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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嫌弃她们了。她们看那些贝壳的眼神太怪了,就象我肚子饿的时候,研究我的饭桶。我一矮身从戴绒线帽的女孩子腿裆里爬了过去,没命地跑。
天越来越凉了,晚上我就睡在我的饭桶里——也就是垃圾桶里。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和我不相干。有一回睡过了头,垃圾清运车轰隆隆地开来,我还蒙在鼓里,直到连垃圾带人一起倒进车里,这才醒了过来。赶紧从车子里连滚带爬地跳出来,脚都给扭了。要不就要让车盖把我闷在里头了。
好几回,我都被前来倒垃圾的人给吓坏了。因为他们见到我蜷缩在垃圾桶里,就要尖叫一声。尤其是那些发育还没有完全的小孩子,或者自以为是处女的少妇们。老人大都不会,他们从来都不吓我,只是身子软软地瘫下去,一边放大着瞳孔,一边捂住心脏所在的胸口,一声弱似一声地叫唤,“救命啊!救命!”
那时,我就会从垃圾筒里站起来,探出大半截身子来,耐心地跟他们解释,“我不叫‘救命’我叫‘傻子’。”
那些老人可真够犟的,无论我怎么解释,告诉他们我叫“傻子”,不叫“救命”,他们就是不听,一个劲地叫我,“救命!救命!”真是让人头痛,我算是服了他们了。
有人举着拖把、晾衣叉各种长短兵刃从小区里,哇哑哑杀将过来了,全都是凶巴巴地瞪着我,我一看不好,赶紧从垃圾筒里跳出来,逃之夭夭。
78。…第七十八章父与子
天气凉了,加之连绵的阴雨,除了那些屁股后面有三把火的年轻二少,喝矿泉水的人骤减,矿泉水瓶子自然越来越不好捡。而且那个收垃圾的垃圾婆,又将原本一毛钱一个的瓶子,压缩了二分,只肯以八分钱成交。这让我的财政状况大不如前。我已经两天没坐公交车了。今天刚刚又卖了三个,凑够了来回的路费四块钱。正打算上车,背后,却被人一把给薅住了。
“儿啊!是你吗?”我扭过头去,看一个胡子拉茬的小老头扯住了我背后的衣服。不认识。
“真的是你。儿子啊!你还认得爸爸吗?我是爸爸啊!”那人坚持说。
我有些着急,他不让我上车。弓着背挣了两下,没有挣脱,车子便开走了。我只得又回过头来,认真去对付这个有点可憎的小老头。他已经是第N个自称是我爸爸的人了。不过,之前都是恶狠狠地作自我介绍,而面前的这位则相对平和,不急不许,似乎认定了再没有外人与他抢夺这一吃力不讨好的头衔。
可憎的面容开始松动,变得分明有些和霭。我趴了上去,在他的左耳朵笼里张张右耳朵笼里张张,前脑门嗅嗅后脑勺闻闻,而后,我摇摇头,确定道:“你既不象面粉做的粑粑,又不象米粉做的粑粑,倒是有点象南瓜粑粑,又没有南瓜粑粑黄又没有南瓜粑粑香,有点象屎粑粑,又没有屎粑粑臭,你倒底是什么做的粑粑?”
那人顿时现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脸,整张脸都瓢成了歪八字,嘴瘪着,声音颤抖地问,“帅儿,你真的连爸爸都不认得了!是吗?”
他所发出的声音,是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胸腔以及腹腔共鸣音,听起来有点象老牛老叫,哞哞的,十分地震憾,感觉就象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我有点疑心是不是自己真的看错了,一缩身趴到了地上,象狗一样四脚着地,把头向上仰着,仔细分析辨别着,再以头着地,倒立着往上看-----。我打算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分析,自己倒底是认不认得面前的这个粑粑。可是就是不认得。我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苍天啊!我俞维扬倒底是犯了什么法,让你把我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啊,告诉我,老天,我俞维扬倒底是犯了什么法,触犯了哪条。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求求你告诉我!”
“你流口水了?”那人的样子很滑稽,既象是在对我说话,又象是冲着别人。而那个所谓的别人根本就不存在的。那副执拗的样子,显得很滑稽,却还是打动了我,我帮他把流下来的口水擦掉。在我的印像里,只有小孩子才有资格流口水的,一流一串,而他不遑多让,一淌——稍等,让我掰掰手指数数,一淌就是两串。
“我的儿!怎么是口水呢,是眼睛水啊!”那人自己擦了擦我帮忙擦却没擦尽的口水,纠正道。
我烦了。我不希望人家反驳我,我说口水就是口水,我一下子躺倒地上,打起滚来,“是口水,不是眼睛水,是口水,不是眼睛水,”我坚持道。
那人的口水流得更厉害了。我的心里不知怎地,突然间一软,从地上默默地爬起来,“你说眼睛水就眼睛水好了。”背对了着他,往前走,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居然也不怎么烦了。那人则跟定了我,“帅儿,我们回家吧!跟爸爸回家吧!”
“回家?!”我茫然地回过头来。心里突然就象被真空泵抽了真空一样,空落落的,而身子外面,则象有好几个大气压很很地挤我,要把我压瘪了搓圆了。“家是什么东西?”我认真地问。
那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我噎住了,张口结舌。“家,家里有爸爸有妈妈!”那人答非所问道。
我扑哧一声笑了,“我问你家是什么,又不是问你,家里有什么,”就象打了胜仗的将军,迅速从战争的阴霾中逃了出来,洋洋得意着,“答不上来吧!”
