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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
“大将军,前军将士死伤颇重。再勉力死战,恐有大虞!”李嗣业和段秀实都开始着急,他们知道,一旦军力耗尽。势必全军崩溃,届时人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冲两人翻了翻眼睛,高仙芝嘿地一笑,“相持关键,先怯者先死,这个道理你们不懂么?高某从来有进无退!”
李嗣业和段秀实面面相觑,段秀实再次恭身请命道:“来日方长,今日我等已重挫贼军,待稍歇息,再整军全歼之!请将军鸣金收兵!”
“段将军所言极是。现日照偏西,阳光直射我眼,进攻受制,不如退而守之,留蓄精锐,以利再战!”李嗣业也道,“如今我军主动,尚有先机,嗣业愿率军死战殿后。请将军快些定夺!”
高仙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即使是撤兵,也是他来决定,而不是听从幕僚的劝谏,更不用说这种在他看来,颇有挟势威胁意味的所谓忠谏。“此时退却,自取死路,如大食军追后掩杀,岂不死伤狼籍?何来全身而退之说!”高仙芝斩钉截铁地说道,“再言退者,斩!”
段秀实梗直了脖子,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嗣业按住了,“大将军,贼军好像后撤了!”
高仙芝狠狠戳了段秀实一眼,重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慢慢将目光投向前方,“贼子倒也识趣,居然先撤了!”
白孝德将缺刃的陌刀往地下一插,一屁股坐在一堆死尸上呼呼喘气。如雨的汗水顺着酸麻的胳膊滴指而下,将手上的血污冲出一道缺口。前方的有几个一瘸一拐的大食伤兵拼命向己方盾墙处奔去,而庞大连绵的盾墙在缓缓后退。不时有几枝冷箭从盾牌后面飞出来,飕飕地落在唐人脚下,很少有人去遮挡,力尽之箭,不过骚扰示威而已。
大食人后撤了!不是一部,而是全军后撤。
他们从左右两翼收拢的骑兵正掩护着整个大队有秩序地稳步往阿克拉克荷退却。
不管是葛逻禄人还是阿史那龙支的突厥骑兵,都没有追赶他们——和白孝德这些奋战多时的步卒一样,他们也是人困马乏,筋疲力尽。
鸣金收兵,高仙芝面带愠色地下达了收兵回营的命令,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胜利,他又下令袁德的投石机向撤退中的大食军队发射震天雷。
李天郎长舒一口气,他向中军张望,看不到高仙芝,只看见架弩戒备的层层凤翅营士卒。轰轰爆炸的震天雷落在大食军队后撤的脚印上,干涩地炸了开来。弥漫的硝烟中,知了一般叫唤的哀鸣此起彼伏。至少,很多将士没有再走上无望的不归路,无论如何,是大食人先撤退的。但是,今天却没有胜利者,尽管离胜利一度非常接近,但是最后却变成了一常无谓的相互杀戮。
不值得!真不值得!
不知道高大将军会怎么看待这血腥的一天!
