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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销售部最不如意的时候,处处被孟绮打压,吃了暗亏也无处申诉,穆彦对这一切很清楚,却只是冷冷旁观。他喜欢这样的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跟随他的脚步。当我提出辞职时,他不理会我提出的种种不公平,却把一切归咎于我的性格问题。
车里不知何时变得窒闷,我深呼吸,“你不是说过,我不适合吗?”
“你又不是没长进。”他说得轻描淡写。
若是以前的脾气,我会被激得尖刺倒竖,现在则习惯了沉默。
穆彦并不在乎我是否回答,悠然看着车窗外:“安澜,你想过自己真正愿意做什么吗?”
他的语声变得柔和,这柔和却比咄咄逼人更能拆掉我的防御。
我可以克制怒气,却克制不了委屈,赌气的话脱口而出:“我愿意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需要我做什么……选择的余地只属于少数人,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需要接受,被放到哪里从来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话说出去,覆水难收,我等着接受后果。
穆彦支起手肘,斜靠车窗,看着前方长长车龙,只是沉默。
“能接受不公平表示你开始成熟。”他摇头笑,像在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我不能给你完全公平的环境,因为我也没有。”
想起他现在的处境,我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
手机滴嘟一声,有短信进来。
是程奕,他回复了:“已到达,在C3出口等候。”
句号后面是个两点一弯的笑脸符号。
路上足足堵了一个小时,赶到机场天都黑了。
我跟着穆彦走进大厅,一边拨程奕的手机,响了好多声才接通,那边听上去像刚睡醒,带点懵懂的平常男声。
我连忙道歉迟到,问他在那儿。
他反问我的位置。
我看了看四周,刚描述两句,就听他问,“你是不是长头发,穿白色衬衣、灰色裙子、蓝色腰带……”
“是,是我,您在哪儿?”
“Hi,我是程奕!”
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我一大跳。
转身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皮肤晒成铜色,穿黑色运动衫,扣棒球帽,拖着巨大行李箱的男人站在我跟前,一笑露出灿亮整齐的白牙:“刚才坐着睡着了,没听见电话,对不起。”
我还没有从错愕里回过神,穆彦已微笑伸出手给程奕,报上自己的名字。
两人热情得像是失散多年的手足重逢。
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横过我眼前,一黑一白,黑的是程奕,白的是穆彦。
穆彦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袖口一丝不苟。
程奕的手……让我想起大学里刚刚打完篮球的哥们儿总用脏爪子嘻嘻哈哈拍我。
我看着这两个人,竟忘了向新副总做自我介绍,还是穆彦将我的名字告诉了程奕。
程奕笑嘻嘻把大手伸给我,用力一握。
到车上,程奕径自坐到副驾,让我坐后面。
两个男人一路谈笑风生,话题从今天天气、沿途所见、近期球赛,一直聊到哪家航空公司的空姐形象气质最好。
听得我啼笑皆非,从来不知道穆彦还有这么……这么难以形容的一面。
