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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待人一向豪爽……如果生活在古代,一定是喜欢打抱不平的侠女。”风林勉强开了一句玩笑,又沉吟了起来,“是日本人干的,是么?”
“是。”
“放心吧,这笔血债,总要讨它回来!”风林的眼中厉茫微闪,语气坚定,让杜弱纤相信,刘佩芝的债,风林一定会替她讨。
宋哲伦替刘佩芝摆设的灵堂,就在宋公馆里。
杜弱纤倒不知道,刘佩芝在生前不能踏入宋家一步,死后却备极荣宠,堂而皇之地进驻了宋公馆。
宋太太是宋哲伦青梅竹马的总角之交,已经微微地发了福。她对于家里设下刘佩芝的灵堂,大为不满,只到前面来露了个面,便仍回了房间,托言身子不舒服,也不招待客人。
碍于宋哲伦的面子,前来吊唁的人也很识相,来了就走,绝不多留。
罗敏成兄弟和杜弱纤到的时候,已经不算太早,本来要走的几个人看到了他们,立刻又住了脚步。
正文 下部倩魂销尽夕阳前(4)
罗敏成前来吊唁,不啻是公然和日本人划清了界线,所以留下的几个人有的激动,有的惴惴。
刘佩芝的死因,虽然报纸上语焉不详,但大家心里都心照不宣。
宋哲伦燃起了三支香,递给杜弱纤。
眼泪立刻又涌了出来,杜弱纤哽咽着叫了一声“三姐!”
她的照片,是生前送给宋哲伦的一张小照,难得上身的素色旗袍,头发挽着一个端庄的髻,少了几分艳丽,却是浅浅地笑着,眼睛里有着淡淡辗过的幸福痕迹。
她是真心爱着宋哲伦的吧?杜弱纤模糊地想。
可是好不容易手里握住了幸福,却被日本人打断了美丽的梦境。刘佩芝的一生,虽然表面风光无限,却一直在追求着平凡人的幸福。
“请节哀。”宋哲伦怜惜地说了一句,把吊唁人和被吊唁人的位置,一下子倒了过来。罗敏成轻轻拍了拍杜弱纤的肩:“说好了不再哭泣,血债要用血来还的。”
杜弱纤立刻收住了泪,对着宋哲伦同样的鞠躬如仪:“请节哀。”
可是他们心里的哀伤,像一条蜿蜒的河流,不绝地流淌着。也许要时光的巨轮,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一遍又一遍地辗过,才能渐渐地淡化。
罗敏成低声安慰:“我们用更多的精力,去替刘三报仇。”
杜弱纤回握了他的手:“好,三姐一定很开心。”
罗鼎成一直默默地站在他们的身后,这时候却从宋哲伦手里接过了清香,很郑重地对着刘佩芝的遗像鞠了三个深深的躬。
罗家兄弟送着杜弱纤回去,看着她的眼圈仍然是红红的。
“弱纤,不要再想着刘三了,我们一定会替她报仇的。”罗敏成心生不忍,脚站在车旁,一步都移动不开。
“是啊,弱纤,哥哥已经决定把最近的那批药品,改供应给抗日的地下党了,他们的药品严重缺乏。”罗鼎成也插嘴。
罗敏成皱眉:“鼎成!”
罗鼎成吐了吐舌头:“只是对弱纤说而已,放心吧,大哥,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我现在不会那么冲动了,我们不公开和日本人作对,这样起的作用会更大!”
杜弱纤欣慰地笑了:“谢谢你,罗大哥,还有——鼎成。”
“和我们兄弟,还说什么客气话!”罗敏成叹息了一声,“进去吧,我去处理那批药品,要做得安全,避过日本人的眼线。”
“嗯!”杜弱纤点了点头,才返身往门里走。
“弱纤!”刚把大门阖上,杜弱纤就听到了风林的声音。仰起头,他正站在楼梯的顶端,穿着前几天她新买的一套西式服装,愈加的显得玉树临风。
“怎么起来了?”杜弱纤不及换下高跟鞋,几步冲到了楼梯口。风林看得大皱其眉:“小心一点,别摔跤了。”
一语未落,杜弱纤果然差点跌了一跤,风林神色焦急,走下了几阶。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杜弱纤扶着楼梯的扶手,又急走了几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到处跑呢?”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看!”风林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
“可是,还要好好休养啊!”杜弱纤自然而然地扶住了他,“虽然一天比一天好,也不能太大意了。”
“是,大夫。”风林开了一句玩笑,有意不去询问刘佩芝的葬礼。
杜弱纤轻嗔薄怨地斜斜睨他一眼,小心地扶着他走回了房间。
“罗大哥已经决定转向抗日了,三姐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很开心。”杜弱纤扶着他在床上坐下,忽然开了口。
听到罗敏成的名字,风林刚刚浮起的旖旎情思,一下子都消散了开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过两天,我要回北平了。”
仿佛是一个惊雷,杜弱纤急急地阻拦:“不成,你伤还没有好呢!”
