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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
晓的声音太大了,震得阿尔的脑袋嗡嗡的响,不由得“OUCH!”地叫了起来。
晓叹了口气,拉着脸咋了咋舌。
“等工作完了,我把我的血分给你一点好了。……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睡觉。”
他认定自己是因为要喝血才来帮忙的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就算说不是,他也不会相信吧。
“切,你不要吗?”
阿尔颤抖着嘴唇拒绝了。
“别撒谎了。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看透了。”
“肚子,是饿。可是,晓的,我不要。”
晓的眉毛唰地动了一下。
“晓的,血,难喝。”
晓无言地出了房间,粗鲁地关上了门。空气簌簌地颤抖着,把他愤怒的火焰传导了过来。
阿尔躺在那里,哭了。他说血很难喝是骗人的。晓的血非常的美味,美味到吸起来就怎么也停不住的程度。
阿尔怕会变成上次那个样子。晓都说停手了,自己还是不听,一直吸到他倒下。如果再有一次的话,说不定就会把晓害死了。阿尔不要变成这样,绝对不要。所以不要喝晓的血,也不想要。
他以为自己是想要血才来帮忙的,而他给自己血又说难喝,这下就更惹他生气了吧……这么想着,阿尔的胸口就好像破碎一样地疼痛。
等到过了午夜一点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晓站在门口,脸拉得长长的,眉头仍然堆着不悦的皱纹。
“……你到这边来。”
是工作做完了吧。要回家去了……阿尔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己到底还是什么用也没派上,只会拉他的后腿而已。要是自己不逞强说要帮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就好了。现在可好,他一定是更讨厌自己了。
脑袋一刺一刺地作痛着。撞那台子的时候撞得很厉害,头盖骨说不定都有龟裂了。可是就摸上去的感觉似乎并没被撞出血。既然脑浆没被撞出来,那就没关系,反正不管是出血,还是骨裂都能很快恢复的。
晓把自己带到的这个房间就是处置室前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口棺材。阿尔战战兢兢地往里面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就是那个黑人男性。他那极度消瘦的面颊已经丰满起来,身上穿着一身条子花纹的西服,打着灰色的领带,很是合衬。现在他成为了一位很高雅的老人。
虽然说已经从自己祖父的身上看过遗体整容师的效果了,可是真没想到只用了两三个小时,那真瘦得皮包骨头的遗体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但身上的西服整整齐齐的,发型也油光水亮。不洁感彻底地消失了。而且眼睑鼓鼓的,脸颊也膨胀了起来,嘴上更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晓的手为这位躺在棺木中的老人施了魔法,使他成为了一位幸福地沉睡着的男人。
“美丽。”
阿尔向着棺中的男人说道。
“很,美丽。”
“你到这边来。”
阿尔按晓说的,走到了房间角落里。看到放在那里的东西的瞬间,阿尔失去了语言能力。
“在遗体整容之后,会产生大量的废弃液体。这就是其中之一。像这样的血液是要加入硫酸灭菌之后废弃掉的,但是吸引管和机器里总会有少量残留下来。”
阿尔带着难以相信的心情,凝视着那容纳在有小水桶大的塑料瓶里的红黑色的东西。
“你毕竟帮了那个人,把他的遗体清理干净。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这样的话,就作为交换把要丢掉的东西分你一点好了。快点到他的身边去,对他道个谢吧。”
阿尔摇晃着走近了遗体,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双手合十。他感谢着这个让自己的痛苦得以痊愈的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分给我一点,将您最后的生命分给我一点点吧。
阿尔的祈祷很长。等结束之后,他将塑料瓶中的两升左右的血液拿回了处置室,把切断的管子口当成吸管一样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虽然有一点点药物的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带着南国之地的气味,阿尔的眼泪不由得浮了出来。
接受了整容师处置的遗体,似乎一大早就要运到机场去了。阿尔与晓简简单单地洗了个澡,和前台负责接待的女性说了一声,就回家去了。车里的数字时钟显示着凌晨两点的字样。
在回去的车中,晓只问了一句话而已:“人不同,血的味道也不一样吗?”
阿尔得到了在晓工作的殡仪会馆“Old Memory Center”附设的遗体整容设施进行清扫的打扫的工作。遗体整容师的工作基本上是从早上八时到下午五时,但是到了时间未必能够准时结束。不过只要没有紧急委托的话,到下午七点一般也可以回去了。
遗体处理台,也就是那不锈钢制的台子,在处理完一具遗体后要由遗体整容师对表面进行清洗,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要再用消毒药水对地板和台子做彻底的清理。殡仪馆的扫除工作虽然是由遗体处理设施派人来进行的,但是清扫的人数本来就不多,而且因为殡仪馆一年到头都很忙,所以总是忙不过来。
其实“Old Memory Center”早就想雇人来打工清扫了,可是募集了多少次都徒劳无功。因为这工作毕竟是“清扫处理尸体的地方”。虽然工钱很不错,应征者也还是寥寥无几。在阿尔提出“下午六点后开始工作”的条件后,院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于是阿尔就找到打工的工作了。
虽然每天只有两个小时,但是总算能够好好地劳动了。阿尔心里非常高兴。而且这里又是晓工作的地方,一想到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帮助自己,就觉得更安心了。阿尔得到了两升左右的人类血液,一星期不吃不喝也毫无问题了。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体力才会一点点衰弱下来。晓经常在下午五点之后接到紧急工作委托,阿尔作为清扫员进入处置室,帮助晓进行遗体处理,然后会分到一些血液。这样一来,就终于确保到必要的血液了。他在打工人员登记上写的名字是凯因?罗伯茨,那是他外祖父的姓名。这是晓为了提防警方,让他用其他的名字登记的。
“啊,早上好,高冢君。今天也好冷呢。”
走进建筑里,路过前台时,松村向他打了个招呼。一开始见到松村是在晓接受紧急委托,阿尔磨着他硬要带自己过来的那次。那次还以为她三十几岁,后来晓告诉阿尔,其实她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我真是搞不清亚洲人的年纪啊……阿尔觉得她哪里像是四十几岁的人啊,也许从不同意义上来说她是个魔性的女性吧。
“早上好。”
晓像平时一样冷冰冰地回答了一句。松村和阿尔对看了一眼,莞尔地对阿尔一笑。
“阿尔,早上好。”
“吱!”
