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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远远近近又是那软语娇音,鼻中淡淡幽幽又是她暖暖清香……他明明看见,她就在眼前,却怎么……不见了?“静儿……静儿……”绵绵的腿脚,不待挪动,两眼一黑,人猛地向前扑去。
“爷!!”福能儿一把撑住,随来的人赶紧帮着一道扶了坐在地上。
苍白的脸庞不见血色,双目紧闭,唇色泛青,福能儿一边心急火燎地喊着,一边死死掐着人中。这真真是要了命了!老太太他们举家入京实在是出人所料,又偏偏缺了那一个!迎至郊外,爷便像疯了一般,谁敢拦,谁能拦?!这没日没夜的奔波,眼睛红的充了血一般,身子仿佛神魔符了体,不累,也不饿,是生,是死,不见着那一个,这命实在两可……
“咳!” 堵在心口的闷气猛地上涌,一口死血咳了出来,黑红的血渍缓缓染在嘴角边,浑身乏,透空了一般……
“爷,水,水。”
清凉的水滑入空空的胃肠,一阵绞痛,慢慢睁开眼睛,头晕缓了些,总算辨清眼前的景象,“福能儿,福能儿!”承泽用力挣着往起站,“快,快!地牢!地牢!”
“爷!二爷!!”
福能儿用力拉住,“你听我说,老太太她们走的时候,她们走的时候奶奶她还好好儿的呢!!”
“你说什么??”
福能儿一脚踹过了旁边的人,“爷!这是老太太留下看府的福景儿。说!快告诉二爷!”
“是,是,”福景儿已被眼前二爷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形状吓得哆嗦,哪敢瞒一句,“老太太走的时候吩咐锁、锁了延寿斋,锁、锁了怡宁苑、芳、芳洲苑,一,一月一扫……”
“糊涂东西!谁问你那个!”福能儿厉声喝,“大奶奶呢?馨竹园呢??”
“大、大奶奶,老太太吩咐好、好生看着,不不不,好生服侍、服侍大奶奶。启程的那一日,大奶奶还、还送到、送到府门外。待走远了,我,小、小的亲自送大奶奶回、回的馨竹园……”
“当真??”承泽一把抓这他的脖领子嘶吼道,“可当真??”
“千真万确!!二爷!小的绝不敢说一句假话,若有一句不实,让小的烂肚子烂肠、不得好死、天诛地灭、天打五雷轰!!”
“人呢?那她人呢??”
“原是在的,只是几日前,大奶奶带了王兴、荷叶儿上山守灵去了!”
“混帐东西!!”承泽一声暴怒将福景儿踹翻在地,举拳就要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瞒哄爷!”
“哎呀!爷啊!冤枉啊!!”想着那日在他剑下伤筋错骨残了一地的人,再看那血红的眼睛阎王爷一般,吓得福景儿死命求饶,“老天佛祖菩萨在上!小人句句属实啊!!”
“老太太让你看着她,你哪来的狗胆放她上山守灵??”
“爷!爷!您听我说,您听小的说!老太太原话吩咐,府中大奶奶可随意,倘若慕家来人,许见,可不许留也不能离!每年大爷的忌日要上山斋戒祭扫,老爷、太太的忌日要往广灵寺去诵经。今年祭扫完,大奶奶说山上清静就住下守灵,小的、小的想着这也无甚不妥,就依话把一并使唤用的都送上山了!爷,我,我……”
不待话完承泽一把搡开,蛮狠的力道让福景儿好一个跟头。
看爷又若中了蛊般浑身是劲儿大步飞奔出门,福能儿顾不得多想紧紧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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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半时分,山风在浓重的夜色中越发放肆,松明的火把被吹得呼呼直响。又急速颠簸在山路上,马蹄声不似从前齐整,飞奔中是散散碎碎的混乱。手酸,背疼,福能儿尽力强撑依然渐觉体力不支,可看着前面不停挥舞的马鞭,心知此刻就是天上下刀子、即刻跑断了气也休想拦住爷。
原当到山上寻见人便一切都好,谁知那守灵的老婆子哭天喊地、死搅蛮缠地遮掩,惹得爷险些下了狠手,这才惊吓着说出大奶奶留了大笔的银子给她们封口,两日前已经离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苦寻不见,身心乏透的人一刻就燥怒,疯了一般摔砸、嘶喊,可冷静下来却不似前一处惊慌,毕竟,毕竟知道她真的还活着!只是,她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冷风中远远飘来竹香,慕家庄就要到了。福能儿不由念佛,奶奶,求您,求您,您可一定要在娘家,一定要偷偷回了娘家!若不然,若不然爷他再不歇着,人就撑不住了……
夜深人静,承泽那没了把握的力道把慕家府门砸得震天响。门很快就开了,守门人也十分知礼、客气,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回应竟会带来如此消息……
僵坐在竹林中,人在,魂离,双目痴痴发直,福能儿拿着水袋好灌了一通,那眼中方才有了些神。
“爷,爷,这可放了心了吧?”
“……嗯?”
“奶奶,奶奶她显是跟着慕大爷和慕夫人走了。”
“你……你怎知道?”
“爷你想啊,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同一时,奶奶不见了,慕家也空了?若非是接了人一家子远走他乡,还能是怎样?”福能儿见那眼睛又怔,紧着开导,“爷再想那银子,那可是足足一千两银票,奶奶在咱们府里一个月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才多少时,她哪攒得出那么些?定是慕大爷出手相助,你说是不是?”
“一家子……远走他乡?你,你是说……她再也不回来了?”
“爷啊,一千两,买条命都够了,奶奶若不是,” 福能儿压低了声儿,“若不是私逃怎会这样封人的口?”
