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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烂了,李平和几位宫女还在旁不断地催她用力、用力,各人看得心酸,脸上都噙着泪。
上官妩不知道这次班媞能不能扛过去。从她抽搐、昏迷、视力障碍来看,也许她已经心力衰竭了。那么,可能胎盘早已剥离,甚至已经是死胎了。皇儿是保不住了,只能想办法保大人了。
血从班媞下身漫出来,把下面的褥子浸透了,又滴沥沥地顺着褥子淌下来。渐渐,它们连成了一线,悠长细腻地在地上汇成涓涓细流,沿着墙角往外蜿蜒而去。上官妩和几个宫女,全都成了血人。
班媞已经丧失了知觉。某个瞬间,她的身体忽然“哗”一下,轻松了。她的心放下来了。好,终于可以死去了。
可是,班媞的命保住了。在班媞苦苦挣扎两天两夜之后,产下的是一个已足月的死婴。
班媞苏醒过来。她一醒,不等别人告诉她,她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又是哭又是叫,也不看任何人,就是悲戚戚地喊着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听得出来她在说什么。李平和宝儿从来没见过她那么难看的样子,也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怎么看,这个女人都不像班婕妤啊。她一边干号着,一边伸手想在半空中抓住什么,可是,手却软绵绵地抬不上来。
◇欢◇迎◇访◇问◇。◇
第24节:第二部 五侯(4)
大家都想劝她吃东西,可这个气氛,谁也开不了口。
班媞断断续续地哭了一个时辰,终于安静下来了,嘟囔了一句:“我太累了。”又沉沉睡去。太医们在旁边面面相觑。
班媞真的睡着了。下体还是痛的,可是那种痛苦膨胀成空心的,浮游于她的身体之外,又轻又绵,腼腆地抱着她,仿佛她伸手就能把那种痛抓在手里,可是,揽在怀里却是空荡荡的。所有的幔帐都已拉下,燃着烛,熏着香,也赶不走空气中的甜腥味。她一个觉接着一个觉地睡下去,一个梦接一个梦地醉下去。
就在这一天,忽然放晴了。天空亮得嗡嗡地发响,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白,反光,花、草、门、窗、地面、天空、帘幔、衣裳、美人,都是白花花的。人人都在笑,三十多天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哗啦啦、哗啦啦的声响,习惯了暗无天日的幽暗,习惯了苦着脸,甚至忘记了天空晴朗样子。天一亮,就好像是天大的喜事了,人人都满怀喜悦。只有刘骜刚刚听到阳禄宫传来的消息,悲痛不已。
阳禄宫是临时充当产房的,按规定,血秽之地皇帝不能亲身前来。可刘骜还是不顾一切地奔到阳禄宫来了,要看望班媞。班媞一直躺在床上,闭着眼。虽然痛楚让她总是在半昏迷中睡睡醒醒,无法真正入眠,虽然她也意识到是刘骜来了,可是,她就是不想睁开眼睛。天哪,就让我睡死过去好了!
刘骜看到班媞这么虚弱,无能为力,很是难过。他不好一再破例,不方便再过来了,只能每天都派人前来探视,送一些补品过来。太后和皇后也都时不时派人前来慰问,送点东西。
一日复一日,悲惨的那一天渐渐远去了,班媞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能吃的时候就吃一点,不再生气也不再号哭,只是偶尔会沉在缅想里。那些为新生婴儿准备的小衣服和用具已经被李平她们悄悄地扔掉了。有时,别人说话小心翼翼,怕碰班媞的痛处,她倒安慰起别人来,说自己会好起来的。
班媞重回增成舍了。这两个月,她每天都在一遍一遍地反刍着痛苦,都在思念她未曾谋面的孩子。她就像死过一次,活过来了,也就开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生活慢慢在恢复常态。
刘骜赶到增成舍,和她在一起谈到早夭的孩子,刘骜说着说着,竟然就泣不成声了。开始,班媞也陪着掉泪,可是,不一会她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她已经竭尽全力去忘掉悲伤了,他偏要勾起来。还嫌我的痛苦和压力不够大吗?班媞相信他的真心,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的眼泪过多了。班媞只好制止他的情绪肆意蔓延,劝道:“陛下,不宜过度悲伤。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的。”
班媞不想看到男人的哭泣,比如,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流泪。当第一次刘骜因为压力太大,在她面前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的时候,她还是真的感动了:他居然能待她如此坦诚倾心哪。可是慢慢地,班媞就开始厌烦了。
她明白自己是有点迁怒于人。再说了,孩子的夭亡虽然是迁馆所致,但这也不能都怨他。问题是,这么一年一年地过来,她就看着刘骜在宫里被王凤、王太后和各路大臣追赶着,疲于奔命,猥琐不堪。某些瞬间,班媞也曾被他的容貌、他的柔情打动;可是他马上就会用无能去证明,班媞的这种好感来得多么无聊。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她的夫君,她至高无上的君主,她都替自己难堪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美人、张美人等都来看望班婕妤,甚至有些不曾谋面的新晋美人也来了。太久没有见着旁人了,班媞对着忽然热闹起来的增成舍,甚至有一点高兴。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有人说说话,就是好的。她内心漫长的萧条,总算因为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有了抽枝发芽的迹象。
03
皇后许?也亲自来看望她了。班媞定了定神,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了。开始,皇后生下了小公主,就害怕班媞抢先生下男孩;后来,小公主死了,就害怕班媞夺走她的宠。现在,两人的孩子都夭折了,她们在心理上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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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二部 五侯(5)
许?看起来并不好,有点消瘦。她先慰问了班媞的身体,班媞照答了。但看起来,她反而比班媞更虚弱,更需要照顾。许?轻声说:“妹妹,我遇到麻烦了。我刚刚跟皇帝吵架,现在他都不愿见我了。”
等班媞把贴身的宫女们都支走了,许?才说:“现在未央殿中地震,又有日食。结果那班大臣又说这是因为后宫才导致日月错讹,要求皇帝整肃后宫。先说是后宫将会因为争宠而互相残害,又说后宫将有人有失妇道,还会妨害圣嗣。妹妹你是知道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她不等班媞回答,又继续说,“可是皇帝罔顾事实,就是为了平息那些人的话,要裁减我的日常用度。他怎么能这样呢,只听他们,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这次日食班媞也听报了。她心里算了一下,笑着说:“说地震与中宫有关是根据《易》推算出来的,不算空穴来风。殿下你也知道点天象星历,应该明白。皇帝本来就信这种东西,他现在抓住了《易》作为根据,他怎么会听你的呢?”
