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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还有几粒;一枝钢笔没有加套,还在枕边……
蒋君章立刻拉开被窝,抚摸陈布雷的手,冰冰凉;又抚摸了脚,已经僵硬了;最后抚摸胸口,还有一点点温暖,于是立刻想起“送医院”。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一送医院,消息会马上传出去,关系太大。那么还是快请医生吧!
“陶副官,你马上驾车去找常给布雷先生打针的陈广煜医生来,把叔同和叔谅先生也接来,要快,越快越好!”
陶副官一听,马上下楼去了。这时,蒋君章才把信封打开,一看第一句“我今将不起,与兄等长别矣”,便泪如泉涌,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蒋君章含着眼泪,又去打电话,先告诉总统官邸周宏涛秘书,接着又打电话给总统府第二局局长陈方,还有###副部长陶希圣,行政院秘书长李惟果。他给这些大员打罢电话,又想到要给陈布雷的夫人王允默打电话,陈夫人在上海,电话一时难接通。他一个人楼上奔到楼下,楼下跑到楼上。上海长途电话接通了,对面是王允默的宁波话:“蒋秘书,有什么急事?”
“陈师母,请你快来,布雷先生完了!”
“啊!”虽然远在上海,这声“啊”字还是很凄苦的。
这时候,陶副官陪着陈叔谅、陈叔同和陈医生先到了。蒋君章已经昏昏然,只会讲一声“布雷先生完了”,就再也讲不出话来。他陪了陈氏兄弟上楼,抽出信来看一两句,又查一查遗书、文件箱子和存款箱子。一会儿,陈方来了,周宏涛秘书和熊医官来了,李惟果带着一个医生来了,陶希圣来了,行政院院长翁文灏也来了。大家见了面,也讲不出什么话,只是眼眶闪着泪光。
三个医生商量了一阵,打了几针强心针,都摇摇头说:“服药过量,已无法挽救,料理后事吧!”
“那么怎样发布消息呢?陈先生遗书里面指示不如直说旧病复发,服安眠药过量而不治……”
“这不能直说。”
“还是含混一些好。”
“不如说心脏病突发……”
“那么陈先生给总统的书信如何办?”蒋君章问。
“那就由我们呈送总统吧!”周宏涛和陈方不约而同地说。陈方还说:“11点钟,总统恰好要召见我,我就把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和遗书报告上去。”
除了陈氏兄弟和蒋君章等外,众人陆续散去。12点钟敲过不久,只听门外有汽车喇叭声,陶副官匆匆上来说:“总统来了。”
“布雷先生完了!”(2)
蒋君章连忙迎出去。蒋介石穿着长衫马褂,沉着脸,面显悲戚,蒋君章陪着他先上楼。蒋介石面对这个追随自己20多年的部下,百感交集。确实,像陈布雷这样的文才是不可多得的;特别是像这样的人品,也是不可多得的。自从陈布雷跟随他后,只要他还未睡下,陈布雷也就不睡;他起身前,陈布雷早已起身了。陈布雷温良恭俭,澹泊宁静又一清如水;对他更是小心翼翼,忠心耿耿。他怪自己,那天自己的语言太冲撞了这个老夫子了。可是他又怪这个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尸体,怎么选择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死去,这将会造成何等的影响呀!
