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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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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也混得不错。关奶奶,品子怎么样啦?”
  “现眼啦!在天桥卖唱呢!我算倒了霉了,放给吴老太的印子钱,拿了没有几个月利钱,她就瞒着我搬家了。这不是坑我吗?”
  “哦,您说的是那个吴老太女诸葛呀!她现在跟我住一个院,也搬到南横街了。她跟跑外的庄顺子姘上了。这么大岁数,也不嫌寒碜!”
  母老虎一听,竟然知道了吴老太的下落,这可非同小可,就随着胖张嫂找到了吴老太家,准备和她吵顿架,把本钱拿回来。
  这位吴老太现在阔了,不但放印子钱,还开了一个小押店。她过去曾勾搭过一个在当铺看成色的,学了点本领,现在开小押店,一面靠着庄顺子,一面还跟那人时有往来。
  胖张嫂把母老虎一带进院里,母老虎就直奔吴老太屋,吵着要本要息。
  吴老太现在住着三间北房,一屋子榆木擦漆的家具,地上放了一只樟木大躺箱,还有三个沙发,雪白的罩子上放了一张条子,写着“此处有电”四个字,这是怕人家坐。吴老太一见母老虎就说:
  “哟!小丑的奶奶呀,我找您找得好苦哇!我临时搬到这里来,没来得及告诉您。我叫庄顺子一直打听您,就是怎么也找不着。今儿您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告诉您,您那俩钱儿,算咱们合伙儿开了一个小押店,就在南横街东边一点儿一个小门里。放印子钱不如开小押店,总有东西做抵押。”说着打开躺箱,拿出三块现大洋给了母老虎,“您一共放了30块钱,我给您入了股,就算咱俩开的。这三块钱您先拿着用,还算您入30块钱股。愿意就拿着,不愿意,就把那30块钱还您……”
  母老虎觉得把钱放出去开小押店,是死钱变成了活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在家里放着,万一被品子发现,连每天那10大枚也没有了。就这样,母老虎认可了,条件是每月得给她两块钱红利。
  从此母老虎成天往吴家跑,拉着胖张嫂,再找上两个人斗牌,还一直在托吴老太给品子找主儿。
  这天,母老虎挨了关月山的打,闷葫芦钱罐也被抢走了,她心里别提多窝囊了,就又来到吴老太家诉苦,边说边哭。吴老太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听母老虎说。
  胖张嫂听完噗嗤笑了,“关奶奶要走桃花运了!关大爷回来了,这是好事,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嘛!只要老头儿回来了就好,您那个闷葫芦罐儿,能有几个大子儿?给关大爷用用也是应该的。您看吴奶奶,有个庄顺子,到底有个伴儿,又听话……”
  吴老太快60岁了,又瘦又瘪,可还很风流,每天搽粉抹胭脂的,还抹了个黑墨壳。她把庄顺子既当儿子,又当男人,也是听差的。庄顺子也贪图吴老太的那俩钱儿,他知道吴老
  太比自己大近20岁,没儿没女,一死就都归他了。因此他也愿意卖力气,愿意当这个灰孙子。吴老太也爱他爱得发邪,经常盯着他,夜里屋门还上锁,惟恐他跑了。一提庄顺子,吴老太就眉开眼笑的,“我这个顺子,怎么比得了你那个煤黑子?让你哄得滴溜转,要什么买什么。我还不是贴自己的血本儿!”她常向胖张嫂这样夸耀着庄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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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小押店的(2)
“我那老东西要是回来,我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一个品子,再加上这个老东西,我受得了这口气吗?”母老虎狠狠地说,然后又趴在吴老太耳朵边上说,“我看得早点儿脱手,我才能心静……”母老虎一向看不起胖张嫂,觉得她干过那个下贱营生,更看不上她那股子骚劲儿,所以这些事都瞒着她,在她面前从不提打算把品子卖掉的事情。
