发生的事情。”
巴都摸了摸脑袋:“大王,属下有疑问。邪君向来疼惜女人,如有探子在我宫中,又怎会不知倪妃的境况?邪君这次可真沉得住气,看来大有阴谋。”
巴都是憨直之人,对蓝倪现在的遭遇虽有同情和怜悯,但在几番矛盾之后,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选择维护他们大王的意愿。
殇烈闻言,沉默未语,负在背后之手逐渐僵硬。
他有预感,事情真的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复杂。
蓝倪,或许可以做为很好的切口,可以从她身上查清这一切背后的阴谋……
黑衣继续报告:“王,关于蓝妃之事,北诏王宫之人守口如瓶,不愿提起,属下辗转查问了好多人才探得一些消息,原来蓝妃本名蓝姬,曾乃我刖夙国之人,由先王送于北诏,后被封为北诏的蓝妃。蓝妃与北诏先王确有诞下一位公主,可惜这位小公主五岁时便因瘟病而夭折了。”
殇烈重新回到椅上,思索着黑衣报告的每一个字。
蓝妃——本是刖夙之人?
或许在国事历上可以查到记录,而蓝倪……
如果说蓝妃的女儿就是蓝倪,那五岁就夭折的小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锐利的黑眸眯了起来,无论如何,事情又多了一种线索,他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光是蓝倪,还有背后算计刖夙国的一切对手,他都会一一找出来,绝不放过!
巴都担忧地看看大王,道:“大王放心,如有倪妃在刖夙,相信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蓝倪……‘‘‘‘‘‘‘‘‘‘‘‘‘‘‘‘‘‘‘‘‘‘‘‘‘‘‘‘‘‘‘‘‘‘‘‘‘‘‘‘‘‘‘‘‘‘‘‘‘‘‘‘‘‘‘‘‘‘‘‘‘‘‘‘‘‘‘‘‘‘‘‘‘‘‘‘‘‘‘‘‘‘‘‘‘‘‘‘‘
053 解脱
蓝倪纤细柔弱的身子,粗布衣裳,费力地提着一桶水。
这是殇烈上次自某妃子屋中出来看到的景象,尽管当时隔着好几条长廊,只是那远远地,远远地那么一瞥,她的身影仍深深地映进了他的脑海。
而达克尔事件以后,他如石头般冰冷坚硬的心突然似裂开了一条缝……
该死的!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她,每到夜里,他会渴望着她,怀念着她……
黑不见得的眸子闪过一道蓝光,心瞬间如针扎般疼痛。
最近如针扎般的刺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