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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我于楚智不怕你!哈!你以为你是土皇帝?可以一手遮天?我你妈!你妈卖!你个死人倒屋打包子的!抬棺材生崽没屁眼绝种绝兜的!下次让我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众人笑道:“炮,你忍得下这口气?”“把他捉来再搞一次?我们帮你!”
方定波无所谓得笑道:“现在我懒得动,让他骂,下次好接着搞!”
众人听了,齐声笑了起来:“高!真高!”
“又输了?”
中午,陈晨生到食堂吃罢饭,回到宿舍就见到林文坐在床沿,就着咸菜在啃馒头,便边笑着把饭盒放到木架上,边道。
“输?我赢的时候你上哪去了?娘卖的!多摆脸!多风光!”林文不屑得笑了笑,愈是起劲得嚼着馒头。
“都要期中考试了,你还天天打牌,也不复习复习?”陈晨生拿了自己的杯子,咕噜咕噜得喝起昨天剩下的凉水来。
林文喝了口开水,硬生生吞了口馒头:“你学习是为了哪个?为了哪个?是为了考试?不!你错了陈晨生!你大错特错了!我们学习是为了祖国!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
住在上铺的肖仲新不常说话,此时打开蚊帐,伸出头凑过来打趣:“中华民族的崛起就靠你打牌了!”
林文抬眼一撇,操了句:“你少说风凉话!老子打牌经常不喝水不吃饭,对社会贡献还少了吗?你娘的就会狗眼看人低!操!”
陈晨生讥笑道:“那你怎么不直接翘辫子?那对社会贡献更大!”
林文撇了撇嘴巴,似乎真理在握,懒得跟这些闲人磨牙,咬了口馒头,突然,他又眼睛一亮,呸的一口把馒头吐在了地上,堆起漫山遍野的笑容,过来就要搂陈晨生,娇滴滴得:“……陈晨生……死铁……我的好兄弟……我的……”
“又借钱?”陈晨生用手将他顶住,不让他靠近:“我!你还欠我七十块钱没还哩!”
林文那气概,不亚于当年主动请缨上前线的志愿军:“你放心!你放一百个心!一定还!一定还!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你的人格值七十块钱?你说嘛时候还来着?这不都过去一个星期了?”
“我人格……我人格不值七十块钱,那你的就值了?卵大点钱,你记得倒清楚!”
“你怎么不希望我早点忘掉?”
林文见借钱有些无望,似乎要生气了,可突然他的脸又亮了:“这样!陈晨生,我们两合股!我出一半你出一半,赢了对半分,输了认倒霉,怎么样?”
“合股?你哪来的钱?你把你的裤衩当了?”
林文三下五除二将馒头啃掉:“你出钱我出力啊!你知道,我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陈晨生讽刺道:“那啃馒头真是委屈你了!”
林文咬住了青山,哪还肯放松,嗲嗲道:“好不好嘛陈晨生?好不好嘛?”
肖仲新从蚊帐中伸出头来做了个呕吐状。
陈晨生似乎有些动摇了:“……可……可我也没什么钱……”
林文连忙再添一把柴:“不要紧!不要紧!我是哪个?我赢得回来!你有好多嘛?”
“……就……五……六十……的样子……”
林文高兴得搓着手道:“够了!够了!”
“那……那如果你赢了,就要把以前欠我的钱也还了!”
林文只要眼前方便,哪管等会洪水滔天:“行!行!没问题!五十够了!教训那几个崽子要好多钱?你等会看老夫的手段!”说着,高兴得搂过陈晨生的肩膀道:“别担心!怕什么?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啊?”说着,又急道:“走!快走!他们肯定已经去了!马上去捡钱!带个麻布袋捡钱去罗!”
陈晨生这时又有些后悔了:“真去?”见林文的脸马上就要拉下来,才愤愤得道:“行!行!去!去!去他娘的!”
