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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宇一瞬间脸如寒冰,嘴角露出讥诮笑意之前,甩开了她的手,人先离开了座位。
走到门口听到费夫人叫他的名字,他阴沉着脸扭过头,身子却钉在原地没动;他的态度是如此强硬,稍微出乎她的意外,脸色变了变,但依然镇定的开口:“一直以来你都知道我多恨叶文捷。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你被她女儿骗得神魂颠倒。薛苑跟她妈一个样,伤人不见血。我怕你付出太多,到时候被伤得体无完肤。我是你的母亲,不忍心看到你受伤害。”
“您如此介怀的过去,是您的创伤,不是我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被伤得体无完肤,那也是我的事情,”萧正宇站在门口,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忍心看到我受伤害,那我真想知道,当年把尚未满月的儿子双手送人,现在用遗产来要挟自己的儿子的那个人,又是谁。”
“费夫人,祝您晚安。”
“还有,谢谢您的招待。”
第二天费夫人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告别的时候也没多余的话,照例是客客气气,不论是费夫人还是萧正宇,两人仿佛同时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不愉快事件。
上车前薛苑迟疑片刻,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递过去:“费夫人,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感谢你,只有一点小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费夫人眼光一扫,那是个非常小的雕花木盒,恰好可以放在掌心。木盒上的花纹异常精致,掀开盒盖后可以看到里面那个小小的木雕佛像,虽然小,但是栩栩如生,纹路清晰,作工极细致。
管家接过来,露出所有接到礼物的人应该有的感激表情:“谢谢薛小姐。”
“不不,不客气,我才是。”
费夫人目光在薛苑身上一停,说了句“挺有心”,又紧了紧披风,对着萧正宇开口:“我等着你回来。”
话音一落,没有来由的大风吹起,吹得薛苑一把长发乱飞,萧正宇伸出右手帮她压住头发,手顺势揽上她的肩头,左手握住薛苑的手在自己手心,对萧夫人欠身一礼,转身上车。
来时没有看到道旁风光,回去这一路看了个够。田野牧歌,偶尔可以看到两三处精致的庄园。最后到达机场,两人跟岳万里道谢。岳万里对他们的谢谢完全不在意,只说:“萧先生,夫人这些年很不容易,请你不要让她伤心。”
萧正宇微笑不改:“谢谢你的提醒。”
他态度太过完美,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但手心的力气还是不自觉的大了几分。隐隐的痛意从手指间传来,把薛苑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扯回来,他仰起头看了一眼萧正宇,看到他分明的侧脸和眸子里光芒,终于什么都没问没说。
上飞机之后,薛苑觉得困意上来,本想着起飞之后就睡一会,萧正宇却问她:“你事先怎么没说你准备了礼物送给费夫人?”
“我想着也不是大事,”薛苑说,“千里迢迢的过去打扰人家,总该表示一下谢意,费夫人什么都不缺,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萧正宇不动声色:“我呢?你拿什么怎么谢我?”
实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薛苑呆了呆,系安全带的手也随之一松:“啊?”
看到她吃惊得眼睛都圆了,萧正宇随意笑了笑:“当我开玩笑,忘了这件事。”说着探身过去,抓起安全带,帮她仔细的扣好。他低着头寻找搭扣的位置,感觉到得后颈发烫,有道目光长久的停在那里。他说“好了”,再抬起头来,刻意对上薛苑的视线,她仿佛惊吓到一样,迅速挪开目光,带出难得的仓皇和不知所措的痕迹。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飞机在跑道上奔驰滑动。
那漫长的旅程,不论是薛苑还是萧正宇,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和念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薛苑第一次醒过来时是晚上,机舱里满是昏暗。萧正宇正在沉睡,一只手支着头,偶尔动了动身子,调整个更加舒服的坐姿,任凭月光无声的雕刻他的侧脸。
从飞机的舷窗看出去,外面云层如海水一样波光粼粼,云海两个字从未像今天这样生动。无数的云朵聚集成了宽阔的海洋,月亮几乎满月,仿佛荧荧的玉盘一样挂在天上,完美的倒映在那片一望无际的云海里,把周围映成一轮淡色的光晕。
薛苑翻开带来的书,慢慢读起来,读到某一段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我和爱人站在河边的田野上,她在我的肩上按下雪白的手,
她让我简单去生活,就像堰上生出青草;
但我那时愚笨无知,而今双眼饱含泪水。”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回到国内。
两个人打车回市内,刚刚下了雨,清凉舒适。薛苑回到宿舍,先洗了个澡,就开始打扫屋子收拾自己的书和衣物,忙完这一切扯开窗帘朝外看去,已经是华灯初上时间,人工湖里落满了灯光,仿佛银河般绚烂。她动手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电脑笔记本装进包里,再给丁依楠打了个电话,问她:“这几天你忙不忙,我可以过来住几天吗?”
丁依楠高兴得大呼小叫:“过来过来,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提着旅行包到达的时候,丁依楠果然开着大门等她,她一进屋就被搂住了脖子。
“阿苑啊,你真是好人!黄湾走了我正寂寞呢,你就来陪我了!”丁依楠呱呱叫。
放下行李,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薛苑左看看右看看:“黄湾去哪里了?”