那人挠了挠头,胀红了脸,想了一会儿,答道,“家是,是,是一座大屋子,你,我,还有你妈妈,都住在里面。春天打雷的时候,吓不到我们,夏天起大太阳,也晒不到我们,秋天落雨了,雨又湿不到我们,到了冬天,下雪河里结多垛厚的冰冻子,也冻不到我们。你看家有多好。”
我挠挠头,绞尽了脑汁去想。突然间一笑,似乎明白过来,对方的下意识里家能代表的具体涵义。于是,我一指,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只垃圾筒,冲着那人问道,“你所说的家原本就是它啊!”我咯咯地笑着。心里有些看不起他的故弄玄虚。
“垃圾桶?!”那人绷大了眼睛,做出一副骇异的表情。看起来,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明白我所说的话的意思。不明白算了。我才懒得跟他罗嗦呢。他又没有交学费给我。
又一辆2路车过来了。我走了过去。那人则一个劲地紧随着我,在边上哼哼,唐僧念经一样,“儿子!回家吧!跟爸爸回家吧!”见我抬脚上车,再一次从后面拉住了我。
我火了,举了右手,作势要打他。那人就象吃饭噎着了一样,猛地僵在了那里,抓我的手也就松了。只等着我的拳头落下去。“不要怕,大哥,他是文疯子,不是武疯子。他不会打人的。”车上一姓猪的司机,对着那个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解释说。
“啪!”地一声,一巴掌搧在我脸上,“谁说我不会打人?”我得意地反驳那姓猪的司机。
“帅帅不是疯子,帅帅很聪明!”那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泪中带笑道。
“帅帅?你认识他?”姓猪的司机问那个男人。
“他是我儿子。”那个男人已经有点哽咽了。
“你儿子?哦!快把他带家去治治。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精神上出了问题,真是可惜。带回家治治,或许就好了。”一姓王的,头发烫得象乱鸡窝似的女售票心痛地插嘴说。
“我正是来寻他回去的。我与他妈妈都非常地担心,生怕他在外面有个好歹。”
“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王鸡窝同情地问道。
“他和他妹妹,去年同时考上大学了。可是我没有本事,家里太穷,没法子供应他们两个同时上大学。所以,我就和他妈妈商量,让他先上,来年再供他的妹妹。哪晓得,他妹妹一时想不开来,寻了短见,投河自尽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受了刺激。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这么说,他还是个大学生了?”姓猪的司机添了一句,“怪不得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呢。”
“没有上呢。”
“为什么?”售票员急瞪了眼,“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去年上大学的比率好像是十几个才录取一个。好难得的机会,怎么就让他放弃了?”王鸡窝,显然已经对那名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感觉到不满了,有点愤慨道。
“不是我们不让他上,我与他妈一直都是非常支持他上大学的。可是,他妹妹一去世,他就恨上了我和他妈妈,觉得是我和他妈妈,把他妹妹逼上死路的。家也不回,有话也不跟我们两口子说,只是四外地找他的妹妹。总以为他妹妹还活着。而且,他和他妹妹的录取通知书也不见了。后来听他的发小说,被他烧了。”
“烧了!”车上一片惊叹之声。
“可以拿去卖钱的。”有个女乘客精明地说道。
“怎么可能卖钱?”她旁边的一个年轻的男子嗤之以鼻道。
“这你就不懂了。有人不上,自然就有人要补上去。补吧个不补哪个,当地教育局是有很大的权力的。别说主动放弃,就是不放弃,也有人钻这方面的空子。只要找个教育局里的人做中介,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称是我爸爸的那个男的,似乎并不满意那个精明女人的主意。打断了她的话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地方人?”
“安徽。”
“他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呢?”
“还不是有人砸蛆,说看他妹妹在这里过,他就找过来了。去年过年后出来的,这不,又快过年了还不见他回家。我和她妈妈着急啊。尤其是他妈妈,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说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他,说儿子死了,要不就说,梦见儿子被歹人困在地牢里面受苦。我是早来出来找他了,可是又怕老婆有个三长两短。直到这回,他妈妈一病不起,说只想见儿子最后一面,要不然死不瞑目。我才发狠心找了来。到了车上,我就把他的像片给人家看,就有人认出来了。唉——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出来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司机问道。
“司机,司机,还开不开哦?急死人了。我家里有事呢”我乘客叫了起来,催促道。
“上来上来!关门了。”王鸡窝把我往车上拽。她已经聒上瘾了。那个自称是我爸爸的人也跟着上了来。“我给他们父子俩打票,这是四块钱,你看到了哦!”王鸡窝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四块钢鏰来,在司机面前的后视境里晃了晃。司机朝镜子瞟了一眼。“没有必要。俞帅是我们的老顾客了,偶尔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那我就不客气,揣起来了。”王鸡窝矮下身子与镜子里的司机眼睛对视了一下,“你可不要打我的小报告。”
“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那么没出息,不就是四块钱么。”
“打票打票!”我可不管他们都说了什么,把两块钱纸币举得高高的。
“小弟弟,今天就不收你的车钱,免费。”王鸡窝现出一副特别和霭的样子,耐心地跟我解释。
“不行,坐车就要打票。”我坚持道。
“算了算了。猪大哥都说不要你打票了。钱自己收好。回家的路上多买点吃的。好不好?”
“不好。”我把钱一下子扔到了她的脚下,“反正我已经给你了。不要是你的事。”
王鸡窝弯下腰去,把那两块钱捡起来,同时摇摇头,“那些看上去精神正常的人,真应该好好看看俞帅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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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从家里出来时,还是好好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