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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楚臣行例之中,一名胡须皆白的老臣一边大哭,一边将朝服伸手撕开,一片雪白触目惊心,这人竟穿着一身丧服。
两边的官员立刻上前拉他,那老头儿却是不管不顾放声大哭“先帝啊!老臣罪该万死,不能辅佐新帝,还眼看着他闹出天大的笑话,成为四国之耻无法阻拦!老臣受天帝之恩,如今却成了楚国的罪人!皇上两番立后,皆是叛逆之极。立先皇妃嫔为后,大违常伦,忤逆不孝,立而又废,损毁了天家威仪,如今更是荒唐至极,立一个恬不知耻的残花败柳,这样的女子入主中宫,我大楚天威,必定荡然无存……”他跪在地上,大声号哭,一边哭一边还扯胡子,身边的楚臣们上前阻止,都被他推了开去。
两旁御林军虽已冲到跟前,可此人是三朝元老,皇帝没有发话,谁也不敢真的将他怎样,只是作着样子,勉强拉住,一边劝一边往边上扯,眼看着就是走出众人视线,阶上楚胜忽然冷笑道:“慢!”
众人皆为之一定,却看那楚胜慢慢地朝下走来,冠帽上的垂珠一晃一晃,散的他一脸寒光冷峻之极。他缓缓走到那官员面前,道:“你骂朕忤逆不孝?骂朕让楚国丢脸?”
那老者一愣,继而脖子一挺,大声道:“没错,你违背先皇祖训,是为不孝!你杀戮皇子,是为不忠,你掳了纪太子的女人,是为不义!”
“那又怎样?”楚胜忽然放声大笑“这是朕的天下,朕喜欢怎样就怎样,你这老不死的,凭你也敢来教训朕?”说着忽然拨出腰上的剑,狠狠挥去,众人的尖叫声中,那老者颈部飞出一道长长血线,身体随之“卟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楚胜面目狰狞,拖着满是鲜血的剑慢慢朝台上走去,笑指那仪典官道:“继续!”那仪典官儿颤抖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与此同时,纪国的使者忽然齐齐起身,楚胜目中隐有血红,手中长剑一指,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纪国的使者吓的浑身颤抖,却也昂然道:“敢问楚皇,这位皇后,果真是我国太子的那位宠妃么?”
“不错!”楚胜大笑。
场中发出一声重重地抽气声,所有的楚臣都不由得微微发抖,纪国使者更是气的发颤“那敢问楚皇,我国太子,今在何处?”
“笑话!”楚胜狂笑起来“他又不是美人,朕要他来何用!”
四周因他这话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纪国的使者顿了一顿,转身就走,楚胜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狂笑的声音响遏行云“回去告诉你们太子,不要再惦念朕的皇后了,若是真的忘怀不了,拿纪国来换,或许朕一个心软,便依了他!哈哈哈哈!”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18 风暴
纪国的使者离场之时,月国使者也随之离开,若大的正乾殿前顿时空了一块,楚胜如疯癫般依旧拿剑指着仪典官,这场大礼,便在这颤抖地朗读声、楚臣地呆滞,以及极度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如此疯狂的举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闻所未闻,两国使者埋头疾走,到了宫外,匆匆抱拳而别。木历始终护着月重锦,一行人回到驿馆,还没站稳,便得月重锦下令,即刻回月,众人不敢耽搁,连夜出城。
