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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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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冰块的可乐。他环顾四周。时下,他们的营业额还不是很高。
“您知道多费劲儿?”卡琳抱怨,“煎煮,装饭,送饭,回来,再取饭,重新上路……”
“反正,赫伯尔大街今天再没有‘天使’订格拉夫的饮食了。”莎洛特补充道,很是洋洋得意。
“这难道不是庆贺的理由么?”苏加尔怪模怪样地笑,继续同米琦窃窃私语。
拉雅娜不期而然地闯进这小小的私人庆贺活动中,从冰柜中拿出一瓶香槟。“给我妹妹的!”大家都看出她的欣喜,“我过会儿就去火车站接她。”她突然面对罗伯特,“还有,假如我们设法恢复这娱乐场,你反对吗?在经营方面我是不行,他妈的。这方面我不会自不量力,最好还是干我擅长的,只要还可以干下去。从明天起我重新登台,同意吗?”她伸出手,罗伯特握住她的玉手。
“那我们就是伙伴了。”他说。
拉雅娜像风摆杨柳似的离开了大厅,大伙儿目送她离去。罗伯特满脸喜气,其他人也欣喜满怀。
拉雅娜又没发现那淡黄头发的汉子在跟踪她。那家伙头戴一顶礼帽,是马克斯常戴的那个式样,用帽檐遮住大半个脸。
苏加尔挪到罗伯特身边坐下,悄悄地指着米琦对他耳语:“我筹集了一点资金,五万马克。”
他告诉罗伯特,他对米琦讲明了鲁迪·克朗佐夫和大家面临的尴尬处境之后,米琦很愿意把她的积蓄拿出来使用。
“这不行,”罗伯特道,“您别动她的钱。”
“为什么?咱们怎么走出困境呢?您再想想吧。外面还有人手里攥着您父亲的欠条呢!”
“可我们不是靠妓女为生的人!”罗伯特起身,恼怒,走了出去。
“靠妓女为生的人!”苏加尔骂道,“如果某人接受某人的钱就叫靠妓女过活,那么,人人都是这种角色了。国家就是最大的老鸨!”
他扭歪着脸到其他人那里去了,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俩的争论,而是继续举杯庆贺。
罗伯特这时在红灯区内闲逛。夜间的买卖开始了。星期五晚上是这个区营业额最高的时候,可“蓝香蕉”却大门紧闭。他深深吸入夜间清凉的空气,空气里饱含着比萨饼的气味。他瞅见“金短褂”在同一个嫖客讲价钱,罗莎丽扭着颤悠悠的肥臀上了停在她身边的汽车。一家大商店上面的大钟显示着七点刚过。
一个匿名打电话的人承诺私下透露IEG公司的商务活动,此人同马克斯约定晚上七时整在货栈区的一座桥上会面。马克斯烦躁地环视四周,远近不见人影。他把礼帽忿然推到后颈窝。那家伙是否在骗他?马克斯要向父亲证明他是多么能干,这才是最紧要之事。IEG公司已从老头子手里夺走了海港大厦的地基。马克斯决定再等一刻钟。
七点二十二分,从慕尼黑开来的列车准点到达火车站。尤丽雅左右手分别拎着沉重的箱子下了车,身边满是匆匆而行的旅客。月台上渐渐空荡起来,她四处张望,觉得奇怪。姐姐本来答应来接她的。
在此前大约十分钟光景,有人敲拉雅娜的房门。她时间紧迫,正在用唇线笔描嘴唇,大声说:“请进。”是“马克斯”站在门里。
与此同时,真正的马克斯正在货栈区看手表,悻悻然钻进他的法拉利赛车,轰隆隆地发动了引擎。匿名打电话的人骗了他。
拉雅娜正欲披上大衣,转身,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马克斯。她立即认出戴假面的男人,笑了:“迪尔克,真叫人感到意外,我差点儿把你当成马克斯了。”她同魔术师迪尔克在一次巡回演出中有过一段短时间的暧昧关系,她听说此人现在仍操旧业,成就斐然。迪尔克面无表情。他一把将她拎起,她又蹬又踢。他又把她拽到窗边,像对付一个玩偶似的,同时不断地对她大声责骂,什么破烂货,女骗子,同其他人乱搞的臭婊子。他模仿马克斯那为众人熟悉的声音骂。
