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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全都湿了,也不知是汗还是血。
眼角瞥见有人跑出去,模模糊糊听见北宫恪的声音。
“帮我……”猛地抓住枕边小医女的手,她吓了一跳,连忙反握住:“主子?!”
我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挤出话:“一定……一定保住孩子……”
“我……”她没有说出来,看看稳婆,又看看我。
“要是……要是孩子没了……我要你们陪葬……”
她一个哆嗦,连忙道:“奴婢明白了!”连忙去向稳婆传达我的意思。
静静闭着眼,只感觉一阵骨肉剥离的疼痛。
……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我终于松了口气,陷入昏迷。
这一觉睡得很难受,身子痛,脑袋痛。
耳边时时有哭声,那声音向是一只手,将我不断拉扯。我实在烦了,不得不睁开眼,就见一双猩红的眼在面前。
吓了一跳,目光一转,看见他怀里抱着个红红皱皱的孩子,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心里一软,又想睡了。
“明月。”他喊着我,像是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
我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个小公主,”他道,笑容有些苦涩,“你好好看她。”
是女儿呢……
心软成了一团棉花。
眼角瞥到珠帘外跪着黑压压一片人,全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地上有碎裂的瓷器,隐隐可见黑色药汁。
“是……是宋月然?”我抬眸问他。
他费力一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他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我刚才只是感了风寒,转眼就可以好了。没有任何危险,没有任何死去的可能。
弯了弯唇角,向他伸出两只手:“孩子……”
他将孩子放在我臂弯里,软软小小的一团。
我好好搂着,心里满足,身上便失了力气,一转眼,又失去知觉。
再次醒过来时,珠玉在床边垂泪。
“我睡了多久了?”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见我醒来,高兴之下哭得反而更厉害了:“五天了,我真怕……”
“孩子呢?”
她被我打岔,如梦初醒一般:“在……在摇篮里呢。”说着站起身,我才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个摇篮。她小心翼翼地探身将孩子抱了出来,侧过身,展示脸给我看。
孩子长开了不少,肌肤白白嫩嫩,闭着眼,睫毛也很漂亮。她鼻子嘴巴像我,眉眼却有些像南宫。
“让她继续睡吧。”我道。
珠玉应了一声,又将孩子放回摇篮里。
“扶我起来。”
她小跑过来,扶着我的腰。眼角闪过一丝银白,蓦地愣住。
“怎么了?!”她像是吊着一口气问我。
我伸手往颈后摸去,却半途被她拦住,“小姐,怎么了?”她紧张兮兮地笑着。
我沉眼看着她,几乎是一瞬已然明了。“放手。”
她还想再坚持一下,可被我一瞪,瑟瑟缩回手去。
揪住一缕发,绕到胸前。
银白的发丝闪着微微的光泽,刺痛我的眼。
她一口气都快上不来了,定定看着我,生怕错过我一个表情。
“小姐,你这次难产……能保住性命和孩子已经是……”她艰难地说着。
我淡淡点了点头,松开手。发荡在锁骨上,“知道了。”
“小姐?”她惊异于我的反应,想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大堆安慰我的话,没想到我自己这样轻巧地就绕过去了。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不咸不淡地吩咐着。
“太医说暂时不能泡澡,要不我给你擦擦身子?”
淡然颔首,她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都准备妥当。
下床的时候,只是一动,身上酸痛得要命。股间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了,路都走不稳。珠玉连忙叫来另一个婢女,一人架着我,一人给我擦身。
好在我以前便是生于大户之家,只当是平常只是,没有太多羞窘。
换了衣裳,又让人将床褥被子全数换了一遍,才重新躺上去。
抱着孩子,静静看她的睡眼。
孩子本就是睡一阵醒一阵,没一会儿就打着小哈欠睁开眼,一双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心一动,不自觉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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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二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三十一)
看来这双眼睛的威力还真是大,小策子就算了,连第二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到时候他们三个站成一排,肯定特别可爱。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淡雅含笑的嗓音响在耳边,我一愣,不动神色地偏过身子,让孩子远离他。
“又生什么气了?”他仍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我哪里敢生气啊,头发都气白了,再气岂不是活不了了。”
他一愣,浑身僵硬狙。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伸手抚着我的发,一下一下:“明月,太医说了,只要调理一段时间,一定会好的,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轻笑一声,亦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忽而笑道:“我已经吩咐人开始准备封妃大典了,钦天监选了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这段时间你好好调理身子,到时候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
我抬起头,定眼瞧着他,笑道:“我可以抱着孩子去么?”
他一僵,眸色暗下来:“明月。钫”
低下头,一下下逗弄着怀里的小人儿。她被我逗得烦了,抓着我的手指含住,温温软软的,我禁不住弯起唇角。
“我现在头发都白了,还怎么穿嫁衣啊。你不嫌丢人,我可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顿了顿,又道:“你要娶,就等我好了。”
“调理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见我松口,自己也软了神情。
我含着一丝轻蔑地笑道:“你可不要忘了,我变成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
“要不是你将我带回来,我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当初在桐城你说过,若我保护不了自己,你纵是有心,也一样没有办法护我周全。如今我还是一样保不了自己,你不想再自找麻烦,就让我走。”
他带了一丝丝的无奈:“明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默了默,忽地伸手轻轻摸着孩子的额头:“想好名字了么?”
