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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室的一面墙壁上镶着镜子,可是镜上还有一幅白雪公主后母魔镜似的捆金边的镜子,镜内人影憧憧,把门外的热闹全部反映到室内。
这时,开明忽然发觉室外一静。
他抬起头来,看到镜内有一个粉红色的人影。
他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秀月自楼梯间走下来,她穿着一件层层叠叠的半胸晚服,裙裾到地,后幅拖在地上,一转身,可看到缎子衣料折成一朵玫瑰花模样,而她整个人变成***部分。
开明目定口呆。
她显然在试穿这件华服,因为身后跟着设计师正在替她用针别起衣料多余部分,她脸上并无化妆,可是一脸笑靥,显得娇美万分。
开明看得呆了。
在他眼中,秀月整个人发出光芒来,四周围的人与物均变得黯淡万分,难以辨认。
而且秀月的身型逐渐高大,终于充塞了大宅客厅整个空间,一颦一笑,烙印似刻在他的脑海里。
半晌许开明才清醒过来,他握一握拳头,清一清喉咙,正想走出图画室去与她打招呼。
该刹那他看到秀月背后出现了一位男士,他双手捧着一团晶光灿烂的饰物,轻轻放在秀月的头顶。
秀月连忙转身,这时许开明看清楚她头顶上戴的是一顶钻冠,闪烁生光,把秀月一张俏脸衬得似芙蓉花一般。
那位男士说:“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秀月笑了,在他脸上吻一下。
有人端来一张椅子,给秀月坐下试与晚服同色同料的鞋子。
许开明仍然躲在图画室内,全身动弹不得,脚像生了根似,扎在地上,看着客厅里的景象。
那位男士年约五六十,头顶微秃,身段保养得很好,许开明知道他是谁,他的尊容时时在报章财经版上出现,是国际知名的财阀。
从他满足的笑容来看,他显然以拥有这位美女为荣。
秀月站起来,挽起那位先生的手,散步进花园去了。
许开明要过一会儿,手脚方能动弹。
他仍然没有离开图画室,他喜欢这间房里的镜子,镜花水月,其实是现实的写照。
忽然有人进来,啪一声开亮了水晶灯,诧异地说:“你怎么在这里?外头等人用哪,晚会七时正开始。”
是一位总管模样的太太在责问他。
许开明听见自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位太太笑,“是李先生同贝小姐结婚的好日子呀,你不是偷酒喝了吧,快,快,客人陆续就来。”
外头有人唤她,她忙不迭奔出去。
许开明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出屋子。
完全没有人追究他这个生面人是谁,由此可知他平凡到什么地步。
他穿过花环、帐篷、人群,回到自己的车子旁边,轻轻开了车门,上车,发动引擎,把车驶走。
半晌,才回头,可是大宅隐蔽在树丛中,只看到檐角,那是一个香格里拉,出来之后,就找不到回头路。
许开明一直把车驶回家中。
孩子们奔出来欢迎他。
许太太诧异问:“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开明不语,做杯热可可,坐下来。
“喜伦应允教孩子们普通话。”
“那多好。”
“开明,打铁趁热,莫失良机,你需要一个家。”
开明低下头,“我知道。”
许太太大喜,“你真的明白?几时有行动?”
开明笑了,“今晚我就过去向喜伦求婚,不过,人家要是嫌我是个离过婚拖着两个孩子的中年人,我就没法子了。”
“不会的,我看着喜伦长大,不会的。”
不知怎地,开明觉得非常疲倦,揉揉眼睛,躺在沙发上。
“你置了指环没有?”
开明已无力气回答。
“我拿我那只给你,铁芬尼镶工永不过时。”
开明半明半灭地听见母亲不住喜悦唠叨,孩子们小脚咚咚咚奔跑,可是他的精魂渐渐离开他的肉体,飞向别处。
身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已与他不相干。
他回到老屋,那熟悉的间隔,六十年代的家具,都给他一种奇异的温暖感觉。
他看到自己的手脚,非常小,呵,他又回复儿身,回到老家来了。
“弟弟,弟弟?”他逐间房间找。
忽然,走廊滚出一只七彩皮球。
开明俯身拾起那只球。
一道房门打开,幽暗中走出一个小小人儿,呵,是弟弟,他脸带微笑,一只手指含在嘴内,正看着哥哥。
开明终于找到了他,开明冲向前,把他抱怀中,“弟弟,”他落下泪来,“我永远不会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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