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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涂世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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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三个,所以齐声喝采。那树林空阔,有些回音,又兼是大人的上下都有些心虚,祇当是土匪来了,没命的撒腿一跑。跑了一回,不听见怎样,这纔又陆续的回来看看。戈什听了,好笑得很,连忙也告诉了他二人的去处。便先打轿子里取了烟具,飞奔到大人身边,点上灯,烧了几口烟,替大人当火吸了,大人纔慢慢的有点还醒过来。

    王大人虽是没有烟瘾,自早上吃了一碗燕窝粥,到如今已是下午,还没有饭下肚,肚子很有点饿。就招呼向房主人借米借柴,去煮点饭。应该几个钱,格外从丰还他。这个小村子里人,已是食不充口,那里去找好米?几家凑了些粗米,烧了饭,却是粗糙得很。不但两位大人没有吃过,并且没有看见过。这种地方,那里还有鸡、鱼、肉、鸭?不过几棵水菜,还是虫子吃过的。整治了端上来,两位大人是饿极了,不但不嫌他不好,倒吃得很香。吃了两碗饭,肚子有个七分饱了,收了下去。

    不多一会,轿夫、亲兵都来了,绿呢大轿也始了来,队伍却仍旧在前面扎住。大人把亲兵、轿夫恨恨的骂了一顿。这些人又去找了东西吃过,大人赏了房主人四两银子,房主人是喜欢得很。不过这个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地,赶是赶不到。又怕遇到土匪,祇好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打主意。

    当下没事点起烟灯,吸个不了。却听见大门外头过去的人声不少,也有笑的,也有哭的,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都有。大人就叫戈什去问,戈什问过回来禀称:“都是近村的,因为被土匪扰了,所以搬家的。”大人道:“你可问他土匪到底怎样?”戈什道:“问过好些人,这些人的话也靠不住,大半都是捕风捉影的话。”大人道:“到底怎样?”戈什道:“据他们说,这土匪因为没得吃,又听见官军要来捉他,所以打算先在这些村庄里掳些粮食,存在巢里,以备抗拒的意思。据他们说,这个地方明天就要到呢。”

    王大人也就跟了出来,看见这几个人家的门都是开的,不由的走进去一看,却不见一个人。再走一家,也是如此。原来听见谣言,连夜都逃走了。再看村口,绿呢大轿还在那里摆着,还有两匹马也在那里栓着。以外,是一个人也不见。乌、王大人不由得连珠的叫苦道:“这便如何是好。我们祇可也往回头走罢。”王大人道:“我记得来的时候,约摸离这里十里路光景,有个大镇市。那里还有汛兵,镇上又有团练,谅来还不致即刻跑光。我们到那里去,可躲就躲一下子。一面叫地保到城里去,招呼地方官来接,你看怎样?”乌大人道:“祇好如此。但是十里路,我可是实在走不动。”王大人道:“现放着两匹马,我们骑了去。”乌大人道:“我不会骑马怎好?”王大人道:“你坐着慢慢的捱罢。”到了如此地步,乌大人也没法,坐上了马,却不敢伸直了腰。王大人马走在前头,随手就替他拉着缰绳,慢慢地走。

    好容易走了多时,居然望见那个大镇市了。乌大人虽是不会骑马,却也并没跌落下来。看官也要晓得这个缘故,这匹马本来是匹号马,虽然发了草料钱,无如经手的家人要扣下几成,号里的号头也要扣几成,到得马夫手里又去几成,所以交给这马吃的,有限得很,不过每天给他点粗草料。那马饿极了,又是一个畜生,说不出的苦,祇有一步一步走着捱命。要不打他几鞭子,他也就再不前走一步。乌大人这次得了这个好处,要是那一种劣马,不要说一个乌大人,就是十个乌大人,也跌得鼻青眼肿了。

    闲话休题,却说两位大人到了那座大镇市街口,早望见那些乡团,都在那里摩拳擦掌,见他两个来了,就有人上来盘诘。两位大人直说了,那些人不甚相信,便去告诉了团长。团长亲自来看了,同那前日过去的似乎相像,祇得指引了一个店里去住下。两个大人又同团长说,求他派个人到县里去,叫派人来接,团长也答应了。当下就有地保过来,打听明白了,便立刻起身到县里去报信。

    那个县里,正在那里盘查奸细。又因为风声不好,十分耽忧。晓得这件事,就是平了,自己不是革职,就是永不叙用。虽是面子上还十分撑持,心里却是百分烦恼。又听见说两位道台带了兵,不日可到,心里稍稍宽了一点。这日早起,忽然东乡里地保来报,说有两位道台大人落难在镇上,叫来报信,要这边派人去接。县官听了,老大不高兴,当即唤了地保进来问了备细。踌躇了一回,便唤了一个能言利齿的家丁,叫他拿了手本,同了地保去禀安。并说是“请问大人来此是什么公事?听见上县的滚单,说是大人带了兵来。现在兵在那里?目下土匪猖狂得很,县里有守土之责,不敢冒昧前来迎接。如果真是省城里派来剿土匪的,总要求大人先把公事赏给看一看。此外,他如再有话说,祇要随机应变可也”。家人听了明白,便同地保前去,照话说了。乌、王大人没得法想,祇得同团长商议,雇了轿子,到府里去。因为府里同他有点交情,可以替他想想法子,也可以托他顺便探听这营官的下落。

    却说这位营官,在前面扎好了营,等到第二日一早,不见两位大人来。就打发了人回去一探,祇剩得一乘绿呢大轿,此外连个人影都不见了。营官大惊,就派了几个人四下里找寻,祇漏了不曾往回头路上找。他们扎营的地方都是大路。那地保进城,以及县里家丁下来,却是走的小路,所以并不曾遇见。各处搜寻了一天,仍是毫无踪影,营官急了起来。暗道:“不好,不定这两个回去,对制台说些什么?”又想:“与其等他们害我,不如我先去埋个根子。”便招呼把大队开到县里去。