蒋介石面对陈布雷遗容,默默无言,临走吩咐:“好好地料理后事,我派俞局长(军务局长俞济时)和陈局长(政务局长陈方)来帮助你们。”
不一会儿,俞济时和陈方都来了,大家商量待家属到京后,移灵中国殡仪馆。
。。
“遂其澹泊之志”
王允默和女儿陈琏奔丧来到湖南路寓所时,恰好,那疯疯癫癫的戴季陶也在陈布雷床前大嚎:“啊!布雷,布雷,我跟你去,我跟你去,人生总有一死,我的心已死了……”他一下子扑到陈布雷的遗体上去,几个侍从忙把他扶起来。
宋美龄在陶希圣的陪同下也上楼来了,她穿着黑丝绒旗袍,步履沉重。走到陈布雷遗体旁,看见陈布雷那蜡黄干枯的脸,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的两只手颤抖着合了起来,摆到了自己胸前,她的嘴蠕动着,眼角里滴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她对站在床旁的王允默和陈琏说:“陈先生不幸逝世,我代表总统向你们表示慰问。”
王允默轻声凄然道:“谢谢夫人,谢谢总统。”
陶希圣说:“陈夫人,总统的意思,对陈故中委拟举行国葬……”
王允默倒是颇能体会陈布雷之遗愿的,她缓缓地道:
“先夫不幸谢世,允默哀痛昏迷,方寸已乱,身后各事,幸赖诸先生协助,情高谊厚,慰激无极。”这个身材矮小、外貌不扬的妇女确是很有文才。“惟思先夫一生尽瘁国事,衷心惟以国家人民为念,而立身处世,尤向崇俭朴澹泊,故丧葬诸事,深望能体其遗志,力求节约……”
“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我,我们会帮助解决。”宋美龄的上海官话讲得很动听。“这也是总统的意思。”
“谢谢夫人和总统的好意,”王允默的宁波官话也讲得很流利,“先夫生前因爱杭州山水之秀,曾于范庄附近购地一方,并有终老西湖之想。故长眠之地,似宜择定杭州,并即在该地筑造一普通平民之简单墓穴,碑刻‘慈溪陈布雷先生之墓’,不必镌刻职衔,亦所以遂其平生澹泊之志。先夫生前遗言谓,书生报国,恨无建树,且今日国家变乱,人民流离失所,更何忍糜费国家金钱以为一身荣哀。故国葬和公葬之议,务祈夫人及诸先生婉为解释辞谢。”
宋美龄回去给蒋介石讲了王允默的态度,蒋介石在房内踱了几圈,他一边踱步,一边思潮翻滚,自从戴笠死后,他又一次感到若有所失。他对这个追随他20多年,日日夜夜为他起草文稿,忠心耿耿,又是一尘不染的人的死去,确感如失左右手。他不禁提起了发抖的手,战战兢兢地写了一幅横匾:“当代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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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痛失“文胆”(1)
陈布雷究竟是心脏病发作还是自杀,新闻媒体上逐步明朗化了,而且蒋介石一定坚持要国葬、公祭,做足了文章,一方面他也出于真心,一方面是以此安定人心。
南京《中央日报》在陈自杀后有一篇社论已经点明了:悼念陈布雷先生
陈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我们以新闻界一分子的资格,率先报道于社会,亦率先为文以致其哀悼之忱。布雷先生是新闻界的前辈,自许身国家从事政治之后,对于新闻界仍然是在关切,也仍然是在指导。在新闻界的同仁心目中,布雷先生之受钦敬,有影响,不是因为他在政治上地位之崇高,他并没有赫赫的官阶和职名,而是由于他有诚意、有热情、有远大的见解和深远的观察力,足为我们新闻事业从业者之明灯。