二人刚出校门,可巧,遇到了方定波从开发区过来,正好也要去据点,便三人同行——穿过操场,进入与操场一墙之隔的赵家湾,据林文说走这边比走常盛路要近许多。
赵家湾的小路边大都还是些土砖房屋,墙面上许多标语已经开始剥落了:“土地是农民生存之本”、“依靠先进科技实行计划生育”、“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人就穷”等等,屋旁是一丛丛的竹子,黑黑的弄堂里摆着些打谷的器械,门口还晒了些干红薯片、干萝卜等,干不动活的老人们就坐在门口,含着笑,看着浑身是泥、满地打滚的娃娃。
方定波突然想起什么了,边走边笑道:“林香帅,你上次说两个星期之内不把学习委员带到据点去爽,就把卵子剁了,现在怎么也过去一个星期了吧?”
陈晨生一惊,欲言,又止住了。
林文手指潇洒得一弹,将烟头弹到路边:“就个小小的学习委员,你们还怕我处处留香林留香搞不定?到时候,你们给我懂谓一点(注:懂谓就是识趣的意思),自己到外面去耍,莫碍手碍脚!”
方定波憨厚得笑道:“只要你搞得定,我肯定懂谓!”又低声道:“我不碍手碍脚,我帮你摁手摁脚,怎么样?啊,哈哈!”
林文裂嘴一笑,嗤了两声:“叱!学习委员!”
十分钟,三人就到了五厂厂门口,转了道弯,拐入另一个个大门——那大门看样子至少也年近不惑了,上面的水泥班驳脱落了许多,铁门也是锈迹斑斑,门边倒有个传达室,可里面空无一人,却堆了不少杂物。此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热情得欢迎三位客人——长居水云山的陈晨生对这样的工业废气并不陌生,只是用手撂起了衣襟,捂住了鼻子。
进了铁门,便有一根水管正旁若无人哗哗得往外放水,看样子昼夜不舍许久了;里面整整齐齐得排列着十余栋平房,都是清一色得陈旧、朴素、灰色,宛如一排排躺着的火柴盒;房檐下定的筑了许多燕巢,常有燕子飞进飞处,墙角下布满了青苔;房子间的马路虽然平整,可已经布满了裂纹;马路旁边是两排整齐的樟树,可树叶都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的;树和树之间架铁丝,铁丝上晾着衣物,迎风飘扬;树下,偶尔还有几根废弃的钢管,几个孩子在钢管旁边旁若无人得玩着;或许是因为天气晴朗,几乎每一栋平房的前面都有一堆人围在一起打牌——几个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抱着孩子,正在为刚刚出现的争吵做裁决;几个妇女围坐在一起,边打毛衣边闲话,暴出了惊天的笑声,似乎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就只认她们几个人的耳朵。
三个人穿过阵阵笑声,到了家属区的最里面的一栋平房前,再往东就是厂区了,好几栋不高的烟尘就在不远处往外吞云吐雾,陈晨生不及细看,紧跟在二人身后,下了道梯坎,转过一道弯,又上了条长长的安静走廊。
走廊上堆了许多杂物——煤、柴、炉子、洗脸架、桶,有时几乎过不了身,走廊上还有个怪人——看年纪也上五十了,一脸络腮胡子,拿一块木头砸另一块木头,有点象在劈柴,又有点不象,旁边是一个烧柴的炉子,一个敞开盖子的高压锅放在旁边,里面还有没吃完的饭,炉子上放了个水壶,静静的,还没冒热气。
三人到了中间一个门口便停了下来——门口停了辆单车,正是石方的坐骑。
方定波上去才砸了一下门,就听见吴青锋喊道:“哪个?”
方定波道:“老子!”
陈晨生陪笑道:“炮哥,他们居然连你的敲门声都听不出来!”
