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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安市城头几日,李泰要处理的军务繁杂,直到今天,才有空闲和遗玉坐到一起吃顿晚饭,说说话。
一张小桌,几样素菜,除了一盆鸡汤,不见其他荤腥,连酒都没放,李泰却吃得很自在,不得不说是因为有遗玉在侧的缘故。
“卢俊来找过你?”
“嗯,聊了一会儿就走了,”遗玉觉得没必要把卢俊的烦恼告诉李泰,就一语带过,半个时辰前才喝过药,并不饿,吃了几口,就觉得胃里犯呕,赶紧把碗放下,掩着嘴扭过头去。
李泰见状,忙放下箸子伸手去给她抚背,倒了茶水给她,见她喝过水,还是蹙眉皱鼻的难受样子,看看桌上饭菜,直接喊了门外的阿生进来。
“饭菜端下去,找萧蜓过来。”
“不用,”遗玉赶紧摆手,压下那股恶心劲儿,叫住了阿生,对李泰道:
“这感觉是一阵一阵的,不碍事,别麻烦她再过来。”
阿生看李泰,李泰道:“那把饭菜撤了。”
“你还没吃呢,”遗玉推推他,“我到窗边坐着透透气,你吃饭。”
李泰摇摇头,没听她的,阿生会意地直接抬了那小桌子到外头,遗玉无奈地轻捶了下李泰的膝盖,心中却是喜欢他这体贴。
被李泰拉着窗边坐下,没了那股饭菜味,遗玉果然舒服多了,歪头靠在他肩上,拿过他的大手,扳着他的指头玩。
“好些了?”
“嗯。”
“这里吃住是差,明天李世绩带兵一走,后日我们就启程回定州,想吃什么,就列张单子,我提前派人准备。”
要是让那群人知晓李泰之所以这么急着带兵退回定州,全是因为嫌弃这穷乡僻壤吃住条件不好,不利遗玉休养,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特别想吃的倒是没有,不过咱们回定州,能到蜓姐和沈大哥家里去坐坐吗?”
“你想去?”要撇开大军私游,是有些麻烦。
“嗯,”遗玉仰头,期盼地望着李泰,“行吗?”
“可以。”能让她高兴,麻烦就麻烦吧。
得他应允,遗玉笑得弯起眼睛,摇着他的手道:
“蜓姐和沈大哥生的是个儿子,如果我这一胎也是个男孩儿,等他们长大了,定能做你和沈大哥这样的知己好友。”
“没有如果,”李泰搂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贴在她还未显露的腹部,纠正她的语病:
“是一定。”
遗玉正想取笑他武断,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睁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李泰。
李泰晓得她将才迷糊过来,眼中漾起浅浅的笑意,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低声道:
“他来的正是时候。”
八月二十二,李世绩率八万精兵,以卢俊为先锋,从安市城出发,向高句丽王都进发。
八月二十三,李泰带五万大军离开安市,退往定州。
马车上,遗玉绷着脸,动作稍显粗鲁地将金疮药涂在李泰右肩后背上,掌心大小的伤口刚结痂没几天,一整片黑紫泛红的血痂看起来甚是吓人,可想而知受伤时是何等的惨烈,偏偏他伤成这样,她却是迟钝地昨天晚上才发现。
要不是他沐浴时,她多事想去给他擦背,还不晓得他差点死在战场上。
给他换好了药,将纱布重新绑上,遗玉就低着头整理起桌子上的杂物,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硬是一句话都没搭理李泰。
看她这生闷气的样子,李泰有些头疼,套上衣服,按住她假作忙碌的手,道:
“说过不是故意瞒你,只是那几天事太多忘了同你讲。”
遗玉拨了两下没把他手拨开,一时克制不住,开口就是一嗓子:
“那么大个窟窿你也能忘了?!”
她半点不知道,夜里还总偎着他睡觉,枕在他肩膀上,撒娇让他抱来抱去的,真亏他的伤口没烂掉!
吼了他一嗓子,遗玉就开始抹眼泪,李泰无奈,起身挪到她身边坐下,想抱她,奈何手臂被她故意拿纱布缠住,伸展不开,只好劝:
“你不知我身体康复的快么,这点伤,过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愈合。”
劝了几句,遗玉还是哭,李泰眯了眯眼睛,好脾气的模样从脸上消失,冷下声音,道:
“你再哭,我现在就下令回去,让人把安市城那三万守备军都坑埋了。”
这话一句就见了效,遗玉眼泪一下就收了回去,她扁着嘴抬头,看着面露戾气的李泰,不但不害怕,反而忿忿瞪他一眼,转过头去,偷偷磨牙。
安市城被攻占,她昨日想起来李泰曾投信入城,扬言守备军说要坑杀城中百姓的事,就随口问了他一句,哪想他竟是真的传令下去,让留守的唐军在他们启程去定州后把安市城给屠了。
她哪里会放任他造这杀孽,硬是缠着他收回了成命,现在被他拿这件事威胁,害她想嘴硬都不敢,就怕一时怄气的结果,是叫几万人丢了性命,李泰的为人她一清二楚,说得出就做得到,绝对不单是在吓唬她。
“好了,”见她不哭,李泰脸色又软下来,“你不再生气,那个朴东哲,事后我就留他一命。”
第三八七章 母女团聚
贞观十九年九月,唐军攻下高向丽王都,俘宝藏王,*****战败,于战后逃脱,不知去向,高句丽灭,自此,唐朝对高句丽长达十一个月的讨伐之战,在李泰的率领下,以胜利告终。
被战火波及的百济新罗等国闻讯后,无不惊怕忌惮,纷纷派使者入唐示好。
捷报在半个月后传到长安城,振奋朝野,李世民当即传下八百里急报,驿卒连夜奔腾,赶赴定州,诏李泰率大军归朝获封。
至于一个月前传到京城中的,有关长孙无忌通敌,谋害太子一事,则被宫中压下未提,知情者无几。
长安吴王府打从安市城被攻下的消息传回来后,李洛半个月都未曾好眠。