第二十八章 暮风
有关知识:对怛罗斯战役,我国史五记载为:高仙芝将番汉兵三万(司马迁称有七万人,但唐史记载安西兵止两万四千,加上葛逻禄和东拔汗那,三万余人应该可信。)深入敌境七百余里与大食军作战,大食军的人数,双方史五记载不一。但阿拉伯史五记载呼罗珊那时至少有精兵四万七千人,其中四万人为呼罗珊宗教战士(即皈依伊斯兰教的波斯人),加上河中诸国的仆从军队,至少应在八、九万左右。交战的过程双方史五都不甚详尽,大致是:双方“相持五日,葛逻禄部众叛,与大食夹攻唐军,仙芝大败,士卒死亡略尽,所余才数千人……还主安西”(注:《资治通鉴》卷216,天宝十载)。李嗣业棒杀阻塞道路的拔汗那军队,将高仙芝护送到白石岭。高仙芝还欲收拢残兵再战,李嗣业苦劝高仙芝逃走,其言曰:“将军深入胡地,后绝救兵。今大食战胜,诸胡知,必乘胜而并力事汉。若全军没,嗣业与将军俱为贼所虏,则何人归报主?不如驰守白石岭,早图奔逸之计”。于是率数千残兵撤退,阿拉伯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追赶(小说里杜撰为李天郎所击退),怛罗斯战役就此结束。唐朝势力退出中亚而阿拉伯因唐人的惊人战力和国内之乱也未再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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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降临了,怛罗斯荒原最后的燥热被突如其来的沁寒所笼罩,朦胧的黑夜中,给自己同伴收拾的双方士卒默默地搬走尸体。到处都有绿幽幽游走的眼睛,那是前来啃尸的野狼或者豺狗,士卒们不时用火把和吆喝赶走这些亵渎战士尸身的畜生们。
静静的夜晚,月光迷朦,看不到星星,只有冰冷的漆黑,从苍穹直摔到地上。
呼呼盘旋的夜风,吹拂着高耸的投石机。在投石机下,担任警卫的葛逻禄人营盘一片悲切萧瑟,匠兵营和葛逻禄人依旧留在怛罗斯河西岸,他们必须守卫笨重而无法拆走的投石机。
李天郎参加了葛逻禄阵亡将士的葬礼。高大将军对葛逻禄人今日的战斗表现非常满意,特地嘱李天郎给他们带来了不少赏赐,以示褒奖。那些金银财物上不少都有石国王室的标记,显然是洗劫柘折城的战利品。葛逻禄叶护,大唐阴山州都督谋刺腾咄泣不成声,他不仅失去了两百多忠诚勇敢的族人,更失去了他心爱的长子谋刺阔日。这是千万钱财也换不回来的啊,面对这般情景,李天郎知道,任何宽慰的话显得苍白而多余。在伤重垂危的的葛逻禄人中,也包括阿史摩乌古斯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堂兄踏实力猎羯。
男人们扑天的泪水和号啕使李天郎倍感压抑,在这帮想哭就哭,想杀就杀的快意男儿这里。他被莫名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留在这里陪伴亲人最后的时光吧。”李天郎低声对阿史摩乌古斯说,“我不想告诉你踏实力猎羯还有生还的希望。”
阿史摩乌古斯低头拱手,眼中隐隐有了泪花。
汉军人马的损失不比胡人少。侧戎军李部人马光战死就有近三百人,还有几乎一样多的人受伤,也就是说,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尤其是队头火长,损失尤为惨重,李天郎不得不将长骑队派遣下去,担任相应的头领,以保持战力不失。不光侧戎军,其他各部折损也是不小,担任重任的武威军损失最大。玄甲营果毅张达恭阵亡,虎贲营果毅席元庆受了重伤。只有右翼的保大军,折损还算轻微。尽管杀敌甚众,但激战一日,唐军战力损耗极其严重,对人数居于劣势的唐军来说,这样高的伤亡是难以承受的。不仅如此,军械,尤其是箭矢的用量高得惊人。从战场回收的部分根本不敷耗用,如果接连数日都是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军械很快就会耗尽。
不能再让今日的苦战重演,那意味着更多的大唐健儿将命丧他乡!死得轻若鸿毛!李天郎抿紧了嘴唇,快步走出了葛逻禄人的大营。投石机高高翘起的长梢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夜晚的冷风咻咻地掠过茕茕孑立的它们,在灯火处拨弄一下,又消失在黑暗中。随风隐隐传来苍凉的祈祷声,李天郎循声向大食军营方向眺望,那边,一定也有很多人魂归他们的神,那个神秘的安拉,悟明深恶痛绝的异教神灵。
穆斯林死伤之惨重,大大出乎阿布·穆斯林的意料。赛义德·本·哈米德和阿尔·比鲁尼哈两名大将先后丧命,整个左翼原有一万余人,在援军到达之前,已经有近六千人倒在了战场上,包括三百喀达卡精锐和五十辆昂贵的战车。这样的损失,达到了穆斯林伤亡的一半!而这一切,居然皆出自那个什么雅罗珊李一人之手!
雅罗珊李!撒旦的使者!应该千刀万剐的魔鬼!