我在后面默不作声,努力把自己变成块背景板。
“公司的女职员都像安小姐这么文静吗?”程奕出其不意冒出这么一句。
穆彦静了一下,大笑起来。
我很无奈:“程总……你们的话题,我没有发言权。”
“为什么?”他大幅度转过身来。
“我没怎么注意空姐,只注意哪家提供的机上零食好吃一点。”
“都很难吃。”穆彦笑着接话,“你还是自备零食比较好。”
“哦,对,我有这个。”程奕像被这话提醒了,竟从包里翻出一包巧克力豆,很开心地递给我,好像在哄小朋友。
我窘然接过,只好说谢谢。
第一卷 第三章
湘菜餐厅的包厢里,所有人都在挨着饿等候。
营销部门几个经理主管都来了,孟绮也在,苏雯也出乎意料地来了。
穆彦在前,替程奕推开门,程奕却没有迈步。
两人在门口停步对视,也只一两秒,程奕把我让到前面,笑着一伸手,“Lady First。”
他说着摘下棒球帽,露出剪得短而精干的头发。
灯光下我才仔细看了看他的样子,单眼皮,上扬眉毛,轮廓鲜明,很明显的南方人特征,虽然刚下飞机有点疲倦,还是显得活力充沛——只是皮肤实在太黑了,少见这种亮铜似的肤色,并不像方云晓男友那种出身农家,劳作晒出的黑,程奕黑得很阳光。
一屋子的人个个衣冠鲜亮,唯独程奕这一身打扮,让进来上菜的服务生都多看了两眼。他自己笑着说:“我以为下了飞机就直奔酒店,早知道要见这么多美女,就先做个美白面膜。”
大家都笑。
穆彦扯下领带,闲闲挽起袖口,招呼大家随意。
有了他这声招呼,在座的男同事才纷纷摘下领带,有说有笑。
营销这群人私下里玩起来是有名的OPEN,要多疯狂就能有多疯狂,穆彦也绝对是个能玩的人,但只要他没说话,就没人放肆。
苏雯不只一次试着从我这里了解,穆彦带领团队究竟有什么法门。以他锋芒毕露的个性,年纪又轻,凭什么把这群自视甚高的人镇得服服帖帖。
没有在他的团队中待过的人,很难理解这不合逻辑的现象。
席间谈笑风生,营销部里个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一杯接一杯的酒,直把程奕喝得应接不暇,眼看脸色黑里透红,上了几分醉意。孟绮和苏雯坐在他左右,跟他喝得最多,大概没想到程奕喝酒这么痛快,渐渐也有点喝高了。
@文@穆彦今天很低调,喝酒也少,我坐在他身边,心思不在吃喝上。
@人@酒到酣处,人趁酒兴,话就多了起来。
@书@孟绮不知对程奕说了什么,我还没听清,一桌人已哄然大笑起来。
@屋@程奕居然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大家笑成一片。
穆彦靠了椅背,懒洋洋笑着。
发觉我在看他,穆彦侧了侧身,低声说:“都跟程总喝过了,你还稳着?”
难怪老觉得苏雯在拿眼色看我,自顾出神,忘了这茬,桌上酒已过了一巡。
给上司敬酒最无聊,但这些敷衍话,不得不端出十二分真诚去说。
程奕正被市场部一个女主管劝着又喝了一杯,见我又端了杯子起身,顿时露出惊恐表情。
“不行啊,穆彦你不能这样!”他已经跟老熟人似的直叫穆彦名字了,“这胭脂军团太厉害了,爱将一个接一个出马,看着我要阵亡了,也不伸个援手!”
“胭脂军团?!”孟绮第一个嗔怪起来,一桌子女人纷纷不满这个名号。
我有些尴尬,已经举杯站起,就不能讪讪坐下。
程奕想赖掉,孟绮又□来抢风头,转眼把我晾在一边。
“胭脂军团的帐,先放一边好不好?”我笑着开口:“营销部门强将如云,行政部虽然人少,诚意可不少,程总一定不会厚此薄彼吧。”
程奕使劲睁大细狭的眼睛,“你是行政部的?不是穆总手下吗……”
哄笑声里,穆彦心安理得,靠着椅背说:“程总看走眼了,罚不罚酒,大家说吧。”
苏雯笑着站起,亲自给程奕斟酒,又给穆彦添上酒,“安澜是行政部主管,负责后勤行政,工作很细心,程总有什么需要安排,就跟安澜说一声。”
程奕定睛看我,笑着认了罚,先喝下一杯,再给自己斟满,与我干杯。
