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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鸽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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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颜的问题尖锐而真实,开明忽然之间发愣,过很久,才温柔地答:“我不认为我可以爱另一人更多。”

刘永颜颔首,“我知道我会迟婚。”

开明笑,“你是小公主,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永颜很高兴,“真的,开明,你真的那么想?”

开明握住永颜的手,“你爸妈认为你是永远的红颜。”

永颜吁出一口气,“我的表姐妹却说我永远给人看颜色。”

开明骇笑。

“开明,”永颜又说,“你未婚妻不会嫌弃我俩的友谊吧?”

“当然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性格大方可爱,”开明非常陶醉,“对人对己都有信心,你一定喜欢她。”

刘小妹看着开明倾心的表情,希望将来也有人如此对她。

张家玫比较直接,她把许开明及邵子贵约到家中喝下午茶。

她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务求第一时间看到邵子贵。

张家玫没有失望,子贵的确长得好,脸上有正在恋爱的特有淡淡莹光,眉眼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身段柔软修长,秀发如云,衣着大方,不暴露,不喧哗,年纪不大不小又刚刚好。

张家玫认为邵子贵可打八十五分。

由一个妙龄女给另外一个妙龄女八十五分,那是破天荒的超级分数。

子贵与张小姐闲谈一会儿,忽然想起一点事,到书房借用电话。

张家玫看着子贵背影,轻轻说:“开明,就是她了?”

开明肯定地答:“是。”

张家玫改了题目:“家母小时候老跟着祖母逛百货公司,那时,她至喜纽约沙克斯第五街,认为那才叫作大公司,每次都叫她乐而忘返。”

开明纳罕,张家玫想说些什么呢,除出子贵,她们都是那样高深莫测。

张家玫说下去:“然后,有一年,她说,她到了伦敦,祖母带她走进比芭。”

开明点头,“我听说过那家百货公司,它以法式装饰艺术装演为主,非常优雅别致,与众不同,但因经营不当,在七十年代已经关门。”

“但家母肯定那是她所见过世上最美丽的百货公司。”

张家玫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揭晓哑谜:“开明,你见到的是沙克斯还是比芭?”

开明看着家玫,微笑答,“我从来不逛百货公司,我一年只光顾两次拉夫罗兰专门店。”

这时子贵已经出来。

开明稍坐一会儿便告辞。

他说:“家玫一直不开心。”

子贵诧异,“是吗,我倒没注意。”

“你没看出来?”

子贵笑,“我根本没看,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真难能可贵,讲得太正确,闲人的眉头眼额,理来做甚。

开明轻轻将子贵拥在怀中,怀抱渐渐收紧,一直紧到二人呼吸有点问题,才缓缓松开。

“子贵,家母说我们该筹备婚礼了。”

“盛大婚礼,还是一切从简?”

“大概要请五六十个亲友到大酒店去吃顿乏味的西餐。”

子贵松口气,“我比较懂得控制西菜场面。”

“早上去注册签名。”

“让我们到外国注册,回来才吃饭。”

“你看,问题已经解决一半,子贵,由你负责订飞机票及酒席。”

子贵笑,“我们要陆续试菜试酒试礼服。”

“谁做伴郎与伴娘?”

“看,都要预约。”

“先得问父母借贷。”

“不要太破费,我家可以负担一半。”

“不要说笑话,怎么可以问他们要钱。”

子贵笑,“在外国,女方负责所有婚礼开销。”

开明答:“习俗是习俗,我们中国也有所谓三聘六礼,谁还会去理那个。”

每天做一点,一两个月后渐见婚礼规模。

最困难部分本来是找房子,可是许太太决定将开明此刻住的公寓送给他们,皆大欢喜。

要到这个时候,许开明才见到岳父邵富荣。

他长得相貌堂堂,国字口面,约六十余岁,精神十分好,穿考究深色西服。

对开明客气极了,又表示欣赏他的才华,最后说:“我是一个生意人,杂务十分之多,所以存一笔款子在子贵户口,任由她编排,你们年轻人自有主张,我们长辈意见太多,徒惹人厌,总之,届时把帖子给我,我便准时出席,哈哈哈哈哈。”

大刀阔斧,实事求是。

开明看到岳母暗暗松一口气。

岳父的年纪比岳母大很多。

接着,子贵走到父亲面前,轻轻说:“谢谢你。”

邵先生口气像是有点感慨,“子贵,我祝你快乐。”

子贵颔首。

开明看着他俩,觉得父女之间尊重有余,温情不足,也许因为邵先生一直在外头做生意的缘故。

稍后开明发觉邵先生存在子贵户口的是七位数字,而且另有房产划归她名下。

“哗,”开明说,“幸亏只得你一女儿。”

过了很久,子贵才轻轻回答:“不,不止我一个。”

开明一怔,转过头来,“他们人呢?”摊开手大表讶异。

子贵轻轻答:“都是大太太生的。”

开明一听,瞪大双眼,随即发觉那是最不礼貌的行为,于是若无其事呵一声。

“你不觉意外?”

“一点点。”

“大太太共有两子一女,同我家没有来往。”

开明说:“过来,坐下慢慢谈。”

子贵走近开明身边,在他旁边座位坐下。

开明拥着子贵肩膀,“看得出他对你不薄。”

“我也觉得如此。”

“那就可以了。”

轮到子贵诧异,“你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开明莫名其妙,“我应有什么问题?”

子贵张大嘴,没想到开明会那样欠缺好奇心。

开明摊开子贵的手,把脸窝进去,“我爱你。”

子贵别过脸去,悄悄落下泪来。

开明的世界澄明清晰,所有无关重要的事统统丢开,而他一直认为世上要紧的不外是子贵与他,当然,还有父母亲。

他与母亲谈过这件事。

“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明理的许太太只啊了一声。

“你想知道详细情形吗?”

