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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手机。我不喜欢那玩意儿,觉得手机就是栓在人身上的狗铃铛。认为它是除婚姻之外,第二项对人的生存自由生存空间,进行压缩饼干式控制的最糟糕发明。为了便与找到我,码头上特意免费给我卖了一个,我也有意在上厕所的时候,把它与大便一道拉进了化粪池里。
我去跟刘经理说,得找人来把灯座重新焊一下。过了有两个多小时,一个瘦瘦的电焊工师傅过来了。
我这人没有什么优点,可也没有什么缺点。要说有,那就是好学。我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并想着要成为其中的行家。看着焊工师傅焊电焊,我就恬着脸让他教我。
“没什么好教的。入门很容易,要想焊得好,难。”焊工师傅言简意赅地说。
“总是有点窍门吧?”
“没有什么窍门,熟能生窍。你要是想学。没事的时候,你就捣捣就是。”他说的很轻巧。我看他是有意不教我。就仔仔细细地在旁边望着。蓝色的弧光,很刺眼。我还是忍着。觉得并不象传说中的不可抗拒。
“你最好不要象那样看。眼睛会痛的。”师傅好心提醒道,“要看,你用面罩看。”师傅把他自己用的面罩递给我。
“那怎么行。”我把面罩还回去。
“没关系。你看你的。我这样能焊起来,”师傅笃定地说。
隔着面罩看了一会儿,我心里就痒痒的,得寸进尺,“师傅给我学一下吧!”我厚着脸皮道。
师傅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行是行。不过,我就怕你今天晚上要骂我。”
“怎么讲?”
“我要是让你焊了。今天晚上,你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眼睛很痛。或许明天一天,有的人甚至会到后天,都看不见东西。”
“那么痛?”我呲着牙道。
“没办法,想学,这一关必需要过的。每一个人,第一次都会这样。过了这一关,就没事了。”
“学,反正就是头一回。”我下决心道。
31。…第三十一章自讨苦吃
看人吃豆腐,牙齿快。
焊条一碰到铁上面,铁就突然间变成了,能量巨大的吸铁石似的,把焊条死死地吸在上面,不仅焊不出一点火花,任我怎么拽也拽不下来。而且整根电焊条在瞬间就被烧得通红。我一下子慌了,“师傅怎么办?”我大叫。想撒手不管,又觉不妥。可是这样烧下去,会不会电到我,或者烧到我的手?我很担心。
“赶紧把焊条松掉,松掉!”一旁的师傅也急了,见我迟迟没有反应,赶紧伸出手来帮我。握住焊把抖了几抖,再一拽,拽下来了。我这才长出一口气,好险。
“电流小了一点,”师傅说,“这不怪你,怪我。这样,一直让它粘在上面,很容易把焊机烧坏掉的,以后,你要是碰到这样的情况,就去把电流调大一些。不过,也不能调的太大,电流太大,又会把你要焊的东西烧穿。”
我点头称是。
“焊电焊,首先第一步,要引弧,就是让焊条在工作面上划拉,划出火来以来再焊。而不是象你那样,直接就焊。那样很容易,象你刚才所出现的状况。这还是酸性的422焊条呢,你要是碰到我们在船厂,常用的507碱性焊条,那更容易粘了。就算我们老家伙了,也经常地粘。可一旦遇到粘的情况,你首先不要着急,松开把手,要不象我刚才那样摇一摇,再拽。如果一味地死劲拽,那是很危险的。象我们焊工,经常性地要高空作业,拽得好还好,拽得不好,就会从高处掉下去。那样就完了。所以,你如果想学电焊的话,你千万要注意了。粘住了不能用全力去拽。”电焊师傅,一边焊一边解释。
“你还说,没有诀窍,你刚才说的不就是诀窍吗?”