半夜,他又从梦中惊醒,听到门外传话声,立即披着衣裳坐起来,招了人入内。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启禀王爷,刚从定州传来暗报,太子在安市捕获一名女奸细,指认了长孙无忌同安市城主杨万春暗通曲款,谋害太子性命,因无详证,太子将长孙无忌扣押,随大军一同押送回京,待查明事实。”
“长孙无忌?”李洛目光闪烁,带着一丝丝侥幸和窃喜,站起来来回在屋里踱步。
“王爷,这女奸细应该是沈姑娘了,想必是沈姑娘被抓以后,为维护王爷,所以才指认了长孙无忌,王爷,沈姑娘对您真是忠心耿耿。”
“曼云。。”李洛低喃一声,又问道:“杨万春呢,他就没有供出本王?”“据说杨城主对太子不敬同样被关押起来,其余并未有报。王爷,这一战过后,太子根基已固,恐怕再难动摇啊。”
李洛神色变幻,猜忌和惊疑重回到脸上,他停下来,对那亲信挥手:“下去。”
“是。”
李洛退会床边坐下,维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坐到了天亮外面响起了送晨茶的敲门声,他才仿佛决定了什么,抹了一把脸,走到窗边,用力将两扇大窗拉开。
十一月初五,东征高句丽的大军班师回朝。
太宗身体抱恙,命房玄龄、李道宗前去接风,京中一半以上的权臣天不亮便在延兴门外等候。
时至正午,才见前方旗帜挥动兵车马影。
遗玉在一小队兵马的护送下,绕道走了南门先回芙蓉园等候李泰。
这一仗,她随军将有八个月,从安市城离开后她怀着身孕,和李泰同寝同出,难免为人察觉,因她肚子里这一胎是在战时怀上的,早晚都要露陷两个人到了定州,就没再遮掩。
风声传出后,起初在军中引起了一小阵风波,毕竟太子身边突然冒出来个女人,让人想不瞎猜都不行。
李泰在各种流言传出来之前,大大方方地在一次议事时,带着遗玉露了面,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跟到军中的,只字不提。
总归是打了胜仗,李泰在军中已是一言独大,没人会闲着没事去追究这个,更何况,太子妃怀这一胎若是生下个男孩儿,便是东宫嫡长,尊贵不需多言,意义非同小可,谁会不开眼去挑刺。
遗玉一回到芙蓉园,先是派了人去将军府打听卢氏他们是否回来。
一个多月前,他们从定州启程返京之前,李泰就让银宵到扬州去送信,命孙典护送卢氏她们回京。
“启禀太子妃,属下到将军府去过,老夫人和小郡主还没回到京城。”
“派个人去支应着,一有消息就回传。”
“是,属下告退。”
遗玉向来都把芙蓉园当成她另一个家,比起皇宫内闱,住在这里明显要自在。
李泰要去宫中复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遗玉就没等他,用过午膳,便在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服侍的都是她早年从魏王府挑出来的丫鬟,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躺在水池里,一群丫鬟个个提心吊胆,瞻前顾后,围在池边,就怕她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她们都要掉脑袋。
“主子,水凉吗,要不要再把地火烧旺一些?”
“不用了。”遗玉闭着眼睛,一手游在水中,轻轻抚摸着六个月大的圆肚皮。
比起怀小雨点时的省心省力,这一胎可是把她折腾的够呛,整整两个月下来,她都没能完整吃上一顿饭,半夜睡睡醒醒,脾气时好时坏,动不动就想掉眼泪,结果她倒是长胖了,害的李泰跟着她瘦了一圈。
拿沈剑堂的话说,遗玉肚子这孩子生来就是去折磨李泰的。
回忆起来李泰这些日子吃的苦头,遗玉倚着池缘痴痴发笑,听见丫鬟们行礼声音,扭了头,见李泰从屏风处绕进来,惊讶道:“这就回来了?”
李泰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撩了袍角在水池边的短榻上坐下,同她说话:“父皇抱恙,诸事明日早朝再议。”
“没见到皇上?”
李泰摇头。
“每次你出征回来,皇上都在卧病,这也真够巧的。”遗玉调侃。
李泰伸手在池中掏了一把,“水凉了,我抱你回房。”
遗玉笑着摇摇头,扯过池边散落的丝巾把还在滴水的头发绾起,把碎发挂到耳后,趴在水池边,一脸嫌弃地对着李泰挥手道:“你衣裳都没换,我刚洗干净,才不要被你又沾上一身尘,脏死了,去去,离我远点儿。”
闻言,李泰直接解了外袍随手丢到地上,挽起袖口到臂弯,露出结实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弯腰把遗玉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遗玉惊呼一声,一被他放到榻上,就嗖地蜷起腿来,一手护着胸,一手去抓换洗的丝衣,又气又笑地瞪着本身浸湿的李泰,佯怒道:“你这人,真不识逗。”
李泰扯了靠背上搭的毯子抖开,将她裹住,小心避开她的肚子,打横把人抱起来,垂下眼睛蔑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惯纵,低斥道:“没大没小。”
遗玉怕掉下来,只好伸出一双藕臂,环住他脖子,仰起头讨好地在他下巴上啄了啄,笑眯眯地软声道:“殿下息怒。”
李泰脚步顿了顿,收紧了手臂,才又抱着这磨人精离开浴室。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李泰起了个大早进宫,没有吵醒酣眠的遗玉。
遗玉睡的正香,忽然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