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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忍住泛至唇边的酸楚,郑重而温柔笑道:“你放心,小四嫂不会让你扫兴的!”
兰馨轻扬起头,笑道:“小四嫂说话我从来都信的!对了,还有绾绾,我要听她唱曲子!小四嫂,让她教我好不好,等我以后闷了,想你们了,就可以——”不知那句话触动心肠,她别转头不再说。
玉容轻轻拽着她手,大声道:“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出去,如何?你想去哪里?”
“天然居!”兰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玉容身子一滞: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的兰馨还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转眼就要嫁人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转眼却瞥见兰馨眉间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娇羞和痴痴期待,她的心一震:多半她与白川奇就是约在那见面的吧!
第二卷 第90章 香山红叶
十月,十阿哥胤俄娶侧福晋,京城里出现了久违的热闹。这位侧福晋是蒙古某部落的郡主,排场倒也不小,各府中人均有道贺,玉容也随着胤禛和那拉氏去了。
回到府中,她的心情十分低落,眼前总是晃着十福晋迎来送往那强颜欢笑苍白的脸,还有悄悄贮立在漆黑的树影下,她那孤寂的身影和长长的叹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玉容忍不住低吟着她无意听到的那声叹息。
胤禛皱着眉:“人家纳新人,你叹什么气?就这么不信任爷?”
不禁想起微云的话,玉容轻轻环上胤禛的腰,仰起脸正对着他,静静的道:“我相信我的胤禛,却不敢相信皇上的四阿哥。”
“怎么讲?”胤禛眼一眨不眨回望着她。
玉容轻轻吐了口气,笑了。“爷是个聪明人,何必再问呢!罢了,也许是容儿太贪心了,爷放心,容儿会让自己慢慢习惯,可是,可是能不能习惯,容儿也不知道!”
胤禛默默的听着,忽然一手揽着她后脑勺一手捧着她的脸狠狠的吻下去,吻得她几近窒息才放过。他把大口喘着气的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低低道:“容儿,爷不是他们,爷答应你的就一定能做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何况你如今有了爷的子嗣,更没人能说嘴了!”
“可是,可是明年又选秀了,年轻美貌的小姑娘,爷当真不爱吗?”玉容偏着头笑嘻嘻问,心中却道若是你的皇阿玛把人往你屋里塞,你会不笑纳么?
胤禛先是盯着她,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无比轻松,笑得玉容恼羞成怒才轻轻抚着她,淡淡道:“爷若是爱美貌小姑娘还理你做什么?你顶多就是清秀罢了!”
玉容一怔,虽知事实如此,一口气依然咽不下去,俏脸一板,悻悻然道:“爷先前夸赞人家的话原来都是假的啊!”
“当然,为了哄容儿你高兴,好听的话总要说的嘛!”胤禛刮弄着她的下巴,说得毫不拖泥带水。
“你——”玉容又气又急又愧,一把打落他的手,扭身不语。他就非得这么诚实吗?
胤禛强扳过她的身子,在她唇上一啄,微笑道:“好了,别闹了!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现在又黑着脸,越发难看了!爷倒是奇怪了,为何最近容儿的担心害怕那么多那么重呢?”
玉容眼中一黯,忍不住往他怀中靠上去,低低道:“也许,最近的事多吧!”
胤禛认真的捧起她的脸,认真说道:“外边的事交给爷,你只好好的做爷的容儿,好吗?”
玉容一怔,手轻轻按在他心口处,感受着他律动有力的心跳和温热透掌的体温,仿佛抓住了什么承诺一般,“好,我信爷!”她轻声道。
兰馨毫无预兆的嚷着要去香山西边脚下的大还寺拜佛,那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庙。看玉容一脸迟疑,兰馨挨着她娇声道:“好嫂子,您就陪陪人家嘛!昨儿人家做了个梦,必定要到大还寺还愿解梦不可,皇阿玛已经答应了!”
“你啊,说风就是雨!要不明儿再去?”胤禛胤祥都出城办事,玉容不敢带兰馨走得太远。
兰馨似是觉察到她的顾虑,嘻嘻笑道:“可是十四哥正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啊,我都跟他说好了!”