  吴老太把母老虎拉到里屋,嘱咐道:
  “一、不要心急,得慢慢儿踅摸。二、价钱别太辣,您别忘了,还带着个孙女呢!三、您别跟她闹别扭,得拢着点。万一她真跟人家跑了,您可什么也落不着!”母老虎实在佩服吴老太的高招,就一一答应着。
  胖张嫂老大不高兴,觉得母老虎总有事背着她。从此胖张嫂对母老虎有些冷淡,也不愿意和她斗牌了。
   。。

品子真行!(1)
关月山祖上确实在前清做过点子事,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关月山这一代,已经是破落户了。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关月山依然不务正业,每天提笼架鸟,斗鸡玩蛐蛐,这样坐吃山空,日子越来越不景气。他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母老虎为妻,可从打娶过之后,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他嫌母老虎又丑、又蛮横,见她就恶心,一直不肯同房。不知怎么弄的,母老虎耐不住了,硬是跟男人睡了一夜,偏偏就这一夜,母老虎就有了身孕,生了个儿子。这儿子三四岁才结结巴巴说几句话,就连母老虎也管他叫傻子,虽然五官还端正,但总觉得缺点什么。母老虎就托吴老太的男人,那个放高利贷的,外号叫“撞不死的”,不知从哪儿拐来一个女孩,也不过两三岁,买来做童养媳,每天哄着傻子玩。这女孩就是品子。关月山看这孩子挺俊,就当女儿看待。母老虎一天一天觉得关月山越来越喜欢品子,生怕出事,所以品子14岁时就让她糊里糊涂地跟傻子成了亲。
  关月山也曾有心振作起来,重整家业,就和吴老太的丈夫“撞不死的”合伙开了个当铺,不想又被“撞不死”的坑了,把一点本不多的积蓄也赔了进去。
  母老虎总得不到男人欢心,满肚子妒忌。品子越长越好看,母老虎也就越来越疑心关月山没安好心眼。
  傻子说傻不傻,说痴不痴,就是恨不得成天搂着媳妇不下炕,不久得了一场猩红热死了。品子有了遗腹子,生下了小丑。母老虎疑心这孩子是关月山的,成天打品子、掐孩子,闹得四邻不安。关月山狠狠打了母老虎一顿,一跺脚走了。
  关月山这一走,母老虎就更加虐待品子和小丑了,母女俩陷入了苦难的深渊。
  关月山这一走,也就学得更坏了。他学会了打胎,学会了做假药,还学会了当道士,总之五花八门的他学了不少。“九一八”以后,他又窜回北平找他的家。
  偶然一次在天桥卖假药,他看见品子在卖唱,真恨不得上去打她几个嘴巴。可一想,自己出去了几年,也没混好,又有什么脸去打她?他多少还有那么一丁点自尊心,就没敢上前。可看见品子挣钱他又不甘心。他现在最想的是钱。
  关月山摸不透常跟品子在一块儿走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他跟过几次,又怕品子改嫁了,怎么能张口跟她要钱?有一天,他突然远远地看见母老虎穿着绸缎衣裳,大摇大摆地进了这家小院,这才断定品子仍是他关家的人。他晃荡了几天,老没勇气找她们。他不愿意再和她们一块儿住,他已习惯了游魂似的生活,他想的只是钱。
  这天,他终于下定决心,不顾脸面地来找品子要钱,可没想到,这个家已经一无所有了。还真有人替品子拔闯,差点被那个愣小子揍一顿。他捧着闷葫芦罐,还没有出胡同就把它砸碎了,哗啦一下,铜子儿毛票,还有两块现大洋,撒了一地。他仔细数了数,也有四五块钱。
  从此他经常出没天桥。品子一看见关月山,两腿就发抖。好在有一帮子人围着她,还总有小屁子妈在身边,她的胆子壮多了。
  “别怕,他盯着你,就让他盯。他敢过来,我就揍这老小子!”铁柱安慰着品子。
  “打出人命来,要吃官司的,铁柱兄弟,可别打人!谁禁得住你这双手?”品子真怕铁柱打死人。
  品子一步也不敢离开小屁子妈,她怕闹出事来,弄不好再出条人命。有时她劝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就剩一条命了,连草刺儿都不如,草枯了,明年又长出来了,人活着,不过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自己从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一撒手一闭眼,一了百了。可她一想到郭先生,就又有了生的欲望。品子不敢承认她爱郭先生,她欺骗着自己。她为了小丑!