对,他们还生擒了齐雅德的儿子奥查尔,我的真主,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现在怎样,被血战激怒的唐人很可能不由分说便砍下他的脑袋!
火把照耀着巨大的墓坑,炎热的天气使掩埋尸体变得刻不容缓。阿布·穆斯林迈着沉重的步伐围着墓坑转圈,为他忠勇尽责的勇士祈祷。裹着纱布的伯克尔看到坚强的埃米尔步履蹒跚,泪眼摩挲,他时时用双手捂住脸,似乎不忍再看那些坑底层层叠放的尸体。
盔甲手套的冰凉刺激阿布·穆斯林收敛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这套拜占庭风格的精良铠甲来自阿拔斯哈里发,是击败强大的拜占庭帝国,象征着胜利的战利品。当他把这坚不可摧的宝甲交付于自己时,也交付了沉甸甸的期许,不光是哈里发殷切的期望,还有安拉地。但是看看现在,自己无疑辜负了所有的信任与希望。是自己太愚蠢,还是敌人太强悍?谁将赢得最后的胜利,谁将得到永恒?
安拉啊,你的国是永远的国;你执掌的权柄存到万代。
望着战旗上飞扬的圣训(哈底斯),从来对胜利毫不动摇的呼罗珊埃米尔,坚毅无比地阿布·穆斯林感到深深的恐惧,也许呼罗珊真的会葬送在这里,葬送在自己手里。
很多死去战士的亲友围拢在墓坑边,默默地注视着尘土将死者覆盖。数十名德高望重的阿訇唱颂着低沉的送别经文,在他们的后面。那些惊恐万状的第赫干人在交头接耳,这些墙头草显然被今天的血战吓破了胆,他们都在想如何在经后的战斗中保存实力,甚至听说有人正在谋划临阵脱逃。
作古归真的时刻终于来临
我将再一次聚焦人们的目光
只是这一次我将与你们永别
无限的留念令我感到悲伤
我为离开我们的友情而哭泣
我为失去愉快的生活而哀伤
……
忧伤而不失优雅的诗歌使所有人都屏息聆听,强忍的呜咽终于爆发成撕心裂肺的号哭。搀扶着阿卜杜勒·伊本·艾比·欧麦尔的曼苏尔也忍不住热泪迸流,而伤重的诗人战士,战车队嘎依德阿卜杜勒已经哽咽着念不下去,最终泣不成声。他一百多名朝夕相处的穆斯林车兵兄弟,几乎尽数战死沙场。
“埃米尔!哦,伟大的埃米尔。”伯克尔的声音充满惊喜。他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进了阿布·穆斯林的大帐。“看看这个,看看这个,万能的真主。哦,安拉的使者说的一点没错!”
“慌个什么,慢慢说!”阿布·穆斯林脱下柔软的铠甲和随身武器,疲惫地坐了下来,挥手让闲杂人等出去,“你有什么好消息?”
“葛逻禄人的密信!他们同意与我们结盟了!”伯克尔拼命压低嗓音,尽量装得从容,但这反而显得做作,“他们决心做我们的内应了!”
阿布·穆斯林眉毛挑了挑,远远没有伯克尔那么激动。谁敢保证这不是高仙芝的圈套。今天葛逻禄人可是为唐人拼死作战,丝毫没有要反叛的蛛丝马迹啊!“念吧,看这些野蛮人怎么说?”
“尊贵的埃米尔,为表示我们的诚意,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会将唐人的秘密武器投石机献于你的帐下,不仅如此,你们被俘的战士,我们也可以送回……哦,埃米尔,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接着念!他们还没喊价呢!”阿布·穆斯林斜依在靠枕上,目光闪动,“不会出价的商人就没有达成交易的诚意,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感谢你答应交由我们主宰的土地,但是,鉴于我们新的价值,我希望除此之外,你能再付三十万迪尔汗,这当然是很大一笔财富,不过我相信,作为你美丽女儿的嫁妆,这些钱绝对是值得的。啊,这些该死的,粗鄙的,应该千刀万剐的野蛮人,这些贪婪成性的狗,这些冒犯埃米尔的贼!”
“住嘴!往下念!”阿布·穆斯林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好高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