玉容有点怪怪的瞧了眼巴巴无比焦虑期盼的兰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见她口吻坚决,便不再推辞,遂一笑点头,与她一道,带着云儿,连同兰馨两个随从小太监打马出城去。
十四阿哥胤祯带着两名侍卫果然已经等候在城门口,湖色缎长袍外罩月白暗纹对襟马褂,腰间挂着壁蓝的如意荷包垂着长长的同色流苏,显得干净利落。虽是很寻常的打扮,却依然无法掩饰他通身透出的高贵凌人气质,过往行人不自觉的总要多瞄他两眼。此刻,他正背垂着手,微眯着眼眸,似专注似随意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时不时低头踢一下脚下的碎石子。
“十四哥!”兰馨并未下马,只一拉缰绳,在空中挥了挥手中的鞭子,笑道:“十四哥最近也学四哥参起禅来了,动不动就发呆!咱们走吧!”
胤祯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正要笑骂,转眼瞥见玉容策马在旁,只见她一袭宝蓝男装,打着大辫子,戴着嵌白玉米色滚边宝蓝瓜皮小帽,顾盼神飞,俊雅风流,恰是一位体态翩翩的佳公子,不觉呆了一呆,便拱手含笑问候。玉容轻轻一笑,还未说话,兰馨那厢已经不耐娇嗔道:“十四哥怎么婆婆妈妈起来,快点嘛!要是晚了耽误了时辰怎么办?”
胤祯哈哈一笑,抬手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身轻如燕轻轻一旋一跨,轻飘飘落座鞍上,向兰馨眨眨眼,细眉微挑,笑道:“耽误了就耽误了别,反正你有了好姻缘了,还怕什么耽误?”说毕双腿一夹,哈哈笑着策马前奔。
兰馨身子一颤,拉下俏脸佯怒道:“十四哥你欺负人!”说着一甩马鞭抽了两记拍跟上去,嘴里还不依不饶叫唤着什么。
一行人来到大还寺跟前,这座处于两山环抱山坳间的两进寺院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山色还是山色,一个人影也没有。此时刚过正午,山中日影却已斜移,背阴的一面山坡尽显冷色阴翳。脉脉秋阳无力撑起山中的秋意,即便站在单薄的阳光下,也忍不住觉凉意沁体。玉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兰馨却似毫无感觉,望着山寺门上红框蓝底金字大匾怔了怔,扭头笑道:“小嫂子,十四哥,就是这里,咱们进去吧!喂,你们几个守在外边看好马匹,不必进去了!”
随从们为难的望向胤祯,胤祯摆摆手,道:“你们就侯在这,有爷在,怕什么!”
玉容想起那次打布库的事,不觉抿嘴一笑。胤祯瞥见她的笑如何不明?他不好意思抚了抚剃得精光的前额,嘿嘿一笑不语。
寺里草木葱茏修竹茂茂,打理得丝毫不乱,青灰方砖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殿宇房舍虽然陈旧,依然庄严肃穆不容亵渎轻视,空气中淡淡的香火味仿佛是仅存的一点气息,仿佛在告诉人们这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寺院。此时,寺中僧人或许各在禅房参禅,只有事先预知的白眉方丈带着两名弟子在正殿中恭候。
兰馨无比虔诚,唤声“大师!”双手合十上前跪下祈祷求签,两名弟子却恭恭敬敬把胤祯与玉容请到隔壁的厢房饮茶暂座。
素净的厢房中除了一座一几就只有对面壁上悬挂的一幅菩提老祖座像。那两名弟子各把着门一边,苍灰缁衣,微垂着头,闭着眼,双手合十,如木胎泥塑。玉容与胤祯被他二人气势所摄,也不敢说话,各自默默静坐,难受得如坐针毡。
胤祯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悄悄向玉容笑道:“小嫂子,四哥平日里参禅也是这样吗?”