阿尔从晓脖子上缠着的围巾空隙间探出头来,叫了一声以示回答。最近阿尔经常和晓一起去上班。因为如果等变成人之后再去打工的话,晓的家离殡仪馆有三十分钟的车程,没有车的阿尔就无法及时赶到殡仪馆,会耽误打扫的。反正阿尔白天在晓的公寓里也没什么可做的,所以干脆早上一起去上班来得更方便。
不,应该说白天和晓一起出门比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多了。只要没有工作,晓就会留在等候室里,那就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了。而且就算晓去工作了,也总会有别人和阿尔做伴的。
“这只蝙蝠真的好聪明啊。”
被人夸奖就好高兴,于是阿尔就得意地“吱,吱”叫了两声。
“不要在我耳边叫唤,吵死人了。”
阿尔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做蝙蝠的时候,即使是在殡仪馆里晓也还是叫他“阿尔”。
“它好像能听懂别人说什么呢。”
松村很惊讶似地说着。
“蝙蝠这种生物就是很聪明的。”
晓若无其事地答应一句,走上面前的楼梯,进了二楼的等候室。这里就是阿尔第一次来的时候昏倒休息的地方。房间很宽阔,放着四副桌椅,书架,还有沙发与茶几。
“啊,高冢先生。早上好啊。”
小柳浩隆向晓打了招呼。这个殡仪馆里有两位遗体整容师。一个是晓,另一个就是小柳。小柳比高冢小两岁,今年二十八。两个人都是从美国的葬礼大学毕业,回到日本就职的。在听到小柳的真实年龄的时候,阿尔也才知道晓今年是三十岁。还以为他二十五的,果然东洋人都看起来年轻啊……阿尔产生了若干被骗了的感觉。小柳个子很高,身体很结实,是个与其说他是遗体整容师,不如说是橄榄球选手更合适的壮汉。不过与他那健壮的身体不合的是,他眼睛很小,言谈举止都很温和。而且他对身为蝙蝠的自己也很好,阿尔对他很有好感。
“早上好。”
“阿尔也早上好。”
“吱!”
阿尔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从站在桌子前打开公文包的晓的肩膀上飞到了沙发靠背上。因为从这个位置上能够更好地看到电视。今天电视还没开。阿尔“吱吱”地催促着,晓就从茶几上拿起了遥控器打开电源。可是荧光屏上映出的,却不是平时阿尔看惯的电视台的新闻播报员。
“吱吱吱!”
正要放下遥控器的晓听到他的叫声,嘟嚷了句:“真是的,这个罗嗦的家伙。”换了频道。虽然偶尔有听不懂的单词,但是阿尔基本上能听日语了,可如果对方说得太快他还是搞不明白。他把发音规范的电视新闻当成是学校教科书,而这个新闻播报员说得更是清晰缓慢,所以阿尔很喜欢。
阿尔贴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电视,小柳走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阿尔的后背与头部。阿尔很舒服的小声“吱吱”叫了两声,然后充满亲爱之情地用鼻尖轻蹭着小柳的手。
“阿尔真是可爱啊。高冢先生你是怎么把蝙蝠都驯得这么听话的?”
“随便养养罢了。”
“随便养都能养得这么好。真了不起呢。这小家伙让它到哪里,它就到哪里去。”
虽然不是来了殡仪馆后才这样,但是阿尔看得出晓很冷漠。他并不是故意与人疏远,但是却极端沉默,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别人说话的样子。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生气,可是还真没想到他在职场也这么沉默。阿尔不由得想……要是他能职场里的人再多一点交流沟通就好了啊。
这两位遗体整容师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在这个等候室里等待着,但是他们很少有能像这样悠闲的时候。他们要为遗体做防腐处理,要为遗体化妆,更衣,还要出席葬礼。晓穿西服的时候很是帅气。他的模样原本就漂亮,在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换上黑西服之后,就酝酿出了禁欲又诱惑的独特氛围,简直就不象是同一个男人。
两个遗体整容师都各带有助手。晓的助手叫津野,小柳的助手叫丸山。两位助手都是在日本学遗体整容技术,如今作为助手与准整容师正在研修之中。两位助手和小柳都很要好,所以只有晓一个疏离在外。倒不是他们排斥晓,只是大家跟晓说话,他也不怎么会回,所以也就没有办法把会话进行下去。
等候室的电话响了,比较近的晓拿起了听筒。
“小柳,我现在去会场一下。”
“啊,是。难道说是昨天整过容的那个二十五岁的女性吗?”
“是啊,妆好像有些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