我紧了紧怀中的人儿,“等南宫给起。”
他一顿,别过身去。
显然,他并没有听进我的话。每日里许多人来找我试衣服、看首饰。偶尔闲下来,想起宋月然,问一声,却听说她被禁足了。
原来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也不过是禁足这么一个惩罚。
孩子给起了个“圆圆”做小名,她也长得团团的,笑起来想一颗小桃子,让人想咬一口。
八月中旬,夏官柳那传来消息,说是收到消息,有一个很南宫很像的人在漠南出没,他们准备去打探虚实。
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我想,眼眶又热了。
封妃大典在即,太医的药却不见什么疗效。我身子依然很弱,提不起力气,每日里至多花一盏茶时间圆圆玩闹一下,便睡意袭来。头发依然雪白,屋子里的铜镜全都被撤下去了,珠玉给我梳发,牢牢用簪子弄在脑后,不敢叫我瞧见。
我只叹她多虑了。
我现在疲惫不堪,哪里有这个功夫去注意自己的样貌。身子一天弱过一天,太医每日请安把脉,却说不出个缘由。
我淡笑:“是不是那药留下的?”
太医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唯唯诺诺道:“臣不知。”
“会不会死?”我又道。
他揉了揉掌心:“臣不知。”
我笑出声来:“不知不知不知,敢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一个哆嗦,头埋得更低了:“臣……不知……”
“你又在为难太医?”北宫恪笑着走进来,冲太医微抬下颌,他立刻如释重负一般退了出去。
我一反常态地没有偏头,仍是看着他:“我可能要死了呢。”
“胡说。”他面色不变,在床边坐下,倒了药喂我:“好好吃药,哪里会有事。”
我倒是笑起来:“你虽是皇帝,可生死由天,你又哪里做得了主。”
他不以为意:“我找国师给你算了,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你别多想。”
“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来了?”偏头问他,带着淡淡的笑。
他一愣,神情也柔软下来,摸摸我的发,淡淡“嗯”了一声,“不过求个心安罢了。”眼神也软下来:“明月,你一定会好好的。”
我嘲讽他:“纵是好了又如何?宁妃可还虎视眈眈着呢,我便是好了,迟早有一日死在她手上,还不如此刻便认了命,也好过今后担惊受怕。”
他眸色翻转,似乎毫不在意地探过身为我掖合被角:“不过个把月的事了,等过这段时间,哪里还用怕。”
他明显的话中有话,我想继续问下去,但看他一脸不愿深谈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
到了封妃大典前一日,我几乎是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发怒地把太医院所有人都找了来,暴怒地说若是救不了我便让他们陪葬。我觉得好笑,他之前一直稳操胜券,想我肯定会好。可我分明已经告诉过他许多遍,日子不久矣。
到了眼头,他还不肯信。
又派人去找民间的大夫。
圆圆在身边哭个不停,他有些烦躁,让珠玉将孩子抱走。
“恪哥哥……”我微微弱弱喊了一声,微弱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他却一个激灵,连忙反身扑到窗前。
“醒了?!”面上全然不似先前的暴躁,柔柔笑着,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嗯”了一声,费力撑着眼皮,“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不要再费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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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三十二)四千字正文终结
他眉眼间却在这时浮上一抹恼怒,拂袖想走。
我使出所有力气抓住他的袖角:“恪哥哥……”
他顿住,莫可奈何地看着我。
“最后一次了……”我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此刻能够与他说话,已然是费了十分的力气。
他终于软了神情,虽还是不言不语,但半伏下身,凑到我面前,似乎在认真听我说话狙。
我弱弱一笑,“今生……你我之间的纠葛,我一直耿耿于怀。我自问真心对你,奈何你将我推开,是以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微微一动,墨黑的眸子像上好的徽墨,沾一点颜色,便可挥洒出繁花似锦。
“你害死南宫……”喉间发出一声哽咽,急忙忍住,可一股腥甜不断涌上来。我努力喘了几口气,将那些液体压下去,才与他继续道:“我怪你,可如今已是走到尽头,哪里还有力气。”顿了顿,笑道:“我不想死了也记着你,不如……不如趁着活着的时候便先了解了。”吸了几口气,才道“就算是对我的一点弥补,我……我死之后,你让谢子艺送我回江夏,把圆圆交给谢子艺抚养,好不好?钫”
他眉目暗沉,“你不会有事。”
“傻子。”唇齿摩擦,轻轻溢出一声嗤笑,“世事无常,哪里是你‘想’就能变成‘是’的。”
眨了眨眼,染着点泪意,“好不好?”
他略一动容,侧过头去。
我抱住他的手臂,像以前还小的时候,那样依赖的模样。
“恪哥哥……好不好?”
他仍是不说话。
淡淡一笑,并不悲怆,却反而带出些悲凉:“你难道想我死了也不安心么。”
怀中的手臂一震。
半晌,他转过头来,没让我看清他的神情,揽住我的身子带进怀里,下颌抵着我的额头。呼吸有些粗重,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