连着两杯酒,使他脸上更红。
穆彦像是要试探他的酒量,又或是酒桌上要给他个下马威,毫无点到即止的意思。
要说孟绮她们只是耍耍花枪,今晚销售部经理康杰与企划部经理徐青都在,这才是两个酒量深不可测的强人。起初低调,不露声色,现在才是出击的时候。程奕也不含糊,喝过这一轮便直接找上穆彦,看样子这几个男人要在杯盏间恶斗一番。
我理解不了雄性生物的思维,不知男人为什么喜欢酒局上过招,摆明了损人不利己,喝翻了别人自己也不会好受。
尤其穆彦,我知道,他的酒量并不如表面气定神闲所示的厉害。
他从来不像程奕这样满面通红,喝得再多外表看也若无其事,其实是在硬撑。
男人们斗酒,少不了女人在侧推波助澜。
孟绮明挡实劝,周旋其间,看上去是帮穆彦的,偶尔又给程奕解解围,娇笑倩兮,席间风头无双,相信给程奕留下足够深刻印象。不到一个晚上,看他俩说笑往来,已经比其他人都熟稔自如,这是美女无可替代的魅力。
苏雯几次给我暗示,她自己不好拉下身段,也不甘行政部在新副总面前太示弱,有心让我与孟绮抢一枪风头。我厚着脸皮,假装迟钝不懂。
今晚这么喝下去,总要有人被扛着回去,酒局上的胭脂炮灰,让别人去当吧。
我不想那么难看,不想在穆彦面前那么难看。
穆彦与程奕喝到酣处,俨然莫逆老友,一杯接一杯地喝……我看他目光越喝越亮,就知道离醉不远,果然孟绮顶上来时,穆彦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看他脸色不佳,应该是吐过。
我向服务生要了热茶,给他杯子里也倒上。
穆彦端起来就喝。
我忙说,“烫!”
他顿住,目光低斜了看我,似醉非醉。
我转过脸,耳根热乎乎,酒意仿佛也上来了。
桌上陆续有人喝倒,以孟绮的酒量也没撑到散场,总是越高调的人倒下越快。
程奕醉酒的样子很有趣,说话大着舌头,中英文夹在一起,半真半假的醉话里,却没一句失格。苏雯和我安排善后,先让人把程奕送回了酒店房间,剩下喝醉的一一打包给清醒的人送走。
我去签单结账。
回来时转过走廊,看见穆彦撑了栏杆,一个人在那里抽烟。
“穆总?”我站在他两步之外,没有走近,“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身体一晃。
我忙要扶他,他靠上背后的墙,摇了摇头,“没事,我等康杰送了程总,开我的车回去。”
我打量他,“真的没事?”
他笑笑,“我没醉。”
他是不肯在人前示弱的,被我看到这个样子,或许已难堪了。
“到那边坐一下吧?”我看了看走廊尽头休息区的沙发,不忍他就这么站着。
“不用管我,你去看看那几个喝醉的女生,让人都送到家。”
他虽嘴硬,总算还是走过去坐下。
我找服务生要了杯温水,回来见他疲惫地揉着额头。
水杯递到手里,他没抬头,只说:“谢谢。”
有个服务生远远站在旁边,见怪不怪地侧过脸。
他缓过来了些,抬起目光,有些疲倦朦胧。
“安澜,你坐下。”他示意身旁座位。
“怎么?”我疑惑未动。
“车上的话,我还没说完。”他看着我,仰头靠上沙发,“我是说真的,你回企划部吧,回来再和我一起做事。”
我怔怔看他。
他目光平静:“我想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信任,这两个字像振翅盘旋的美丽蜂鸟,在我耳边嗡嗡飞舞。
康杰和穆彦一起走后,我和苏雯一一善后,把该送的都送走。
程奕彻底喝高了,醉得很爽快。
穆彦看来没事儿,但他以众敌寡,胜之不武,这面子赢得没意义。
一番杯中混战,在我看来,倒是程奕稍占上风。
苏雯说她也喝得不少,让我开她的车,送她回家。
车开出去,我把滑下的车窗升起,免得她酒后着凉,她却说:“别关,我透透气。”
她从包里摸出烟盒,问我要不要,我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