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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笑问:“你是在称赞子贵吗?”
“正是,你要好好珍惜。”
当晚吴日良夫妇也来了,迟到早退,并无久留,可是每个人都看到了闪烁美丽的她,秀月破例穿得十分素雅,灰紫色套装,半跟鞋,头发略长了点,脖子上戴一颗鸽蛋那么大的星纹蓝宝石。
她与妹妹握手,笑容很真挚,“恭喜你们”,戴着手套的手与许开明轻轻一握。
吴日良倒是特地抽空与开明谈了一会。
“明早就得陪秀月到日本办点事。”
“生活还好吗?”
“秀月老是觉得疲倦,已经在看医生。”
“别是喝得太多了。”
吴日良无奈,“医生也那么说。”
“有些人就是像只猫。”
吴日良轻轻说:“我老是摸不准她到底需要些什么。”
许开明安慰他,“反正你什么都给她,让她在宝库里找也就是了。”
吴日良笑出来,“你也是那样对子贵吗?”
开明看着不远处与婆婆在说话盛妆的子贵,谦逊道:“我有什么好给子贵的。”
吴日良拍拍他肩膀。
当日最高兴的是邵太太。
她特地叫摄影师过来,替她拍一张合家欢照片,两个女儿两个女婿就站在她左右。
亲眷太太们点头说:“看到没有,还不是生女儿好,多威煌,爱嫁什么人嫁什么人,爱嫁几次就几次。”
“子贵好像从来没有结过婚。”
“我是说她姐姐。”
开明与子贵到?里岛去度假。
开明说:“我好像好久没见过阳光。”
在白色细沙滩上,子贵告诉开明,什么人送了什么礼。
开明忽然问:“秀月送我们什么?”
子贵见他主动提起秀月,反而高兴,因为开明没有特别避嫌,“她?她没有礼物。”
“什么!”开明大大不悦,“我们那样为她。这家伙岂有此理。”
子贵见他那么认真,不禁笑起来,“别计较。”
“不,问她要,她嫁得那么好,谁不知道吴家珍珠如土金如铁,却这样吝啬。”
“吴日良已脱离家族出来做独立生意。”
“唉,你少替他担心,三五年后误会冰释照样是吴氏嫡孙,你可相信吴家老人会气得把财产全部捐给政府?”
“这倒不会。”
“叫她送一辆三百公尺的白色游艇来。”
当日半夜,旅舍的电话铃骤响。
是开明先惊醒,立刻取过听筒。
“开明,叫子贵来听电话。”
是周家信的声音。
“有什么事你对我说也一样。”
“也好,子贵的母亲在家昏迷,送院后证实脑溢血,已进入弥留状态,你与子贵立刻赶回来吧。”
开明深深呼吸一下,“岳父知道没有?”
“正是岳父叫我通知你们及秀月他们。”
“我们立刻回来。”
“你叫子贵节哀顺变。”
他立即开亮所有的灯,叫子贵起床更衣,接着拨电话找飞机票。
天已经蒙蒙亮,他提着行李,一手紧紧搂着子贵,赶到飞机场去。
子贵被他叫醒知道消息后一句话也没说过,十分冷静地跟着丈夫上路。
抵埠之后直接赶到医院,刚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秀月比他们早到,对妹妹说:“她一直没有再苏醒,也没有遗言。”
子贵蹲在母亲身边,头埋在母亲胸前。
秀月说:“日良在邵富荣处。”
子贵终于哭了,秀月走到妹妹跟前去。
起立之际她掉了一样东西。
开明看到那是她的手套。
已经春天了还戴手套,他轻轻拾起,握在手中,加力捏了一下。
子贵叫他。
他匆忙间把手套放进外衣袋里。
“开明,请与继父说,我请求他,刊登一则讣闻。”
开明一愕,觉得为难。
子贵有时常执著拘泥于这等小事。
他约了吴日良一起到邵富荣办公室去。
邵氏对他一贯客气,“一切都已办妥,你莫挂心。”
开明开门见山:“岳父,讣闻可否用你的名字登出?”
邵富荣一怔。
开明知道不能让他详细考虑,随即说:“这么些年了一一”
邵富荣扬起手,叫他噤声。
他背着他们站在大窗前看海景,过了约莫十分钟,许开明只当无望,邵富荣忽然转过头来,“好,我会叫人办。”
开明松一口气。
吴日良也深觉岳父是个有担待的男人,紧紧握住邵氏的手。
秀月看到报纸上启事,轻轻说:“子贵可以安心了。”
开明正站在她身后,“你呢,你在乎吗?”
秀月哼一声,“许多事活着都不必计较。”
子贵霍一声站起来,“因为你不知道母亲的委屈。”
秀月看着妹妹,“还是你的委屈?多年来你跟着母亲低声伏小,我以为你心甘情愿,原来并非如此。”
吴日良立刻过来劝:“秀月,日后会得反悔的话何用说太多。”
秀月看着他,悲哀地说:“你懂得什么,这里不用你插嘴。”
开明知他无法维持中立,连忙把子贵拉进书房。
子贵已气得双手簌簌地颤抖。
开明斟一杯拔兰地给她。
子贵一饮而尽,过片刻说:“我们走吧。”
开明蹲下来轻轻说:“这是我们的家,走到什么地方去?我去赶他们走。”
子贵说:“我气得眼前发黑,都忘记身在何处。”
开明再到客厅,秀月已经离去,只剩吴日良一人。
他转过头来,“我代表秀月致歉。”
“没有的事,她们孪生子二人等于一人,时常吵吵闹闹。”
吴日良摊摊手,“我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秀月迁怒于我。”
开明说:“你多多包涵。”
吴日良苦笑,“我一直站在门外,不知如何自处。”
“她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吴日良叹口气,“你见过她开心的时候吗?”