“当然,每一行当,都有每一行当的别别窍。有肯定是有一些的。要不然有人说,隔行如隔山呢?要不然,最好的焊工,比美国总统的薪水还要高呢!不过,就我认为电焊这门手艺,最主要的还在于多烧。熟能生巧。”
“师傅,你焊出来的真漂亮,一条一条笔直笔直的,象倒下来的多米诺骨牌。一个压下一个,”我赞美道。
尽管在鲁迅杂文的多年熏陶下,骂人的功夫日渐精进,可以说已经很有一套,可是相反的,也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赞扬别人夸奖别人,就像有人啃我骨头一样的难受。所以,我是极少极少夸奖人的。不过,我认为该夸一夸这位师傅才是。一,看在他教了我这么多的份上。二,我的心里又痒痒了,想再亲手学一学。
“这叫鱼鳞纹。我们专业的术语就是这么说的。”
“鱼鳞纹?也就是说跟鱼身上的鳞片一样。还真是形像。”
“好看是没错,可你也要记住了,有时,不过是一个假像。表面上很好看,底下却没有烧着。”
“什么意思?”看师傅的表情很严肃,我追问了一句。
“就是讲面子上是烧在一起了,其实中间都没有烧到。无论是力度还是强度都达不到要求。好比就像是陷阱。你一脚踩在上面,它就断了,塌了。如果是船,开到海上,遇到风浪,船就会断掉。这昌刚学电焊的人,惯犯的毛病。所以,你刚开始学的时候,最重要的,不要追求外表漂亮,焊牢才是关键。”
“谢谢你,师傅,”我真的感激师傅不吝教诲,“再给我学一下吧?”我再次恬着脸说。
“行!”师傅再次爽快地答道。
这一回,我就好多了。能烧着了,见到火了。就是手眼不能协调。当然要去焊的时候,总是面罩还没有挡到眼睛,弧光就已经燃起来。两个回合。我的眼前就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暂时性致盲。“还是交给你吧!师傅,我太笨了!看来,一天两天我是学不会了,”我有些泄气地说。
“万事开头难。多摸两次就行了,又不是造原子弹,高科技。你在码头上是做什么的?”
“电工。”
“电工?你是电工还要学我们这一行干什么?电工多轻松,哪象我们,累死了。”
“艺不压身,多一样手艺多一条活路吗?”
“你讲的也没错。趁年轻多学点,总是没有坏处的。不象我们————”,
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妙,眼泪下来了,而且,尤如洪水泛滥越来越汹涌。最后简直就成了两道黄果树瀑布。
“看不见了!”我囊着鼻子说。
不仅眼泪不停地往下流,鼻涕也是源源不断。谁说只有女人是水做的?
恶心的是,鼻涕不仅外流,而且内销,甚至还部分阻塞了我的气道。连说话,都要看它们的脸色。我不得不提心吊胆着说话,稍有不慎,那些恶心的分泌物,就会反刍到我的腔子里去。所以,我说话只能象捏着喉咙一样。
“看来,是发作了!”师傅有经验地说,“你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帮忙了。”
“怎么走啊!师傅,”我看不见了。我悲伤地说。那么多的眼泪还有鼻涕都往外流,我担心自己可能会脱水。我得赶紧去补充水份。可要命的是,无论我多么勤快地擦眼泪,也抵不上它更新的速度。眼泪真是飙起来了,像趵突泉的泉水。而且,眼睛珠子也不能动了,眨一眨都很难受。说痛吗?还不能算是痛,是胀。感觉整个眼睛整天性的膨胀,要努出眼眶似的膨胀。最要命的是痒,痒到骨头里的那种痒,很想抓一把挠一把,血淋淋的,才感觉稍好一点的那种痒。爪子举到腮帮子那儿,突然想起来,不能啊!这一爪子下去,就算没练过九鹰白骨爪,眼睛也要瞎了。赶紧又缩回来。还有热,不仅是眼睛周围热,整个脑袋都是滚烫滚烫的,象刚才蒸笼上下来。
我强忍着,不用手指去抠自己的眼睛,却忍不住要用袖子不停地揉搓自己的眼睛,尽可能地用力。在眼珠子暴出来的前提之下。五心烦躁的,没有经历过如此的煎熬,只希望,自己的眼珠子,要是能像抹桌布一样,拿出来,死劲的搓一下,揉一下该有多好啊!就算不能搓不能揉,拿出来晾一晾也算是好的。