“几个朋友出去写生旅游了,据说这次路线还挺长的。我估摸着两三个月回不来,你随便住在我这里好了。当然就算他回来了,你也随便住。我们把他踹客厅去。”
薛苑抿嘴笑起来:“不打扰就好,我先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就找房子搬家。”
“搬家?你不是有条件那么好的宿舍住吗?”
“我打算辞职,自然就不能住宿舍了。”
丁依楠更加费解:“辞职?好好的你辞职什么?就冲着那一个个帅哥美男,你都要多呆几天啊。你去其他地方哪里还能看到这么多养眼的男人?像我们公司,好男人都结婚了,剩下的全是一帮宅男。”
跟丁依楠说话总是特别轻松。薛苑心口略微松下一块,想着跟她解释理由是个麻烦事情,就干脆说:“做得不愉快,压力太大,谁都可以使唤我,实在受不了。”
“人善被人欺啊!”丁依楠深有感触,“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压力还在承受范围内,你就不应该辞职。”
薛苑“嗯嗯”两声打太极,弯腰从行李里翻出件睡衣:“我累得要命,你让我先去洗个澡。”
洗了澡出来,丁依楠已经不在客厅了,卧室下倒是漏出了一丝光芒。薛苑推门进去,看到她正对着电脑细细的修改一张美女图。
她擦着头发,随口问:“游戏的人设?”
“不是,一本杂志的插图稿,算是兼职吧。”
这个年头,学艺术的学生一般出路都不错,怎么都能找到饭碗。薛苑心思一动,又问:“你能不能也帮我找份兼职?我打算重新找工作,但一时半会也不那么容易。”
丁依楠转身过来,下巴搁在椅背上,瞧着她:“你想做什么?美术设计?”
“不,你也知道我的专业水平,干不了这个,我也不想干了,”薛苑摇头,“翻译之类的工作吧,有吗?笔译口译都可以的。笔译最好,口译人家未必要我,我没有翻译证。”
“这个倒是有的!”丁依楠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最近不是要开那个浩浩荡荡的第七届国际电子产品博览会吗,我们公司是主办方之一,传说这届博览会是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不少大型外国公司要来,一大堆资料,正缺翻译呢。”
薛苑点头:“那就麻烦你帮我联系看看。”
“不过我估计钱不会太多。”
“对我而言,聊胜于无。”
因为时差关系,加上干了半个下午的活,薛苑的困意很快占领的大脑,丁依楠发现她的精神不济,指了指她坐的那张大床,“你那么困就先睡吧,”说完又想起什么,忙忙解释,“床单和被套都是干净的,黄湾走后我换过一次。”
薛苑本来没想那么多,听到这画蛇添足般的解释反倒撑不住笑了,“噢,是吗,走了后才换的啊,这样啊。”看到薛苑眸子里促黠的笑意,丁依楠再怎么脸厚,也不禁红了脸,扑上去挠她的痒痒。
两人笑着在床上滚成一团。薛苑很快没了精神,眼皮重得再也无法睁开,声音潮水般的从耳边退却,终于睡着了。
丁依楠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终于察觉她跟上次见面不同的地方。嘴角紧紧抿住,眉心微蹙,她连睡觉都不开心,沉重而疲劳。脸那么漂亮和年轻,可是精神,已经不堪重负了。隐藏在她睡着的表情之中的情绪让丁依楠一瞬间觉得无奈。
她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自言自语:“为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我真不明白。”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欢快地响起来。
怕吵醒薛苑,她着急忙慌的抓过电话,接听时瞥到号码,并不熟悉。电话那头清晰优美的声音也不熟悉,叫她叫得分外熟捻:“请问是丁依楠小姐吗?”
“是我,你是?”
“我是李又维,毕业那天跟你在学校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李先生吗?怎么会不记得,我倒是没想到你给我打电话,”丁依楠兴奋的扬高了声音,说话时发现薛苑仿佛惊到那样转了一下身子,连忙压低了声音,“稍等。”
她去了阳台上,解释:“有朋友在我这里休息,声音太大会吵醒她。李先生,你忽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薛苑在哪里,”李又维把话问得推心置腹,如此真诚,又显得不安和惶恐,“打她手机他一直关机,怕她出什么事情。”
“啊,她就在我这里啊,刚刚才睡着。”
“原来如此,”李又维松了口气,“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
丁依楠顿了顿,又问:“李先生,这段时间,薛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怎么了?”
“她今天跟我说打算辞职,说累得很,不想干了。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薛苑不是那种怕难就不干活的人,我觉得大概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但她又不肯说真正的原因,我估计是问不出来的,”丁依楠的声音充满期盼,“你不是她的同事吗,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李又维真正吃了一惊:“辞职?她说要辞职?”
“哦,看来你也不知道,”丁依楠失望地叹口气,“那没事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两人再闲聊几句后就挂了电话。丁依楠回到电脑前继续画图,可李又维这边却确不一样,他的脚步在医院门口稍微一滞,被同行的张玲莉甩开了几步。
张玲莉起初也没在意,以为他是因为讲电话走得慢,她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发现他居然还站在医院门口,鹤立鸡群的站在原地,握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叫他:“李又维!”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下了台阶,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张玲莉瞥他一眼,又说:“医生说了目前已经安全了,不过需要调养。你不要太担心了。”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起来,张玲莉看了眼号码,恼火的关了手机。
“记者?”
“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的消息。”
前几天,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李天明病重的消息,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新闻一篇接一篇的登,火热程度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