这不是她的马克斯,但又的确是马克斯。这时,拉雅娜开始叫嚷起来。她高喊救命,喊声震耳,尖厉,绝望。俄顷,窗玻璃突然被捣碎了。
罗伯特听到玻璃破碎的声响,抬头仰望,听见“马克斯”和拉雅娜在争吵。“蓝香蕉”大门上方的窗户大开。在明亮的窗户里,分明看得见是戴礼帽的“马克斯”。
其他过路行人此刻也全神贯注。妓女和嫖客纷纷中断了接触性的谈话,像着魔似的朝三楼看,拉雅娜的苗条身体已有一半悬在窗外了。大家听得一清二楚,“马克斯”怎样给他的情人大泼污水,大声责骂。“金短褂”匆匆朝丰腴的罗莎丽瞥一眼,同时用手叩击前额。
拉雅娜并未感觉到碎玻璃已割破了她的左上臂。她正为活命而挣扎。蓦然,进攻者把她举起,使尽蛮力将她举到窗子边缘,不一会儿她就悬浮在空中了,双手抓不到任何东西,下落时尖声呼叫。大门上围栏的尖铁把她的身体刺穿了。尖叫变成了咕噜之声,身体抽搐几下就归于寂静,只有双臂和右腿在略微抖动。
马路上的人好像瘫痪了似的站立着。血洒街石,汇成一摊。有人歇斯底里地呼唤急诊医生。这有何用?拉雅娜已命丧黄泉。这位夜女皇被“罢黜”了。
尤丽雅气愤地离开了火车站。此前她曾给姐姐打电话,但无人接。兴许是拉雅娜把她来汉堡的事忘了。但她判断,这绝不可能,是不可想像的!但愿什么也没发生。在来汉堡的旅途中她是何等开心,独自哼唱着小曲,带着一大堆的计划和梦想来了。她拎着两只大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朝名叫格罗肯吉塞瓦的出租车站走去,远近都看不见有帮扛箱子的人,也不敢贸然向路人乞求帮助。出租车司机根本没有想到下车来帮她安放行李,认为行李箱是开着的,于是,尤丽雅自己使劲儿把箱子提起放入,关住箱盖,比平时用力要猛。“到海伦大街。”
司机唧唧咕咕:“上红灯区——您有一条特殊的路线吗?”
“没有,”尤丽雅以贵妇人的冷淡口吻说道,“您就开车吧。”
司机的邻座上还有烤鸡的残留物,剩下的骨头,鸡皮,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尤丽雅很难受,遂旋下窗玻璃。司机不乐意,唧咕道:“穿堂风,难道您和我要把后颈窝冻僵吗?”
尤丽雅不予理会,车窗依旧开着。其实气味也不过如此,但她就是要犟一犟——尤丽雅满意地笑了。
蓝色闪光在潮湿的石砌街面上闪动,不到十分钟,海伦大街就群集着警察和救护人员了。急救医生以一种职业口吻断定拉雅娜已死,救护组人员把刺穿的尸体用布单盖上。一辆灰色运尸车慢慢驶过来,只能用人步行的速度靠拢,因为房前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拉雅娜的惨死叫人毛骨悚然。大众媒体也派遣出类拔萃的人员赶来,这些人热衷于寻找事件的目击者,热衷于拍照。简言之,这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场面,越是想整饬混乱,就越是强化了人们那命中注定的危险观念。
男女记者们在那些看见和听见坠楼死亡事件的人们那里碰了壁。人们沉默,附近警署的那位警官先生也无计可施,因为在圣保利有一条铁的法则:你不应告发别人。
“你们听见她同谁吵架了吗?”警官问。
“是的,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丰满的罗莎丽说。
“她坠落下来,房间里一下子就没有人了。”“金短褂”做了补充。
“凶手的模样,您不是很清楚吧?”