“静儿,静儿!”承泽口中慌乱地叫着,挣扎着往起站,“马,马!”
“爷!” 福能儿强摁住他,“爷!容小的说句犯上的话,你,你就放过奶奶吧!”
“你,你说什么?”
“爷,爷,你想想,你好好想想,奶奶她自从进了门,跟着府里,跟着……你,受了多少罪?命都要了两次了,能活着实在是阎王爷开恩、大造化,怨不得慕大爷要将人接走了。而今,爷你已在京里谋了职位,虽是有庞将军护着,可皇命在身,容不得半点错。便是此刻心里再想,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脱得了身?”
“不不,不是慕大哥,是她,她定是当我变了心,当我撇下她不管她她才走的,我,我得寻见她,我……”不敢听,不敢想,只慌慌抓着借口……
“变心如何,不变心如何?你把大奶奶寻见,又能怎样?接她进京?这一回可是在将军府,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只怕你非但亲近不得,奶奶她又要受多少罪!若是不进京,府里这般冷清,她一个人守着,得多苦?爷,虽是走了,见不着了,可她是跟着自己的兄长娘亲,便是想着你、心里苦些,你也总知道她人没受罪。”
字字句句如刀尖戳在心坎里,绝望的痛痛得他鲜血淋淋,颤微微不敢碰,只浑浑道,“她走了……就这么走了?她早先说今生,今生只为我……这一走,一个字……一个字都没给我留……”
“爷!不为自己,你为奶奶,别再瓜葛了,放过她吧。往后,你心里念着就是,各过各的吧。”
各过各的,永不再见……当初应了她不离,如今这背信弃义的惩罚终是应验……
“爷,爷?”
人猛地醒神,仿若溺水将死之人,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福能儿的手臂,“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福能儿,我舍不得……”
从未见这钢筋铁骨之人软弱至此,听自家爷街头岂丐一般求诉,福能儿心也是疼得要死,可爷已经失了神,此刻正是该他撑事的时候,万不能松懈!“爷,你若当真疼她,该是想办法在老太太跟前儿把这件事遮过去是正经!”
“……嗯?”
“大奶奶这是私逃了,可是犯王法的!那府里还不知道,遂还没报到京城,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岂能轻饶?定是要派人查找!那慕家是读书人家,怎有躲藏的心计?怕是用不了多少时就得寻着,到时候别说大奶奶逃不了,慕大爷说不准也得吃官司!你得想办法让老太太不找!”
一语惊醒梦中人,承泽好愣了一会儿,方喃喃道,“不找?这事怕是遮不过去。”
“那,那可怎么办?要不,咱们想法子搅混局面,让他们寻不着?”
承泽摇摇头,“不好,总得有个长久之计,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如何长久?”
“就说她……自尽了。”
寒风中,福能儿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福能儿,”
“小的在!”
“去找,天涯海角,找到她。我要……再看一眼……”
“是!”
……
想不顾一切随了她去,可这一切又是如此牵绊,千里之外,骨血之亲,人臣之责,如何……一了百了……
心丢了,神思都散,回京的路上,踢踢踏踏疲惫的马蹄声驮着行尸走肉……
☆、第七十四章 峰回路转(补完)
从山上下来稍事歇息,主仆二人分道而行。承泽私自离京数日,且不说已是坏了衙门规矩,便是为那一家老小也不能再容耽搁,遂好生嘱咐一番便先行回京。福能儿留下继续打听静香的下落,慕家的守门人说是去了慕夫人娘家老姨太太府上探病,虽说这九成是个幌子,可承泽依旧不肯放过,定要他先去做实。
一路往北皆是宽敞的官道,马匹连日奔波也乏了,没有主人那催命似的急赶;便只缓缓小跑着。承泽此刻万念皆尽,一颗心却还是不能放下;这“自尽”一事要如何瞒哄如何圆再不容半点错;这一个想头便是丝丝缕缕的细节,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偶有人马急弛而过,荡起尘土飞扬,目光一时滞,盯着远去的旅人木呆呆发怔,今生自己再无如此急切的心,再无那般可赶的归处……
冬日天短,日头将将偏西,不待多时已是暮色重重。正是行至一处所在唤做丰阳驿,平日尚可多赶一会儿路,可眼见起了风天色也沉,像是要下雪了,承泽便决定找地方投宿。这是个倚着筑站设驿而自成的集镇,地方小,东西贯穿只一条像样的街。此时天色尽黑,两边的店铺都陆续开始上板,不远处依旧挑了灯笼开门迎客的便是唯一的客栈。
将马鞭扔给门口的小二,说了句“好生安置”承泽便进了客栈里。店面两间,摆了四五张木桌,北墙上一条蓝布帘便是通往后院的客房。客栈不大,拾掇得倒是干净、齐整。已是过了晚饭时分,无甚客来,掌柜的在柜台里扒拉着算盘,听有人进来抬了抬眼皮,见承泽虽是一身疲惫,却是衣着、气度皆不俗,便赶紧停了手中的活计,满脸堆笑道,“客官可是住店?”
“嗯,挑间干净的。”
“客官尽管放心!这方圆百里,除了山里头那官家驿馆,就只小店一家。南来北往的客可都是识得的,睡得暖和,吃得舒服,再没有……”掌柜的正自顾自吹嘘着,就见这位客官突然扭头盯着那蓝布帘,瞪大了眼睛,那神情竟像是魂儿出了窍,不觉诧异道,“客官,客官?”
“嘘!”
承泽此刻所有的精神都聚在了耳上,刚才可是他听错了?可是他耳迷?可是他心思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