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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俱在前厅,请老爷说话。”陈公道:“府县到此,定有蹊跷。”陈公只得走出厅来,各官俱一齐站起身来见礼。礼毕,分宾主坐下。府尊开言说道:“大人。”陈公道:“不敢。请问公祖与父母到舍,有何贵干?”府尊道:“禀大人得知,今朝中有马牌到来,说圣上有旨,正钦差是卢太师,副钦差是翰林院党大人。卢太师曾吩咐马牌,叫大人在平山堂接旨开读。”
陈公道:“原来如此。待老夫回后堂,换了冠带,与公祖、父母同行接旨。”府尊道:“相爷吩咐说道,不必更换服色,就是便服接旨。”陈公笑道:“既是卢太师说过,治下就是便服了。”于是,吩咐打轿,同各官到平山堂接旨不提。再言夫人与二位公子、小姐,摸不着头脑,都耽着惊惶,随即差家人打探消息。梅良玉望着夫人说道:“也不知为着何事,且等家人们回来,必知详细。”且不言陈府中议论。再说陈公同着各官到平山堂,接旨的香案俱已摆设的整齐了,众官俱在门外候着圣旨。不一时,只见无数的执事,护着二位钦差,到了山门首。陈公领着众官,跪接圣旨。卢杞与党进同下了轿,陈公等一齐随了进来,到香案供奉圣旨。陈公山呼已毕,卢杞将旨打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上古帝皇治国,全赖文武足备,方能成一统华夷。今朕御极以来,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自然北漠、沙陀二国,士卒屡肆猖狂,扰害中原。前相国卢杞同兵部右侍郎袁辅臣曾出兵镇守边关,不料他国以火炮当先,将边关攻破。又将袁辅臣守关众将都拿往军营,绑于刁杆之上,用乱箭射死,惨不可言。朕欲豚你往日退缩不领兵之罪,相国卢杞保奏,言尔有女,名曰杏元,今着党进领旨,传与尔知道,联赐尔女昭君服色,玉琵琶一面,似昭君出塞。议再着地方官给库银两千两,买民女四十名,一同出关,与二国连和,两国永息刀兵。旨到速速出关,即免卿一门之罪。钦哉谢恩。”
陈公听卢杞读毕,在香案前谢过圣旨,站起身来,心中大怒,只得走上前,与卢杞见礼,因问道:“满朝文武,太师怎不保奏一、二去镇守征伐,怎么着下官的女孩儿去和番,岂不折轫了天朝的体统吗?况我的女儿,乃蒲柳之姿,焉能退得胡虏番兵?”卢杞道:“也是老夫的好意。圣上要加罪于老先生,老夫与你保奏了,方免先生的罪名。况和番,前朝也是有的,何必认以为耻?圣命紧急,老夫要见一见令嫒小姐,老夫就要回朝缴旨。”陈公又不敢逆旨,只得苦在心头。复与党公见礼,也没心谈讲细语。
于是,请了圣旨,与卢杞一齐上轿。离了平山堂,一路同转,进了城门。到了自己府门首。把卢杞等让至大厅,又行过了礼料想卢杞不能让他回后堂去的,因此,硬着心肠,吩咐家人到后堂叫养娘,扶着小姐出来,与卢相爷看看。家人答应入内,与夫人说了备细。夫人纔晓得旨意,是要她的女孩儿,往边关和番,腹内如乱箭穿心。又见要她的女儿出去见见卢杞,夫人大怒道:“要这老命做什么,我出去与这个奸贼拚了命罢!”小姐上前扯住了夫人,道:“母亲不可造次。这个奸贼乃是奉旨意的,与他较量,岂不自取灭门之祸?不如待孩儿自己见那个奸贼,拚了孩儿一人之命,出关去寻一个自尽,以全爹爹一世名节,又保了一家性命。”夫人只得啼啼哭哭地随在后面。梅璧、春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也只哭在一堆。于是,小姐止住了泪,来到大厅上面。