    到得县里,已是不早,县里纔晓得这两个大人不是假的。连忙派了人,打着轿子去接,两位大人已是动身到府里去了。当下问了一个明白,轿夫等便回县禀复了本官。县里同营官商议,营官说:“这件事不好,我们都是有处分的。莫如连夜发上一个电报,就说乌、王两位大人弃军逃走。”县里也想不出别的话,就照他办。等到乌、王大人到了府里,央求府里替他申雪上去,已是晚了。制台当下接了营、县的电报,不由得大怒。一面另行派人去接带,一面就奏参了出去。

    却好这个档里,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民心大定。接着,官赈、义赈都到,大家有点吃,土匪也就渐渐的解散了。制台听见这个信息,正在高兴。忽然又接一个电报,说是什么“开缺来京,另候简用,遗缺已是放了云南巡抚过来升补。”制台气了一个发昏,又叹了几口气,急忙找吕胡子,要他再去扶乩,问问到京以后的事,吕胡子早已不知去向了。原来,吕胡子听得制台被参,又听见说牵连了不少的人,还有他在内,说是妖言惑众的话。吕胡子手里已是颇可过得,先前久已把钱陆续汇了家去,他祇是一个人,走也是极容易的了。制台更是生气,也祇得阁起不提。连忙把历年的俸银、外花通通算了一算,他止剩得一万二千银子,便提出三分之一去印刷善书,一路去散。等到新制台一到,便交卸了,动身进京去,另候简用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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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老吏著书官场尽相 高明骂座奴子羞颜
    话说四川新放的这位制台,是个少年科第,由翰林外放,不到十年,洊升云南抚台。今又升了四川制台,自然是眼空四海。一进四川境,便为了办差闹过好几次。不是把碗盏砸碎,就是把办差的家人打一顿马棒。沿途所过的州、县,无不惴惴。这个风声,一传到省里,这位署首县姓杨,名愕,是有名的一位干员,手里也有几个钱,便格外的讨好。不但房屋的裱糊,都是花绫子的;就是下而至于毛厕里头,也都是红毡铺地。至于制台带的人,自朋友以及三小子,无不都有一分应酬。果然钱可通神,新制台面前,自然是誉言日至。制台也觉得好,便狠狠称赞了几次,接过印,也不问军情赈务,先招呼藩台第一句,是把杨愕调个最优的缺。藩台不敢不答应,当时选来选去,不是纔到任,就是署任来满,祇有夔州府的首县奉节县,方纔期满,就挂了他的牌。杨愕听见,很为欢喜,连忙上院谢委。等到署事的人拣了日子,便交了印。一面在外面应酬,一面料理行装,以便动身。

    如今单表这位杨愕,是四川省里第一个猾吏。不论什么上司,没有一个敷衍不好。自到省第二年之后,一连十二年,没有空过。眼眶子虽然极大,心眼子却是极小。就有一班不要脸的去讨他的教。他先前也不肯说,后来,就有些拜门的。杨愕却是最喜此道的,并不推辞,从此便狐群狗党,愈引愈多,居然是一个大老前辈了。此次挂了牌,这些门生便想了一个法子,大家凑了分子,在湖北会馆里叫了一班戏子,替他饯行,又好顺便叨叨他的教。头一天便发了帖子过去,到得次日巳刻光景,又用大众的手本去请。不多一刻,早有人来送信,说是来了。大家连忙抢到门口去站班恭候。

    远远望见杨愕坐着四人大轿,前头一把红伞,又是四个小队,飞奔而来。杨愕坐在轿子里,那付仪表,实在是气派得很。人家就私下里啧啧赞羡。须臾,轿子到了门口,杨愕下了轿,朝两边这些门生拱了一拱手,又让了半天,便一众围随着拥了进来。到得大厅上,杨愕便去站在上首,众门生齐齐排在下边,行了一个全礼。杨愕在上边还了一个半礼,算是门生见老师,应分的规矩。接着,便是为头的来让茶、让坐。戏台上已是加官踱了出来,摇摆了一回,又是财神出来跳舞了一回,这是众门生替老师取个升官发财的意思。跟手演了一出《大赐福》,一出《赵延借寿》,一出《满床笏》,都是老戏。

    杨愕往四下里一望,收拾的也还齐整。众门生又叫掌班的上来请点戏,杨愕随便点了两出。这就摆起酒席来,果然烹龙炮凤,样样精工。杨愕大喜道:“难得诸位老弟如此费心,愚兄实在抱歉得很。”首坐便道:“这是点小意思,老师快不要如此说,越发叫门生们置身无地了。”当时又上了两道菜,干了几杯酒,首坐的便开谈道:“老师这次荣任出去,离省又远,门生不能常常领教,殊为快快。但是门生在省城里,一年一年的真是不了,闻得老师到省没有空闲过,虽然说是能者多劳,门生亦断不敢望其项背。但此中一定有个操纵之法,还求老师不吝教诲。倘异日仰托洪福,宦选顺遂,有生之日,皆赐之年。”

    杨愕听了他这话,心花怒开,眉飞色舞了一回道:“这个倒容易,大凡新到省的人,是两眼漆黑。那个是上司欢喜的,那个是不欢喜的,一时也不知道。第一总要打听明白,那红人固是要紧,千万不可失礼。就是那黑的,也要留心。这里头有几种的看法,或是家里有钱,或是什么举人、进士出身,就也不可十分怠慢。为什么呢?有这一种人,尽管在省候补,却要摆臭架子,不肯去走人的门路。非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肯去找人。要是他肯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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