“高个儿,黑黑的。”“金短褂”说——她的大名叫伊莎·施潘格尔。
“留胡子,大髭须,”罗莎丽补充,“噢,还戴着礼帽。”
“唔,我倒是看到了一点儿!”爱尔娜·哈姆丝嚷嚷,她是领养老金的老妪,住在希尔歇遗孀的房子里。警官像被一只毒蜘蛛蜇了一下似的转过身来。
“您看见了什么?”
“瞧见她一下子悬在围栏上了,”老太太说,“我八十二岁了,可要说眼力,我比谁都眼尖。”
警官点头,却大失所望。本来他是想赐给她一支香烟的。
“我们当中没有人瞅见是谁把她推下来的。”罗莎丽插话,像在发誓,“也许根本没有谁!也许是她自己摔下来的!”
“不,不,不,”这时大家都听到爱尔娜·哈姆丝叫的声音,“那人上去把她推下来,立即就逃了。这有点儿像放广告短片一样,根本发觉不了什么,实在太快了。”
警官把笔记本塞进口袋。
“满意吗,警官先生?”“金短褂”同情地问。
“不,”警官答道,“我无法满意。反正凶犯逃掉了。”
罗伯特面无血色,坐在阶梯上,目光呆滞。苏加尔立在他身后,机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旁边两米处,两个感到恶心的急救人员在烧电焊,把死者遗体下面的三根百合花形铸铁割断。那位警官毛腰越过封锁用的障碍物,这时两臂交叉于胸前,挺立在罗伯特面前。
“他什么也不知道,警官先生。”苏加尔快人快语。
“这话他不能自己对我说吗?”
“他两腿发软,您自己瞧嘛,他被吓坏了。”
“他要是什么也没看见,那又是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呢?”警官坚持凑近罗伯特,想直接察言观色。“在圣保利,我们可以叫某人难受,也可以叫他轻松。请别忘了,克朗佐夫先生。”
罗伯特毫无反应。警官转身,颇为失望。
急救人员终于把铁杆割断了。两个同事过来帮忙,防止拉雅娜遗体掉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将遗体从栏杆上抬下,又移至棺材里。两名安葬人员盖上棺盖。罗伯特想跟着警官过去看,被苏加尔的铁掌挡了回来。
“在这个城区,告发别人是最危险的事。你不可检举任何人。”他低声说。
罗伯特迷惘,摇头道:“可这是凶杀,苏加尔。残酷的凶杀啊。”
苏加尔的手指轻搔罗伯特的肩膀。
“您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否则您就等于寻死,懂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恳求。
围坐在菲舍尔家餐桌边的人都是汉堡的名流。IEG公司的上层人物,银行家施密特·韦贝尔,负责建设的市府委员以及他们的夫人。
“加鲑鱼块的面条味道美不可言,夫人。”市府委员说。
“现在,漂亮的德语管面条叫‘软膏’,市府委员先生,”蕾吉娜·菲舍尔笑道,“面条过时啦。”
宾客欢笑,相互祝酒。桌边还剩下一个座位空着。
“我希望施密特·韦贝尔先生的谈话不要太长。”风情万种的女主人关照说,“否则他的面条就凉了。”
这位银行家一分钟之前被小保姆叫出去接电话,电话机在走廊里。
“您在什么地方打电话?”施密特·韦贝尔在电话里问,他有些担心。
“别担心,这手机没法窃听。您不是急于想知道情况嘛。”淡黄头发的男子微笑着,一面驾着吉普车驶过一条黑暗的马路。
“那舞女死无对证。”
“可是见证人呢?见证人做过供述吗?”
“根本没有必要问,”凶手笑道,“倒是有一个见证人,他认出凶手是马克斯哩。”
他关上了手机,接着把假发套扔到垃圾箱里,地点在古多夫旅店附近的A24高速公路停车场,此地靠近当年民主德国的边境。至于那假发套么,是马克斯的理发师按照马克斯的发型仿造的。
小保姆通知菲舍尔,说施密特·韦贝尔想同他单独谈谈,时间很短。他于是来到外面花园里。银行家喜欢开门见山。
“有人把那个舞女从窗户扔下去了。”
律师似乎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拉雅娜——她死啦?”他茫然不知所措,喃喃自语。
“请您自制,最亲爱的。”施密特·韦贝尔的声音变得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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