开明不敢回答。
吴日良站起来,“我需回新加坡去。”
开明问:“秀月呢,她可是与你一起走?”
“她仍然在伦敦。”
开明叹息,“夫妻分居,自然不是好消息。”
吴日良与开明握手道别,“几时我俩合作。”
周家信最高兴,因新公司不乏生意,也只有他们这一家。
开明的抽屉里收着那只手套,时时取出来放在案头看,手套颜色鲜艳,紫色羊皮,手背上绣一朵红色的玫瑰,照说颜色配得十分俗气,可是因为面积小,反而觉得精致。
秘书看见诧异,“是许太大的手套吗?与她灰色套装不相配。”又说,“好久不见许太太。”
开明惆怅,“她与友人合办一间出入口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都不大看得到她。”
“那多好,夫妻俩一起创业。”
开明不语,他并没有已婚的感觉,回到公寓,时常一个人,跟以往一样在书房看电视新闻休息喝上一杯,然后沐浴就寝,有时子贵会给他一个电话有时不,他差不多一定先睡,在不同的卧室里。
她吵醒过他几次,他趁机与她聊天,她累极还需敷衍他,觉得辛苦,便建议分房,开明如释重负,立刻通过建议。
现在他们写字条通消息,或是靠对方秘书留……
这不是许多人的理想吗,婚前同婚后一点分别也无。
第一次在教堂里看到子贵以及她那串断线珍珠,似乎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许开明和周家信说:“我想到伦敦走一次。”
“我们在伦敦并无生意。”
“快要有了。”
“也好,就派你去考察一星期。”
“皇恩浩荡。”
“卿家平身。”
开明想起来,“你与邵令仪的婚姻生活可愉快?”
“非常好,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子,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她身上发掘到一个优点,我俩都将应酬减至最低,尽量争取相处时间。”
“令仪没有工作?”
“她从来没有工作过,也不会在现时找工作。”
“平日忙些什么?”
“做家庭主妇呀,侍候我已经够她忙。”
开明微笑,由衷地说:“真高兴你们如此幸福。”
“岳父也那样说。”
开明说:“幸亏那天你来到那个生日宴。”
“可不是,令仪说,幸亏她够周到,不介意到父亲女友的寿筵去。”
“幸亏。”
“令仪喜欢孩子,我们打算养一群。”
周家信絮絮地谈下去,展览幸福到这个式样,几乎有点小家子气。
开明想,这本来应该是他,不知怎地,像手表零件般细碎的齿轮牙错了格,没有把发条推动,故此他的生活落到现在这种式样。
而周家信却无意中得之,他家门口的柳树一定已经成荫了。
那天回到家里,意外地发觉子贵在厨房里忙着做菜。
开明好奇,“是什么?”
“烤羊腿。”
“怪骚气,这回子谁吃这个?”
“我有一个中学同学自远方来,坚持要我在家请客。”
开明一早知道这阵仗不是为他,故不失望。
“可需要我避出去?”
“吃过饭你躲进书房就很妥当。”
“子贵,”开明说,“其实我们应该各自拥有不同住所。”
子贵不语。
开明换过一件衬衫。
她在身后问:“你几时去伦敦?”
“下个月。”
“可会去看秀月?”
“看抽不抽得出时间。”他取过外套,“我回公司去料理一点琐事。”
子贵抬起头,“请便。”
回到写字楼开亮灯,呆坐一会儿,忽然鼓起勇气拨电话到伦敦。
电话没响多久即有人来接听,正是贝秀月本人。
才喂一声,她也认出他的声音,“是开明?”
开明笑了,不知怎地鼻子有点发酸,“你没出去?”
“最近我极少上街。”
“不觉得沉闷?”
“也该静一静了。”
“我下月初到伦敦来。”
“我们得一起吃饭。”秀月似乎十分高兴。
“我们去吃印度菜。”
“我知道有一家叫孟买之星。”
开明泪盈于睫,“不不,苏豪有间大吉岭之春,咖哩大虾辣得人跳起来。”
“一言为定。”
开明轻轻放下电话,他伏在双臂之上,一声不响,就那样累极入睡。
是子贵把他唤醒:“你果然还在公司里,我的同学己走,你可以回来了。”
家务助理正加班收拾残局,许开明一言不发,上床休息。
他没想到秀月会希呼鲁来接他。
一出通道就看见一张雪白的面孔迎上来。
他立刻与她拥抱,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紧紧不放。
秀月的声音被他胸膛掩盖,含糊听到她说:“真高兴见到你。”
开明轻轻松开她,“让我看清楚你。”
秀月破格穿着一套蓝布衣裙,伦敦的初夏尚有寒意,故肩上搭一件白色毛衣。
开明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乘这班飞机”
“要打探总有办法。”
“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去?”
秀月轻轻说:“一步一步走,一天一天过。”
开明想一想,“你讲得对。”
秀月将车子驶入市区,“先到我家来喝杯茶。”
“是谁的房子?”
“我的名字,由你自山本处替我争取回来。”
“有无同山本联络?”
“他与我通电话总是两句话:一,问我几时回去,二,问我钱够不够用,我的答案是不与不。”她笑了。
车子在海德公园附近停下。
秀月抬起头,“我可有和你说?”
开明答:“没有。”
“吴日良与我正办手续离婚。”
开明十分难过,“当初缘何结婚?”
秀月笑得弯下腰去,“你呢,你又为何结婚?”
开明随她上楼,“我订婚已久,我非结婚不可。”
“我离婚己久,我也得再结婚。”
“吴日良会受到伤害。”
“别替他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