陈公见女孩儿出来,一阵心酸,二目中隐隐掉下泪来,因说道:“我儿过来,见卢太师与党年伯呀!”于是,小姐一一见过了礼。卢贼看了杏元小姐,向陈公说道:“令嫒小姐,真真生得天姿国色,先生巧言,还说没纔没貌。有四句鄙言,奉赠令嫒小姐。诗曰:闺中侠士女英豪,巧笔丹青难画描。琵琶相伴阳关道,好似昭君出汉朝。”杏元小姐问道:“老太师,边关上有强兵猛将,尚且难胜胡虏。我一闺中柔弱女子,怎能退得胡虏?”卢杞道:“小姐出关,胡虏一见,即可退兵立见太平矣!”小姐见卢杞说这等话来,含着怒容道:“老太师的钧谕,却也妥当,我陈杏元何惜一身?只是可惜圣上把那高官厚禄,与那些误国的奸贼食了,又不能分君之懮患,立于朝廷之上,白披一张人皮。
只是我陈杏元生不能食奸贼之肉,死后定为厉鬼摄奸贼之魂。”骂得卢杞白着眼,领受一会。陈公见小姐骂卢杞一顿,回说道:“我儿,你也见过了太师。那朝中的国政,却也与你没相干,回后堂去罢!”杏元小姐遵父命,只得忍气而往后堂去了。
卢杞暗说道:“我眼睁睁的倒被这个小贱人骂了一场。”因见小姐回后堂去了,他也站起身来,望着陈公说道:“令嫒是见过了的。等候地方官买齐了民女,便一齐动身。”那时,陈公又假意留了一会,方纔先送过卢杞,又送府县官员,留住党公叙谈不提。
再言卢杞回至公馆,自有地方官应酬。且言陈公向党公说道:“年兄,你我乃是同年好友,还有细事商议。”二人携手步入内厅。陈公吩咐把二位公子请出来,家人答应入内,请了二位公子上厅,又与党公见过礼,在下面坐了。陈公叹了一口气,望着党公说道:“年兄,我辈读书,原想荣耀宗祖,荫子封妻,谁知如今反将自己的女儿害于奸贼之手。那奸贼当日在朝中,谕着小弟领兵往边关,与鞑靼交锋,梅年兄直谏一本,被皇上将他斩首,却又行文捉拿他的家眷,他家弄得人亡家破,似一群失林的孤鸟。目下,袁兵部将身丧入沙场,卢贼又保奏我的女儿,往那寒苦沙漠之地去和北番。年兄你想,一个闺中柔弱之女,到那个去处,可能保得有命否?岂不是眼睁睁地送去寻死吗?”党公也叹了一口气道:“年兄,祸起自卢贼,也是令嫒命中所招,天子的谕旨,如何违拗得么?只好听天由命罢了。”梅璧与春生听见党公这一番话,心中正苦,二目中滔滔流下泪来。党公见了,也觉伤心,指着良玉、春生二人,向陈公问道:“小弟只知年兄一位公子,因何却有二位年侄?”陈公回道:“小弟只有一个小儿。”因指着梅璧道:“年兄不是外人,不妨实告罢!”不知陈公怎么样告诉党公,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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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选民女百姓惊惶 认兄妹家庭痛哭
词云:
自入深山,且学半装聋哑半装呆。是非莫与他人议,己过还须己自裁。瓦罐红炉茶正熟,纸窗白处月初来。但笑长安名利客,几个严陵守钓台?