  有时候,品子正在唱,听众起着哄嚷:“白兰来一段儿《思夫》!”“再来一段儿《思春》!”品子跟常四爷又学了不少段子,叫她唱她就唱。至于唱什么,可得由她自己决定,从不听人家摆布。这样,品子人缘还越来越好,大家觉得她不
  

品子真行!(2)
偷懒,不油滑,叫唱几段就唱几段。席棚邀品子去唱,她怕对不起郎大爷,不肯去,推说会的太少,慢慢把身段和整出戏学会了再去。郎大爷自然就格外喜欢她义气、厚道,现在她分的钱和小屁子妈一样多。为了厚待品子,郎大爷还破例叫小丑扮个角色,陪他打旗,再多给十几个铜子儿。逢年过节,郎大爷还总是额外多塞她点钱。品子也十分感激郎大爷怜恤她们母女。
  现在品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也学着小屁子妈,使点身段,手脚也灵活了,眉眼也能活动了。她总唱青衣戏,留着花旦戏给小屁子妈唱。听众都说:“听白兰的唱,像是在太阳地里晒渴了,喝了碗酸梅汤。黑脆儿唱的像个红心绿萝卜,嘎嘣脆,又辣又甜!”
  郎大爷这块地儿,就靠着白兰、黑脆儿,缺一不可。听众对她俩有种特殊感情,不是邪的歪的,是有个瘾,爱听她俩唱。见着白的不见黑的,观众就要打听:“生病了?为什么不来?”看见黑的不见白的,也得问个底儿掉。所以她俩的听众差不多都是熟脸,她俩也格外卖力气。
  品子这天正唱得听众屏住呼吸,场子里一点嘈杂声也没有,忽然听见郎大爷嚷开了:
  “你这是干什么?存心搅我是怎么的?快收起来,不然我叫段上的人把你抓起来!”
  一时间,大伙儿都回头往场子外边看,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坐在地上,地上铺着一张草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时铁柱正走过来,一看就急了,“嗬!老小子,又是你!我憋你不是一天了,今儿个你敢跑到这儿来搅场子!起来,到外头说去!”说着揪住那道士衣领,死死不放。
  天桥这地方,无风三尺浪,碰见这种事,很快围上一堆人,有人嚷:
  “铁柱,先别打,让他说清楚!”
  还有人喊:
  “上头写的什么?念给大伙儿听听!”
  这么一说,关月山索性耍赖,一头撞在铁柱身上,然后躺在地上嚷:
  “救命啊!打人啦!求求仁人君子,救救我这条老命吧……”
  “铁柱,放开他,有劲儿甭在这儿使,让人家说话嘛!”听众叫嚷着,把个铁柱气得脸都发紫了。
  品子已经看见了关月山,不知他又在兴什么风浪,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小屁子妈也过去冲关月山嚷:
  “老不要脸的,你想寒碜谁?不滚开,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品子本想顶着往下唱,可人都围了过去,实在没人听了。高大爷上来想压压场子也没有用,观众看打架的比听唱过瘾,弄得郎大爷抓耳挠腮,不知怎样把人们拉回来。他想挤出人群,找个巡警,可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挤不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品子挤进了人群,指着关月山说:
  “别耍无赖!铁柱兄弟,放开他,让他说给大伙儿听听!”
  品子这么一说,大伙儿静下来了,等着关月山开口。铁柱也松了手,抱着肩膀,“那你就跟大伙儿说说,别揍屈了你。
  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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