布雷先生在上海《商报》主持笔政,运用他如椽之笔,为国民革命作先驱,写成中国新闻学史上光明无比的一页。自此以后,二十余年来,他常在总裁蒋先生的左右,抗战八年之中,所有政治上的事务,几乎是荟萃于一身,承最高领袖之命以为处理。不知者往往以文笔之谨严而华缛,沉着而刘丽,称道布雷先生。知之者对于布雷先生功在国家而不居其名,尤致其无限的景仰。他的地位是政治中枢的里层,他的胸境和眼光却永远是学者的气度与客观的观点。他的生活更是书生的生活。他对于国事,怀抱着诚挚的责任心;却又保持着空灵的观察力。他处理政务,必使精神贯注到最后一个字。他撰写文章,必沥心力至最后一滴血。在布雷先生五十八寿辰之夕,他对二三亲友说道:“大家都说我能作文,其实我只是能尽心。”今日这样一位尽心国事的先进,离开了我们的国家,离开了我们的政治中枢,离开了我们新闻界,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王安石说:“环顾其事无可忧,忧必在于天下。”布雷先生一家生活朴素,薄俸足以自给,实无可忧。他的思虑完全是为了总裁。他的忧劳,完全是为了国家。他是一个富于忧郁性的人。他的忧郁性完全是他沉重的责任心的产物。他久患失眠症,几乎每夜非服药不能入睡。这就是他心脏病的根源,也就是他责任心和忧郁性的成果。
今日中国继八年抗战之后,又进入艰苦无比的民族内战。政治中枢正需要布雷先生继八年抗战之后,再度贡献其心力。但是布雷先生竟然为国尽瘁,以逝世闻。我们是国民一分子,既不胜其惋惜;我们是新闻界一分子,尤不胜其哀悼。谨为文如右,以代哀挽之词。陈的遗体当日移入中国殡仪馆。15日申时大殓。报导说:“中国殡仪馆‘崇敬堂’内,是日充满悲凉气氛。故中委陈布雷先生遗体即于四壁素联、鲜花成丛之灵堂内举行大殓。蒋总统偕夫人于上午十一时步入灵堂,亲临吊唁。总统在陈故委员遗像前,为渠二十多年来之知己,默念约一分钟,始缓缓退出。总统并挽‘当代完人’横匾一幅,悬挂灵堂上端。蒋夫人献花二束。
“各方致送挽联者有李宗仁:‘有笔如椽,谠论雄文惊一代;赤心谋国,渊谟忠荩炳千秋。’孙科:‘慎独存诚襄大业;长才济世著文章。’黄少谷:‘一手文章扶国运;终宵忧乐系苍生。’梁寒操:‘行己有耻,博学于文,志不在温饱;报国尽忠,守导能笃,死则为神灵。’朱家骅:‘为政不忘清勤慎;居家无愧孝友慈。’下午三时,陈氏遗体,于哀乐声中大殓。参与大殓祭礼者有李宗仁、于右任、孙科、张群、何应钦、徐柏园、程沧波及青年党代表余家菊、民社党代表徐傅霖等数百人。一代完人,从此永别人间。
“陈故中委治丧委员会决定十八日上午十时在中国殡仪馆‘崇敬堂’开奠,十时成主,举行公祭,正午十二时移灵在南京和平门登车,下午二时灵车启行,经沪转杭安葬。”18日中央社发布逝世经过新闻。南京《中央日报》在第二版以三栏长题短文附灵车照片刊出。题文就是:
蒋介石痛失“文胆”(2)
陈布雷以死报国
治丧会搜集遗书发表
引题还有一句“陈天华先烈之后一人”,这位陈天华是辛亥先躯,反对满清,蹈海自杀,以表心迹,被国民党称为爱国先烈,这与陈布雷自杀是两回事。
为父亲戴孝的陈琏与八姑(陈瞻华)合影这条消息后还有附件,陈布雷所有11件遗书,以下是公祭,祭文,移灵,安葬,还有一篇社论,兹一一照录于后。
附件:
一、十一月十一日杂记;二、上总裁书(二纸);三、留交蒋秘书君章、金秘书省吾之函及处理身后事务十则;四、致张道藩先生函;五、致洪兰友先生函;六、致潘公展、程沧波先生函;七、留交陈方、李惟果、陶希圣先生并嘱向中央诸友致敬之函;八、遗陈夫人书;九、遗训慈、训悆、叔同诸弟书;十、遗陈公子书;十一、予陶副官之手教。
18日上午公祭及灵榇启运经过,南京《中央日报》于19日刊第二版,三栏题短栏文:
昨公祭陈故委员蒋总裁主持典礼
灵柩昨晚专车运抵沪
【中央社讯】陈故委员布雷先生公祭典礼,昨(十八)日晨九时在中国殡仪馆举行,素车白马,备极哀荣。蒋总统率领国民党全体执监委员首先公祭,陪祭者李宗仁、于右任、王宠惠、邵力子、何应饮、李文范。总裁致献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