痒已经痒到胸口,胸当中靠心脏去的那一点点区间里,就象有根丝线,颤动着,奇痒无比,比起眼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里那个后悔啊!要是自己不是那么好学,就好了。也不至于要遭这样的罪。这可能就有生以来,最遭罪的一次了。师傅不停地笑,安慰我道,“没事的,熬过了这一回,下次就没事了。”可能是看到了我脸上的恐惧吧!他如此安慰我道。这好像是对处女们说的话,用在了我身上。
我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眼泪和鼻涕的表演结束了。应该是流干了。脸上脖子上的皮肤,似乎一点一点地往外膨胀。摸上去很热。我不动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热,是因为,只要我有一丝丝的震动,都会引得全身的酸痒。尤其是胸口处的那根摸不着看不到的细线,以及两只眼珠子。不能看光亮。稍微一点的光亮,就象一柄剑刺到了心底里。连闭着眼睛,隔着一层眼皮到达的光亮,都让人受不了。不得不加上双手将它们捂住。帮助挡住日光。覆盖在眼珠上的眼皮,也根本不能动一下,稍微一动,眼珠里就好像有颗有棱有角的石子在眼眶里面翻转。痛痒难耐。
我一直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师傅把两个架子全都焊好。才由师傅搀着我,走回前面自己的房间。
“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喂奶的。要是有,让人去弄些人奶来,涂在眼睛上面,就会好很多。”师傅临走前,这样的叮嘱我道,“人奶最管用了。实在找不到,就用茶叶泡点水,用毛巾醮着敷在眼睛上,也会好很多。
这附近哪来的哺乳妇女。码头上的哺乳动物,倒是有几个,可是现在怀孕也来不及啊!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茶叶水了。可是,我走不了路。看来,只能等一会儿,于满舱上来,请他帮忙了。
晚饭我是不想吃了。头上的热度,一直保持高温,我没有测过,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低于40。因为,我的胃口,被高温烧得一点也没有了。直犯恶心、直想吐。
就因为要学电焊,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真的让人够郁闷的。
好在我还有个朋友。于满舱帮我把饭打了过来。防止我夜里饿了,或者烧退了,有了味口。并给我用脸盆泡了半脸盆的茶叶水,放入毛巾,帮我敷上。
一晚上没睡。什么叫一晚上都没有眨眼。如果,有人想体验一下的话,那就去焊一下电焊试试。脑子稍一停顿,眼皮或者是眼珠子,下意识地在蒙胧中轻微的一转一次歙动,都会马上“骨”地一下醒来,紧接着就好几分钟的痒胀酸痛,通通地袭来。最后,就象是条件反射似的,只要意识稍一模糊,立马就警觉过来。
搭在眼睛上的湿毛巾,一直保持湿漉的状态,而且得是相对的凉,那样,才会舒服一些。所以,一旦湿漉漉的毛巾被我的体温蒸热了之后,就得放到脸盆里重新湿过。不能把毛巾挤的太干。那样效果很差,得让水不停的滴下才是最好的。最好是不停有凉些的水滴滴到两只眼窝里,形成两个相对的小水池,那才是最妙的。
经过整整一个晚上的煎熬,第二天早晨,眼睛才能稍稍睁开些看一下这个久违了的世界。不用照镜子,我就能想像得到,我的眼睛肯定是肿的一塌糊涂,眼睛充血。
望着镜子当中,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我苦笑了起来。眼泡果然肿的象金鱼似的。让我吃惊的是,我的整个脸似乎也肿了。鼓鼓的,象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