诗曰:
真忠千古美名标,奸为万载话犹嘲。
孤心只顾私情意,那管群黎泪似潮。话说陈公对党公说道:“年兄,此子是梅伯高的乃郎。因他投奔他的岳父,谁知世态炎凉的禽兽,不认亲戚,竟把他当作奸党。多亏贴身服侍的书童以过人的见识,替死在仪征。”从头到尾,细细地告诉了一遍。党公道:“此子就是梅年侄,老夫失敬了。”梅公子又重新见了一礼。党公又问道:“小弟不知令嫒可曾许人家否?”陈公见党公问他这个话,忍不住二目中掉下泪来。说道:“小女姻事,未许人家。小弟有意招赘梅家年侄为婿,不想如今又有这风波。”党公道:“这也是他们前世冤孽,故生出这一番事来。小弟因见他与年兄令郎,一齐垂泪,我却不知道有这番的隐情。”说了一会,党公告辞起身,陈公没心绪相留,一同送党公上轿去了。
陈公回转后堂,只见夫人、小姐与合府的仆妇丫环,都惑哭在一堆。陈公见时,更觉伤心。夫人见陈公与二位公子一同进来,带着哭说道:“梅家侄儿,你来,老身有句话对你说。前日认你之后,我与你年伯商议,欲将杏元小姐许配与你,岂知天意如此?虽然大礼未行,也算是夫妻一场。明日杏元小姐出关,你可与春生送她到交界地方,也尽你一点夫奔之情。只好结一个来世夫妻吧,还避什么嫌疑!”梅公子见夫人说得伤心,二目滔滔,放声大哭道:“伯母既如此说,小侄焉敢不送贤妹出关。只是这卢贼怎肯让小侄同行?”
夫人道:“老身也思想了一个计策在此。待起身之时,我认作一个侄儿,与女孩儿是姑表姊妹,再等你年伯求一求卢贼,就可以同行了。”梅公子听得又要求卢贼,带着哭骂道:“这个奸贼,与小侄不知哪世冤家!当初父亲被他害在都市斩首,使我母子飘零。今日纔有安身之所,又蒙伯父、伯母将小姐终身许配小侄,他又一本把小姐逼了去和番,岂不是前世冤孽,今生对头!”这正是:“生生拆散鸳鸯伴,活活分开连理枝。”陈公走上前说道:“贤侄,既是方纔俱已说明,你二人当着老夫面前见一礼,路途中有什么言语,两下纔好说话。”夫人哭哭啼啼,扯着小姐与梅公子对面交拜。
那杏元小姐,哭哭啼啼,掺着娇羞,向梅公子说道:“为小妹之事,反累及兄长跋涉程途,出关远送,愚妹只好来世补报。”梅公子也啼哭说道:“贤妹自己保重,愚兄理当护送,何劳之有?”两下里说话,四目滔滔,泪流不止,更觉凄惨。陈公、夫人,见与合家大小,又痛哭起来。这正是: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且不言合家痛哭。再说卢杞回到公馆,那些合省的官员,送礼纷纷不绝,卢贼竟一概全收不提。再讲党公别过陈公,回到公馆,见那些送礼的云集,家人将各礼物名帖,一一呈上。党公看了,吩咐道:“俱写璧谢帖辞谢。”家人答应去了,这且不言。
再说那合城中大家小户,见官府领了卢贼的钧旨,因着官媒头儿,在城里、城外挑选那美貌的女子。那些百姓,却不知和番,只道是皇上选妃。因此,不论贫富,要有人家只求配,自己把女儿送上门去的,也不知有多少。再讲,那官媒头儿不上几日,领了民间无数的女子来,送到府署中。由府尊亲选了四十名,余下的着她们父母领回。即将那四十名妇女的名字,编成一本册子,亲自呈送到相爷的公馆面见,与他过目。卢贼看过了册上的名字,便向知府吩咐:“你可将众女的名册,送到陈吏部府中去,再传老夫钧旨,说诸女俱已备齐,限二日内便要启程,不可误了皇上的钦限。”知府领了卢杞的言语,出了公馆,吩咐衙役俱到陈府。
门上人通报进去,陈公正在内里与梅璧、春生言议,要浼求卢杞奸贼,让他二人同行。一听家人之言,随即来到前厅,接了府尊,两下见过了礼坐下。茶罢,府尊道:“卢相爷命卑府将众女名册籍,送与大人过目。钧旨云,钦限紧急,诸已齐备,限两日内便要起程。”陈公道:“老公祖吩咐,治下知道了。至于小女动身,还有一件事要面见相爷。公祖将众女子的册籍带着,治下与公祖一同去见卢相爷。”二人上骑,同至公馆,面见卢杞。陈公道:“方纔公祖传相爷的钧旨,两日内便要小女动身。晚生思想,千里遥遥,孤身独往,使晚生夫妇放心不下。今日小儿与表侄难舍,求相国开一线之恩,着他二人送出边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