玉容“嗤”的一笑,小声道:“我说十四爷,您也太不厚道了!我们爷好歹是您的哥哥,您这么问我,我该怎么说好呢?”
胤祯心里没来由一滞,掩映着淡淡的失落。是,他应该知道,眼前的女子自他初逢那一刻便已是他的嫂子,她的心里自然只有她的丈夫,又怎会随着自己调侃她的丈夫呢!胤祯无声的笑了,有点心烦意乱,他霍的起身,活动活动手腕,道:“这里闷得慌,爷出去走走!”
“阿弥陀佛!施主,”两名守门僧人齐齐挡在门口,双手合十躬身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不宜走动,还请两位施主在此耐心等候片刻。”
“怎么?”胤祯心里正不快,当下脸色一沉,目中精光四射,傲然冷笑道:“你们可知爷是何人?敢挡爷的路?哼,一个小破庙,规矩倒不小嘛!再不让开,别怪爷不客气了!”
两名僧人宽大的袖子似乎动了动,脚下却稳如磐石,依然挡在胤祯面前,只是提高了些声音继续劝道:“佛门有云众生平等,施主既在鄙寺还请体谅鄙寺的规矩。”
“哟!什么众生平等爷不信这套,爷这会偏要仗势压人怎么样?”胤祯冷笑着,抬手就要推过去。
玉容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微笑道:“算了十四爷,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若是阻了兰馨还愿就不好了,咱们再等等又何妨!”
胤祯“哼”了一声,背着手昂首站在菩提老祖画像前,不由跺脚埋怨道:“兰馨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以前也从没见她这样!”
“十四哥,你又在背后说人家什么坏话啦?陪人家一遭半遭你还这么不耐烦,哼,等以后你想陪人家也没机会了!”兰馨飘然而至,嘴里浅浅笑着说话,眉目间却是黯淡失神。
胤祯笑了笑,乍瞥见她神情,不觉一怔,盯着她上看下看,讶然道:“馨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眼眶也红了!是不是那秃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爷找他算账去!”胤祯眉眼一瞪,甩袍子便走。
兰馨皱皱眉,跺着脚不耐烦道:“十四哥你胡说什么呀!人家只是心里难受,多亏了大师开解这才好了些,你要找人家算什么账?”
胤祯望望面笼轻愁神色凄迷的妹妹,想到来年她即要远嫁蒙古,从此一生一世只怕也再无见面之时;又想这些年来一个接一个嫁到蒙古的大清格格,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年的,他不禁悲从中来,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恐惧,仿佛眼前的兰馨也变得面目模糊起来,飘飘摇摇,一会就要消失!
玉容上前挽着兰馨的冰凉的手,笑道:“好了,高高兴兴的出来,弄成这副模样回去你不是要害我们挨骂吗?早听说香山的红叶殷红似海如潮,灿烂炫丽比若春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去看看,如何?”
兰馨愁眉尽散,娇笑道:“还是小四嫂最懂得疼我!我也从来没见过呢,树叶也有这么好看吗?”
胤祯微笑道:“小四嫂没骗你,去年我和九哥十哥来过一次,确实美不胜收!”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兰馨一拍手,拉着玉容的手欢快一溜烟跑出门去,出了院子,扭头向大殿定定望了一望,嘴角轻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一笑而去。
三人沿曲幽石径登上山顶,放眼四望,只见方圆数里红艳似火。极目远眺,琉璃般澄透湛蓝的天空下,由近及远,浅红、桃红、鲜红、猩红、紫红层次分明,胭脂般明媚。间或点缀着一两棵苍翠如凝的松柏,更显红的愈红,翠的愈翠,干干净净,分分明明。山风掠过,卷起片片紫红、深红、嫣红、橙红的枫叶漫天飞舞如蝶似花,一时间仿佛整座山都摇动起来,梦幻般的美丽瑰艳。
兰馨不觉痴了,忽向玉容笑道:“真美啊!小四嫂还记得那年元宵前后绾绾唱的那首《落花》吗?就是那,也不如眼前这美!可惜,才刚刚发现这份美丽,就要永别了!原来我在京城里活了那么多年,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