马车一路疾行,众人亦都沉默,封后大典上的一切如同乌云般压在心口,即感愤怒不平也有些莫名心慌,“素来听闻这楚王嚣张跋扈,没想到竟张狂到如此地步,这口气,纪国无论如何也哽不下去。”走出数里后,有人轻声叹息。
“这事不对!”他身边的人短小精悍,目光沉凝。
“哪里不对了,”身边一拉马缰,靠近他一些。
“楚王就算再狂,也应该不会做到如此地步,这分明是向纪国宣战,向别国示威,楚国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四国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皆是因为四国之间互相牵制,各居一方,除了秦对我们月国始终敌意,楚纪向来是安生的,他为何要搅这趟浑水?于人于他,都无利益!”那人脸色疑重。
“嘿嘿,说到这你就不知了。”木历听他们说的起劲,也凑过来。“那楚王握剑的手一直在抖,眼睛发红,双颊微紫,分明就是中毒。”
听到的人俱是一惊,马车里已传来颜天的娇喝“木历,体得胡说。”木历这才打住,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众人也都禁了声,可眼神之间交汇流转,却是都忽然明白了月王一刻不歇就要立刻回月的命令。楚国,就要大乱了。
那边纪国使者回国,立刻将所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回禀,纪王气的浑身发抖,竟是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来,众人惊呼声中,他已经瞬间面如金纸,双眼一翻,厥了过去。纪王气到吐血,满朝文武更是暴跳如雷,纷纷扬言,必要对楚胜还以颜色,让他知道纪国的厉害。
三日之内,纪国雷厉风行,封界禁令,禁止一切与楚的贸易往来,以前虽没有明确通商,可暗里总还是有商队来往,互通有无,当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圣旨下达,凡有暗通者以叛国罪处,顿时将这一行迹打的干干净净。
国界被封,与楚交界之处更是设下重兵,纪国当日便遣使者将一封问罪讨伐书送交楚国战营,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之势,已一触即出。
而在此时,月宫深处,月王正殿外守卫森严,大殿里,数十个人围在殿下,将一幅标明纵横曲线的地图仔细看过后,月王亲手将此图扔入一旁火炉中,这些人跪拜立誓,分头而去。
秦宫,秦嘲风在宫内大步来回,遍地皆是散落地奏折和茶点碎屑,转身间,严林已经神色慌张地赶了进来,一进殿便叩头道:“皇上为何震怒?”
秦嘲风大步走到龙案前,将一封信函扔到他的脚下,严林满腹狐疑地拾起来,只看一眼,便赫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能?”秦嘲风狠狠回头。
“柏氏……当年不是早已……是先帝亲自下的命令,境内的柏氏全歼,其余三国中,也只有纪国那一支费了些周折,拖的最久,不是也在九年前便灭绝了么?”严林喃喃。
“灭绝!”秦嘲风冷笑起来“不过是改了个姓氏,还照样将四国玩的风声水起。”
“这么说来,她,果然是……”严林只觉口舌燥。
秦嘲风冷目中闪过一抹惨伤:“早知如此,当时朕就不该弃而不究,那时追找下去,必然能在此之前将她堵截。”
严林犹豫半晌,迟疑道:“臣觉得此事蹊跷,此刻纪国已然摆明姿态,要与楚决一死战,在这个时候,传来向氏的这个消息,怕是有人想观山虎斗,从中得利。”
“哼。从中得利!”秦嘲风微微一晒“朕现在开始后悔,此次楚国封后大典,未能亲临!”
“皇上不是断定她绝非,绝非那人,而不屑前往么?”