“我心里也明白。问题是,现在朝中的儒生显然占了上风,这些儒生哪里讲什么原则,就算谈灾异,也完全是被政治利益利用和左右,天象反倒成了各派争权夺利的借口了,这种灾异之说早就不值得探讨。可惜现在我说什么都迟了。妹妹,现在皇帝最听你的话了,你去跟他说说吧。”
“殿下,不是我不想帮你,但你怎么会认为臣妾说的话管用呢?我人微言轻啊。”
许?有点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算了,是我找错人了。我哪有婕妤那么宽宏大量啊,还主动请皇帝裁减自己的用度呢。就是上一次皇帝开了先例,以后一碰到什么事,就喜欢用削减后宫预算来搪塞了。在你面前,我倒像小人。”
班媞心想不好。皇后怎么知道那个建议是自己提的?上次的确是有点突兀了,没有思虑周详,万一别人知道是她提出来的,只怕一众妃嫔都对她有意见,白白地招致怨恨。而且,她感觉到,刘骜虽然下诏嘉奖她,其实并无感激之念。
幸好,眼前的许?是个直肠子,班媞也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外强中干。班媞的心反而软下来了,说:“殿下,其实这不是皇帝的本意,他肯定是不想为难你的。你想想看,是谁最先向皇帝提出要整肃后宫的?”
许?说:“听说是王凤的军武库令杜钦。他是合阳侯梁放举荐来的。”
班媞想了一下,笑说:“就是那个盲杜钦吧?这我就有办法了。”
班媞解释说,这个杜钦是先朝太仆杜延年的儿子,现在是大将军王凤的人,所以事事都针对皇后。许?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先笑了,说:“殿下,你难道不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杜钦自身管束不严,亲属犯了霪乿,他有什么资格来指摘皇帝的宫闱私事呢?”经班媞的提点,许?很快想起来了。去年,王太后因为妹妹王君力与杜钦的侄子私通,曾经大怒。像这类的闺门不修,事可大可小,倒是可以打发掉杜钦。不过,许?还是有点不放心,问:“杜钦之子杜邺不是娶了颍邑长公主吗?公主会不会帮杜钦说情?”
“不会的。颍邑公主至今无子,无人可以封侯,她一直觉得脸上无光,不好出面。况且,皇帝能打发掉朝廷的闲话,他也乐见其成啊。”
送走了皇后,班媞让人取来十匹上好缎子,悄悄地唤来了李平,吩咐道:“想办法,去打点一下你在暴室主事的那位老乡,把上次得罪皇后的那两个宫女讨出来。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不是官锦,也不是宫里的东西,叫你老乡放心。”看到李平还是有点不明白,班媞接着说,“这个不妨。你就直说,我打算把这两个丫头要过来。”
李平问:“那皇后会不会有意见?”
班媞朝李平使了一下眼色,李平笑了一声,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那两个宫女一直是班媞的噩梦。李平不说,宝儿不说,然而,班媞从她们的小心翼翼就看得出来,大家都在惦记着,不是惦念着救她们,而是在各自揣度着自己的小命有多贱。她们俩是经班媞的手送进暴室的。尽管班媞当时是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可这是事实啊。这已足够令李平她们心寒了。要不想一世背这个恶名,就只能冒这个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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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二部 五侯(6)
在许?正式回诏给刘骜之后,第二天,她就听闻杜钦告老还乡了,杜钦的奏议自然也就搁浅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黄门又送来了刘骜的诏书,还是老样子,要求省减椒房掖廷用度。这回,刘骜的诏书里大量引用的是谷永的奏折了。他表示近期的灾异连绵不绝,白气、井溢、河决、日食、老鼠上树,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喻示着以阴侵阳,所以咎在后宫,后宫之主应当自责。
一想到谷永,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负责督察的御史大夫,他好阴阳学说,通晓经史诸子,总是一派堂堂正气,忠心耿耿的样子,还说随时准备为汉家天下牺牲。其实,他不过是王凤的幕僚,次次都为王凤开脱,次次都替王凤说话,前些天地震,大家都说是外戚干政导致的异兆,只有谷永一个人说王凤无辜。谷永什么居心,还当别人不知道呢。
读完奏折,许?的心渐渐凉下来了。赶走了杜钦,还会有谷永;就算赶走了谷永,还会有刘向、史丹等——这些人不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