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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荷塘,有座农家小院。这是江南最寻常的小院,围墙用竹篱扎起,篱上引了些牵牛花或瓜果,绕着竹篱,种了一溜儿桃树,惹来整日蜂儿飞蝶儿忙。小院里划成数个田字,黄瓜茄子挂满篱架,白菜小葱韭苗惹人怜爱。菜园与屋子之间,葡萄藤蔓投下一片绿色的清凉,葡萄架下不失时机地支起一个秋千架,可想酷暑之时,躺在架下有多惬意。
江南人家多数会在自家院子辟一块地养蚕,这家却不同,屋子左侧的一大块全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儿的草,看似是杂草,走进才闻到草药的芳香。药草的花竟然也很漂亮,花期都是接茬着来的,春天到了,屋前屋后便好像身在花海里。
如此春光明媚的日子,这户人家里又上演着家常便饭的一幕。
两个在路上还争执着谁大谁小的孩子,刚刚摸进门,便感受到一阵风雨欲来的气势。两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有默契地回头,果然,一个青衫布裙女子站在门口,手叉腰,虎着脸。
不久以后,在院子外面的人都听得见一对双生儿的哇哇大哭。
那哭声悲痛至极,令闻者泪落,平时吃够这对鬼精灵苦头的邻里们一听,就知道……有多假。
“娘好狠心,打得寒儿好痛,寒儿一定不是娘亲生的,哇哇哇。”
“娘好狠心,娘是坏人,娘不疼雪儿了,雪儿是个没娘疼的孩子。我要爹爹,爹爹,快来救雪儿……”
他们口中的爹爹忙跑出来救驾,女孩儿一见救星到了,瞄准时机,溜了过去,一把扑入他怀里,便窜到了他身后。
男子把她高高举起来,用胡子亲她满脸的泪痕,“雪儿,又惹娘生气了?”
女孩儿大眼睛里盈满眼泪,点头一眨眼,泪珠儿簌簌掉下来,果然惹来男子心疼不已。
又来这招,男孩鄙视不已,做不来女孩的举动,却也过去抱着男子的腿。
男子一把将他也抱了起来,任两张别无二致的小脸在衣服上拱啊蹭啊蹭干了涕泪,看看女子,息事宁人地笑,“为什么又打孩子?”
女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们爷三人,两个小鬼的小尊臀敢情是豆腐做的,她才小小的、轻轻的“抚”一下,就给她哭得震天响,就怕街坊邻里不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后母?每次都是这招,哭一通,使点苦肉计,就想避过责罚?
“韩成敖,你还护着他们,看你宠得他们无法无天都成什么样了!”
男子仍是好脾气地笑,“出什么事了?”
“你让他们自己说!”
韩大小姐小心瞧瞧气咻咻的母亲大人,又抽嗒了一下,才道,“雪儿和弟弟去德宝楼买娘最爱的包子,有个人晕在前面,雪儿想他肯定是吃太多了,所以给他吃了一颗五香丸,好帮他吐吐。”
韩大公子委屈地接着道,“结果那个人醒来,一口咬定是寒儿和妹妹使的坏,他追着我们打,要抓我们见官,我们只好赶快跑,那个人把寒儿的竹筒子抢过去,结果他就被爹爹的蝎子又吓昏了回去……白费了我们一顿工夫。”
韩大公子和韩大小姐的三分真,七分假,对他们爹爹而言便是天衣无缝了,可落在他们老娘的眼里,分明是漏洞百出。
她似笑非笑,“是吗?那好,我问你们,第一,德宝楼在镇口就有分店,为什么要跑到富春桥去?第二,当时没其他人了吗,要你们两个毛头小孩救人?第三,只是出门买个包子,你需要把老娘的瓶瓶罐罐蜈蚣蝎子也带去吗?”
两小鬼把头缩回了他们爹的怀里,韩老爹忙柔声安慰道,“雪儿有没有把那个人救醒啊?”
“有,是按爹爹教我配的药。”
“寒儿有没有提醒他别打开筒子?”
“有,是他自己笨,偏不信。”
韩大少爷的爹最后打圆场道,“你看,他们是一片好心,是那人误会了寒儿雪儿的好心了。”
韩大小姐的娘不吃这一套,“你别替他们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些药都是未试验过的,他们都敢用在人身上,这次幸好,人没事,下次呢,万一不灵了呢,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他们老爹听了反而得意,“不是每次都没事吗?可见寒儿雪儿还是有分寸的。你们快跟娘说,能教寒儿雪儿出手救人的,内里一定有原因的,对不对?”
“你让开。”他们老娘终于发飙了,呼着一双儿女的小名,“韩小寒,韩小雪,你们给我过来,今天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老娘把名字倒过来写!你,去拿家法来。”
虽知这对小鬼头尽然顽劣,但绝不是不知轻重,然而该出手时便要出手,以免日后养成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
家法来了,这是专门为韩少爷和韩小姐量身而做的洗衣板。两位娇贵的小人儿可怜兮兮地趴在上面——
“哇哇,好痛,爹爹,雪儿的屁股要开花了。”
“哇哇,师公,你为什么不带寒儿走,你的徒弟要打死你的徒孙了,要绝了你师门之后哇……”
“娘,你看,师公来了!”
“娘,真的是师公!”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她下手更不留情了,用的力度却是恰到好处,一顿排头下来,足够让他们三五天不能出去尽情撒欢,却不至于不能坐地行走。
“太上老君来了也没用,给我乖乖趴好!”
长笑从天而落,“两个小猴孙,教过你们打不过要会逃,这点都不会,别认是我的徒孙。”
没想到韩爹爹比韩公子韩小姐反应还大,一把搂着妻子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回了屋里。
前脚才踢上门,回身看见一灯老道已经在屋里悠闲地坐着喝茶,翘着二郎腿,“丫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韩成敖高度警惕地挡在妻子身前,“你又来干什么?”