“彼时不是,此时看来,却是十有八九。”秦嘲风语气中满是唳气。“迷惑两国君王,不,三国,放眼天下除了她,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楚胜此人,除了历来对我大秦忌惮,对纪国从未交恶,此时忽然性情大变,若非有人煽风点火,如何能得?”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是她在幕后操纵……可是……”严林沉吟片刻,眼望君王,秦嘲风瞟向他一眼,他忙继道:“臣确有疑问,若是她真有这样心思,首先要挑唆的,难道不是,不是对咱们秦国么?为什么要挑起楚纪不和?”说到这里,他凝声不语,其实心里根本不信,回想那人的气度形容,怎么可能以色迷君。
“这里面,有你不知晓的情形。”秦嘲风微微一顿,白韶卿,自从她失踪后的向山一行,从那位老者口中,他知道了她的生平。这其中自然包括她的家世,先在楚国为乞,后又被乌行安接至纪国,随后被奉为纪国公主奉送来秦,因此失踪才入向山。而这其中,在乌行安的府地名为义女,实为幽禁,那时虽然她尚年纪,可是那绝世姿容想必已初现雏形,乌行安此人,虽然看似道貌岸然,可当初却也是他出卖了一手扶持自己的柏将军满门,因而位居高位。这样的人,将她以守孝之名留在府中,所想所图已然呼之欲出。由此可想,白韶卿自荐为公主代嫁,是迫不极待要逃离纪府,对这个乌行安必然恨之入骨。
更何况,她失踪半年,忽然现身在纪太子的宫中,当时得知此讯时,自己还曾完全不信,想那白韶卿,能从他秦王手中溜的不着痕迹,怎么可能困在纪国一个软弱无能地太子手中。可是如今看来,这一切却忽然皆成可能!不管她是应何被困,这半年来想必遭遇频多,就算她是向山圣女,又有双镯护身,可毕竟是一个弱质女流,又生有绝世姿色,哪个人,又能放过她呢。如此想来,她被强迫困于纪宫,因此由楚王挽走,便借他之手对纪复仇。这么一来,便理所当然。
他这里神思百转,边上严林也不敢支声,沉默了一会,见他缓缓朝龙案走去,步履极慢,竟似每迈一步,都需要用尽气力,想到秦王一直以来的郁积,不由柔声道:“这事尚未确定,陛下还是暂时勿以此为念。”
“未定么?”秦嘲风以指轻叩案台“单凭这柏氏二字,朕就有充足理由攻打向山,再进楚国。”
“陛下,万万不可呀。”严林大急“此时大秦出兵,不论此事是否属实,都将掀起通天大浪。陛下之意,是向楚国声讨向氏,表面看来,是与纪国同一战线,可是战乱即起,是友是敌岂能定论?更何况,还有月国虎视眈眈。月国这些年来,虽然看似对军队松弛,实则;民生富足,军备储养,长年休民,民生富足甚至与我国比拟。陛下不要忘记,月国曾有过慧后,一个女子,居于高位,当初对柏氏的追究,也是在月国最为艰难,处处受阻,明杀暗放,藏匿了多少?若是陛下以向氏为由,向楚动兵,月国会不会籍此借口,与秦为敌?到时月国若是真为柏氏声讨,我秦国倒会落得杀戮之名!陛下,此事万望三思而行!”
宫殿内的烛光明晃晃地照在秦嘲风的脸上,神色沉凝,心里却也因为严林此番话掀起巨浪,严林此话,字字在心,他又何曾不知,可是,一想到她,却又叫他翻腾起一股喜怒交集爱恨难分的滋味。
殿内沉寂许久,秦嘲风拿起那信函递到烛火下,纸张着火即燃,转眼便成灰烬,严林看着他的举动,微微叹了口气,只听他沉声道:“那就且再静观动静。”严林额首,目光带过,却见秦嘲风背负双手,已经紧紧握紧。
山谷之间,两侧凭山而建着高挑地楼阁,由几道飞栏连接,北面的阁顶有一方八角阁楼,四面无窗,夜风如水,徐徐而过,倒是极为适意。零秋水遣了婢女,亲自捧着托盘进入,看到阁内之人正斜倚在窗侧,目光深远,看着暗沉的远山。
“主子,”零秋水柔声道:“便是炎热,山风总是冷的,吹久了对身子不好。”
那人睨眼看她,大袖一挥,已将她撩到怀中:“有你给我取暖不就是了。”
零秋水媚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取出盘里的一个琉璃杯来,送到他嘴边“刚刚冰镇出来的,主子尝尝!”
那人接过来茗了一口,便朝她的双唇甫入,零秋水仰着头迎上去,口舌辗转,紧紧吸吮起来,阁外石阶下,一个人远远而来,行到阁前,便止了步,垂头在一边,那阁里的人眼睛微开,偏开头去“寻到了没有?”零秋水双唇红润地欲滴出水来,便伏在他身上侧目朝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