许太太立刻说:“不,我不想知道,开明,我们更要好好爱护子贵。”

“谢谢你,母亲。”

“开明,你是我的孩子不用客气。”

母子二人都笑了。

挂上电话许先生问妻子:“何事好笑?”

“开明说,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齐人之福。”

“现在才知道,一心一意毕竟难能可贵。”

“所以,你怎么感激我呢?”

许太太瞪丈夫一眼,“才怪,你才应该对我感激流涕吧。”

“嘿!”

二人竟没有论及他人是非。

子贵与母亲去试车,坐在二座位德国名贵跑车里,她问服务员有否银车身红皮座垫。

“邵小姐,银身不成问题,红皮座位己停止生产。”

子贵有点失望,忽然听得母亲在一旁轻轻自语:“越是那般高尚人家,越是要同人家说清楚。”

子贵猛地挂下脸来,“妈,你有完没完!”

邵太太连忙低下头。

子贵立刻后悔了,她扶着母亲的肩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母女相拥落泪。

服务员将色版取来,看到客人哭了,不知发生何事,只得发愣。

子贵抹干眼泪,“就要这辆好了。”

“是,是。”这是他所见过,最激动的顾客。

那天傍晚,开明问子贵:“婚后你会不会辞职?”

子贵一听,立刻把双臂抱在胸前,如临大敌:“没有可能!”

开明连忙安抚,“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对不起我反应过激。”

开明笑,“别担心,我做你近身丫环,再请一个家务助理打杂,让你放心工作。”

子贵渐渐松弛,微笑道:“那还差不多。”

开明说:“宇宙公司一定对你很好。”

子贵答:“不见得,我自小见母亲一早起床妆扮好了,终日无所事事,非常无聊,心里有个阴影,所以发誓要有工作,每天有个目的,出了门,抵达公司,有人招呼,有固定工作量要完成,上司同事交换意见,一起出门去开会……”

开明摊摊手,“我不反对。”

“我会做到五十五岁。”

“没问题,”开明说,“我支持你,子贵,我总会在你身旁。”

子贵惬意地笑,“我知道,所有童年时的不快你都会补偿我。”

过一会儿开明才劝她:“据我观察你父亲厚爱你,我相信所有不愉快记忆都是你多心之故。”

“开明,你就是有这个优点,心事都往好处想。”

“那么,你应跟我学习。”

屋子重新装修,不过髹一髹墙壁,地板打一层蜡,窗帘换过新的,又添两盏灯。

邵太太觉得简陋,“屋里怎么空空如也?”

子贵笑答:“这样才好。”

“唉,不似新房。”

子贵说:“我怕噜里噜嗦的装饰品,小时候,看佣人替你抹梳妆台,逐瓶香水取起放下,一整个上午过去了,第二天又得再来……”

邵太太低头抱怨,“但凡娘家有的,你必定要全部丢弃。”

“没有的事,”子贵分辩,“我可没有拒收嫁妆。”

邵太太点头,“这倒是真的,一是一,二是二,径渭分明,”

忍不住笑。

女儿要出嫁了,母亲心灵受到极大冲击,思前想后,前尘往事,纷沓而至,感慨自然特别多,情绪也比较波动。

子贵尽量体贴母亲,事事让她参与。

当下说“一嫁人可以现成搬进新房住,在今日也算是福气了”。

邵太太点头,“这是真的,许家确是高尚人家。”

“来,来看我们的房间。”

只见光洁的木板地上一张大床,白色的被褥,两张茶几,并无其它家具。

“这倒好,每日可以沿床跑步。”邵太太终于出言揶揄。

子贵当然不怕,她诧异地说:“跑步?我与开明打算踩脚踏车。”

邵太太轻轻在床沿坐下,忽然说:“她出来了。”

子贵一怔,可是马上知道母亲口中的她是什么人。

过片刻,轻轻问:“人在何处?”

“在这里。”

于贵有点意外,“几时到的?”

“好几天了。”

“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你正在忙。”

“她住在什么地方?”

“酒店里,说想回家柱,我拒绝了她,我说,我得先问过子贵。”

“她那个人呢?”

“是她要离开他,说三年在一起,实在已经足够。”

子贵垂头。

“此事颇叫我为难,子贵,我已决定叫她走。你正在筹办婚礼,她夹在当中诸多不便。”

子贵低着头沉吟,她穿着套头毛衣,绝厚的长发盘在头顶,像是有点重量,把她的脸越压越低。

子贵神色渐渐悲哀苍茫,终于说:“那也不好,这也是她的家,想回来总得给她回来。”

可是邵太太说:“不,当初是她自己要走的。”

子贵凄然笑,“这种话,只有老板对伙计说出来,才理直气壮:‘看,当初是你自己要走,好马不吃回头草,反悔无效,’至亲之间,不可以如此计算。”

“你的心慈悲。”

子贵像是有点累,走到白色大床上躺下。

“我有和你说过吗,开明本来有个弟弟,比他小一点,养到两岁,不幸患急性脑膜炎去世,开明母子至今伤心不已。

“呵,有那样的事。”邵太太表示惋惜。

“他们一家真是相爱,我十分羡慕,或者,那是我们的榜样。”

邵太太不语。

“开明说他常常梦见弟弟同他踢皮球,他一年比一年大,弟弟仍然是幼儿,可是两兄弟并不陌生,玩得很高兴。”

子贵声音里充满怜惜。

她母亲长叹一声。

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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