“看看我的徒儿徒孙,看他们谁想我了,就带他们到千寻山去。”
韩成敖阴着脸,“休想!”
“你说了不算,琏儿丫头说了才算。丫头,你说怎么办呢?”
施琏儿对这一番对阵已经见怪不怪,这么多年,韩成敖每次见着一灯,还如临大敌,都怪那次把他给吓破了胆,也只有他,那点老套的威胁还穷紧张个劲。不理他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他们斗鸡般斗了一会,好说歹说才把韩成敖劝出去,就听一双儿女缠上他,扁着嘴撒着欢儿告状。
她站在窗口看他们闹腾得欢,嘴角不由上扬。一灯也笑道,“我想带他们到千寻山去。”
“不行。”
“以他们的天资,可惜了。”
“不可惜。”
一灯微微一笑,“你担心我会把他们教成另一个易儿?”
她摇摇头,“我只想让他们快快活活的长大就好。”
话提到这里,气氛便有些变了。一灯老道把一枚纸笺放到她手里,她愣了下,才打开来,想起是许久以前一灯为他们各自占过一卦,其中一个是“繁华梦醒香尘散,龙归沧海明珠还”。
她沉默下来,一灯老道知她心思,笑吟吟道,“不疯魔不成仙,放心吧,易儿是个有慧根的孩子。至于琏儿,天各有命,你没有侵占着她活的权利,既然这是你选择的,就好好地把她的份儿活下去。”
更深人静。她从梦中醒来,翻了个身,听着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尽管他努力控制呼吸频率,那一丝不稳仍是泄露了他未曾入睡的痕迹。
“是你吗?”他在黑暗中注视她的脸,额贴上她的额头。“是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一丝笑意。“吵醒你了?”他不语,将她揽至胸前,只有这样抱着她,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多年前抱着悄无声息的她那冰冷入骨的恐惧才能被冲淡。这个夜晚,不知为何她心里也有点事,突然道,“我如今是这个样子,你不介意吗?”
他一手肘支起头来,认真道,“哪个样子?我瞧瞧……”
她拍掉他不规矩的手,白了他一眼,他变得越来越油腔舌调了。
“我怎么会介意,你还是你。”他低头在她发上吻了一下,把她调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她迟疑了一下,“你不是讨厌她吗?”多少次,她看镜子那张七八成相似的脸,仍会心神恍惚。
“我讨厌你把她塞给我,可我现在感激她,没有她,我便抱不到你,触不到你的魂。”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璀然生辉,身上淡淡的熟悉的草药气息让她感到安心,才说了一会话,感到有些睡意,搁在她身上的手不老实起来,她正迷醉着,忽地又想起一事来,“对了,施夫人的寿辰快到了,我们得回去一趟,这一趟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们后天就得动身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他把眉头皱了起来。施夫人不去想女儿大病醒来后性情的变化,反对拯救了女儿终身大事的他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讨好。可怜施夫人精明一世,临老却如此自甘卑微,别说他,连她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便说了几句。
可施夫人反过来气急劝她,“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现在宠你上天,是看在一对孩子的份上,你不好好抓住他,到时人跑了,你连哭的地儿都找不着!”然后施夫人看着她的脸,怔怔出神,思绪似乎飘到了层云之外。她也同为人母,怎么不了解施夫人的心思,只是解释不得,只好作罢。韩成敖一直对施夫人很客气,这些年,施夫人看他不但不跑,反而黏她黏得紧,才渐渐放心。
命运之手妙不可言,将他与她拨过去,又拨过来。谁也不曾想到,那个“三年之约”成真了,曾经让他深痛恶绝的人,如今安稳地躺在他身侧,他们的一双儿女正躺在隔壁的小床上。
“施夫人老了,她很挂念寒儿雪儿。”
“施子珩坟上的草也该清一清了。”
她推开一只不依不饶的手,“人家怎么说也是你的岳母大人,你难道不应该尽一尽孝道?”他翻了个身,压住她,嘴里咕哝着“好”,顺便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时间还早,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
低低的喘息中,他凝视她的眼睛,双眸璨如漆夜里的寒星,固执却一如十年前的少年,他问,“你是谁?”
她扬笑轻问,“你以为我是谁?”
他低头亲她的眉,“你是你,不管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夜更静了,只有虫儿低低的鸣叫,空气满是桃花粉粒的芬芳,窗外一片漆黑,十五的夜,也许是个无月的夜晚,可是谁在乎呢,从此风沙星辰,他都陪她看遍。
第二百三十九章 番外:纵使相逢应不识
更新时间2011…9…14 15:04:23 字数:3193
再次踏进这个地方,是她今生永未想到的事。
立于门口的侍卫官已等候多时,远远一见到人,立即朝旁边人吩咐几句。
她疾步上前,厉声道,“我的儿女呢?”
“睿王妃,不用着急,皇上这会正和他们玩儿呢。”
“带我去见他们!”她胸口的火已经烧得五脏俱焚,听到儿女安好的保证,不能有一丝舒缓,反而越加焦躁。
侍卫官礼貌地在前带路,三庭五廊,慢慢地踱,她再怎么着急,也知道这节骨眼来不得出漏子,只能忍下抢在前头的冲动。又走了数重庭院,侍卫官总算把她带进了一间宫室里。
她当下便冲了进去,宫室内空无一人,免了她行礼的一套,进了内室,一眼望见重重轻红色纱幔背后的小小人影。她走了过去,撩起纱幔,看到一双儿女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她瞧着儿女的睡相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