门很快就开开了,果然是吴青锋,只见他一手还拿着一叠钱,蹋着鞋子过来的,笑道:“炮哥,来了啊?”见后面还有陈晨生,连说了几声“稀客”,就连走带蹦回去了。
陈晨生将捂住鼻子的衣襟放下来,跟了进去——
不过就是一间小屋,中间有一张床,牌就放在床上,床就是打牌的桌子;吴青锋已经坐在了上面,床边是一张象课桌一样的桌子,床的旁边杂物到处都是,一台破旧不堪的单卡收录机斜靠在一只鞋上,内裤和袜子齐飞,书与磁带遍野;石方背着门坐着,此刻转过身来朝陈晨生笑了笑;另外还有三个人是陈晨生不认识的——两个坐在床上,一个正对着门口坐着。
战局正酣,飞沙走石着,三人不敢多言,站在石方后面,只见——
石方扔了十块钱进去,道:“……哎呀,你们都是神仙!跟了这么多圈,不丢牌,也不涨价!那我来涨价!”
此时床的中央已经有不少零票了,算来也有二十来块了。坐石方左边的一个瘦矮个子,手背上纹了只青色小蝴蝶,笑道:“石方,莫怄气晒!也莫看到你同学来了,就来耍脾气啊!哈哈!”
坐在石方右边、和吴青锋挤着坐的一个斯斯文伢子的小分头道:“人家要涨价,管你卵事!”说着抽五块钱出来——他的拇指和小拇指指甲长得惊人:“我还是——跟!”扔进去了,又问石方道:“是五块吧?”
石方没好气道:“五块封顶!你说呢?”
分头扔进去后,瘦矮个道:“五块钱?莫吓我——我是吓大的——我也跟!”说着,也扔进去五块钱。
石方见那两家又跟了上来,也铁定了:“那十块里还有五块,跟!”
那两家还不含糊,立马又跟了上去。
陈晨生见几人扔钱象扔纸一样,也心惊肉颤起来——谁赢了,他都会心疼一阵,就小声问旁边的林文:“三个人不准开牌?”林文此时神情也有些严峻,仿佛审时度势的将军:“废话!”
三人又战了几个回合,台面上的钱也近一百了,那小分头似乎有些泄气了:“两位,我扛不住了,你们厉害!”说着,把牌往牌堆里一塞。
矮个声色不动,眉毛一挑:那不好意思了,我A,K,3同花,比你大那么一点点!
石方压住了火气:“开了!你是同花顺你拿钱!我A,Q,8,同花!”
石方差点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拿过贺癞子的牌来,仔细看了又看,末了,狠狠砸在床上:“妈拉个*!”
矮个得意得收了钱,对小分头说:“贺癞子,(注:“贺癞子”本来是当地的一种很毒的青虫的别名,姓贺的人常被冠以这个外号)你说你不是老满(注:老满,就是最小的意思),现在你晓得了吧?”
陈晨生这才知道小分头叫贺癞子,人倒长得挺秀气的,轮廓分明,头发乌黑飘逸,料想是优质洗发水洗出来的;矮个叫三干,本名叫田冠军,进过三次看守所,所以被人叫作“三看”,大家叫着拗口,就该叫“三干”了,还有一个对着门坐不怎么说话的,肯定就是何俊了,长得颇胖,腮帮子肉嘟嘟的,眼睛都给挤得无立锥之地了,真是“何俊之有?”
石方那了牌,气已经难平,此刻脸色铁青:“贺癞子,你妈卵是么子牌啦?铁这么久!”
贺癞子:“吊!我一个K金花白白得就甩了?石方,是你来,你会甩不?”
石方还想再说,见三干已经把牌洗好发了下来,只好愤愤不平噤了声。
林文拉了拉陈晨生的衣服,不停得使眼神,陈晨生一脸茫然:“嘛?”
林文眼睛一瞪,陈晨生才讪讪:“你……真上?”
三干得意得笑道:“林文,听说昨天晚上你被打干了,还来?”
“打干我?”林文大声道:“打得干我,那你就喝得干湘江河的水!”说着,又在后面使劲得捅陈晨生,陈晨生没有办法,只好把捏得出汗了的几张票子给了林文,小声道:“稳住哦!一定要赢!”
林文回头做了个眼色,表示知道了,对众人道:“加一个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