“再有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弱纤,我知道你对我还……可是,我……”风林想要劝她接受罗敏成,可是理智在对着她的时候,却一下子土崩瓦解,再也说不出来。
“我不管,我不许你走!”杜弱纤难得地强硬一回,眼睛里仍然带着哀求。
“弱纤,你看看,连罗敏成都积极抗日了,我早去一天,抗日的力量就早大一分,这是民族国家的大义。”
说到了“大义”,杜弱纤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勉强地答应:“那好吧,我陪你去……”
“不行!”风林连忙反对,“这一路上不知要吃多少苦,你怎么能去?万一被日本人截着怎么办?”
“我不怕!”杜弱纤固执地仰起脸,“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的。”
风林心里一热,握着了她的手,脱口就要说一个“好”字。话到嘴边,在舌尖上滚了两滚,终于还是颓然地咽了下去。
“让我陪你一起去,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杜弱纤蹲在他的膝前,头轻轻地靠着他的膝盖,滚烫的泪珠沿着腮落下,“不要再和你分开……”
仿佛有一支明烛,在柔软的心房里款款地摇曳,风林心情复杂,揽过了她的脑袋,俯身拥住。
正文 下部倩魂销尽夕阳前(5)
“弱纤……”他喃喃地低语,带着低徊的婉转,显示出了他心里的万般柔情。
“风林!”杜弱纤答应了一声,只觉得什么苦都可以捱得过,只要他和她携着手。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敢保证……。弱纤,你留在上海,我给你留几根金条……”
杜弱纤愤怒地仰起头,眼睛里跳跃着火焰:“我要你的钱……我要你的……”
“不是的,弱纤,我不是那个意思。”风林知道她误会了,“我是舍不得你跟去受苦,一路上要吃的苦……”
“我又不是没吃过,本来就是从北平到上海来的呀!”杜弱纤急急地表白。
“我知道,我知道。”风林看她神色惶急,忍不住安慰,“我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我把金条留给你,是怕你……”
杜弱纤的脸上滑过一抹落寞:“我明白,我不会再去百乐门唱歌的了。”
她受伤的表情,让风林的心脏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不是这样的,弱纤。我不是不要你去唱歌,只是刚刚发生了枪杀案,那里不安全,我才……”
杜弱纤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浅笑:“我才不用你留什么给我呢,我如今也积蓄了不少。其实,你来了……看到你……我就不想去唱歌了。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我不会沦落到歌舞厅去的。”
“弱纤!”风林托起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因为你唱歌,才不要你跟去的。你这么的好,这么的纯,什么环境都改变不了。”
“那么,让我跟你去北平!”杜弱纤执拗地看着他,再一次要求。
“一路上的苦你自然捱得过,我相信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被日本人发现了踪迹,那可就不是苦了。”
杜弱纤脸上放光,热切地握住了他的手:“你一个人走,太惹人注目。我跟着你一起走,反倒更可以掩人耳目啊!对,我们扮作夫妻……”
说到“夫妻”两个字,杜弱纤忽然黯然了一下,勾下了头。
“弱纤……”风林心情复杂,他想让她留在上海,有罗敏成看顾,至少比跟了自己强。可是看到她黯然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等我回了北平,就登报和龙少君脱离关系。”
“啊?”杜弱纤的嘴大张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也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期待。
他说要和龙少君……离婚?新式的名词应该是叫这个的吧?
心如小鹿般地狂跳了起来,上帝的马车,竟然走得并不遥远,幸福仿佛已经可以触摸得到,却始终不敢相信。
“弱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龙家和日本人勾结,龙少君本人又和日本的官太太们打得炎热,我当然不能和她在一起。”
“哦。”杜弱纤失望地答应了一声,字句好像变得十分困难,“那你……你要娶谁了呢?”
风林看着她的脸色,刚刚还熠熠生辉的眼眸,在瞬间黯淡了下来,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我现在……谁也不能娶,娶了谁就是害了谁。战场上马革裹尸,日本人的战火烧到了家门口,我怕……我不能连累了你啊,弱纤!”
他的解释越来越无力,最终仍是拥住了杜弱纤,发出一声低喊。
“我才不怕连累呢!”杜弱纤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你以前都从来没有嫌我连累,我一直都在连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