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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柳只有十二三岁,身量较小,看起来怯怯的。听到了映安大家的唤声,急忙从外间转了进来。
“我要吃茶。”映安大家痛苦的蹙了蹙眉。
她原本有西子之貌,一蹙一笑皆引人注目。只是此时额头上那条红红的伤痕看起来如同狰狞的怪物般,随着她的皱眉不停变幻着形状,唬得清柳不敢看她,垂头倒了碗冷茶端到了映安唇边。
映安强撑着起身。就着清柳的手吃了一口,又噗的一下吐到了清柳的脸上。
“贱婢,这么冷,你想害死我?”
清柳舌头已断,哪里能说出话来。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映安。
映安的眼中全是嫌弃。
这一路上,若不是这个婢女拖延,她哪里能病倒?若不是病倒,怎会被抢人钱财去?她只记得迷迷糊糊地被人把钱搜走,又骗了她的话……
想到这里,映安心头一紧,急忙抓着清柳的手问道:“这是哪?我在哪?”
清柳看到映安抓她的手,只骇得脸色青白,下意识的要往旁边躲。
“算了,你这贱婢是个哑巴,问你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你去请此间的主人来,我要向主人道谢……”映安啐了清柳一口,懒洋洋的躺回了床上。
这时天色明亮了一些,姜恒已经起身盥漱过了。想到了小院里昏迷不醒的映安,心里不安,便往侧院慢慢踱来。
因他提议收留映安,不仅惹了叶秋鸿的怒气,自己也受到了大宗师的斥责。
幸好有杨大学士做保,又将那一天夜闯叶府的几个无赖婆子送到了大理寺,一番审理下来才知道原来确实没有姜恒什么事情。
至于这个映安大家,为什么以官妓身份私逃,又是为什么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从洛阳一路寻到了京城,这些都要等到映安醒来之后才可以询问。
一想到自己糊里糊涂的沾染上了风流官司,姜恒就觉得头痛不已。
他和这个映安大家也不过是说过了几次话而已。一次是中了秀才参加众秀才的宴会时,请了满城的妓子来庆祝。那时,是第一次与映安见面。
映安是洛阳城的名妓,当时曾有一个曾姓秀才对她神魂颠倒,想要将她赎身带回家中。
可是过后一打听却知道,映安是官卖为妓,一生不许赎身。
而且她又牵涉到前朝的官员,父兄都是被流放三千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赎映安之事。
第二次见面时,是在李家村,参加李粮长孙子李元和的诗词酒会时遇见。当时叶秋鸿和黄秋成发生了不愉快,当堂打了黄秋成。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她怎么就认准自己了?
就这样一路想一路走,慢慢的走到了小侧院,还未进院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清柳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他微微有些疑惑,便以目光示意看守小侧院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撇撇嘴。将里面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恒哥儿,我看这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恒哥莫要心软啊……若她真是个长得俊的倒还行,可现在额头上那道……”婆子说完后,好心的提点道。
姜恒笑了。
他是端方君子,做不来那等伤人性命的事情。虽然他明知道映安会为他带来麻烦,可是他做不出将人雪夜扔出府去的决定。
纵是要扔要赶,也得等映安身体好透了再说。等到把事情问清楚了之后再说。
“多谢妈妈。”姜恒和煦的点了点头,算做谢意,“还请妈妈陪我一道进去。我要替映安把脉。”
那婆子见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全白说了,不由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领着姜恒进了院。
一进映安所住的屋子,便感觉到一股森森地寒意。
因映安替姜恒惹了麻烦,叶府的下人们便不理她们主仆二人。清柳的一日三餐是门外的婆子给她送的。每日不过是残羹剩饭罢了。
更别提屋里的炭盆了。
婆子看到姜恒皱了皱眉头,连忙辩解道:“小人正准备替她们生火呢,可巧恒哥儿您就过来了。您等着,小人这就去端炭盆。”说着先转进屏风帮映安放下了床帐,然后才走出了屋。
姜恒不置可否的笑笑,看着面前那架屏风上的图案,等着婆子从外面回来。
“是你?居然是你?这是你家?你来了?”映安又是惊又是喜。强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是想到自己只穿着中衣,便只得又缩回被子里。
过了一会,婆子端着一盆冒着烟的炭盆进了屋子,放到映安的床旁,又摆好了听诊的凳子。才过来请姜恒。
“小姐觉得如何?”姜恒隔着床帐替映安把脉,手指轻轻落在她的手臂上,见到手臂雪白如玉,心中却无喜无悲一片宁静。
“就是有些晕……”映安听到姜恒问她病情,便只管喋喋不休的讲了起来。一直讲到姜恒说要掀起床帐看她的脸色,她才羞答答的住了口。
姜恒请身边的婆子掀起了半侧床帐,仔细地看了看映安的脸色和舌茹,方让婆子放下。
“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既是如此,小生也放下心了。”说着话,他就要转身离开。
“姜公子……”映安见到姜恒不准备和她说其他的事情,不由得急了,一把掀起了床帐,露出狰狞的额头。
婆子和清柳见到她探出头来,不由得各自后退一步。只是映安一颗心都在姜恒身上,竟是没发现俩人的动作。
“有事?”姜恒也不转身,眼睛只看着前面的屏风。
“难道公子不想知道我为何千里迢迢来寻你?”映安的声音,娇柔脆嫩如黄莺,听来让人神气一清,好似微风拂过溪流。
只可惜,不能看她的额头……
这也是姜恒想要知道的,他思忖了一下,走到了屏风的对面,让婆子给他搬了张椅子稳稳的坐下,才开口让婆子和清柳离去。
“小姐有话只管讲来,小生就在这里听着。”
映安看到清柳和婆子都出门了,咬了咬唇,艰难地道:“阿恒,我是你的表姐,我的母亲,是你母亲的亲姐姐……我们,我们是有婚约的……”
“什么?”听到这话,屏风对面的姜恒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
……
正文、第217章 阵年旧事
表姐?
听到映安大家的话,姜恒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他心底善良不假,可他不是傻子。这映安大家早不认晚不认,偏偏等到春闱前认亲,不由得不令人心生疑惑。还说什么订得有婚约,这映安大家今年约是二十一二岁年纪,怎么可能会和他有婚约?
当年他刚刚生出来没未满周岁,父亲便在宫里急病身亡,母亲上吊自尽。怎么可能会给他订亲?纵是订娃娃亲,那也得是年龄相当的。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听到祖父和他提过有什么亲戚。如果他家真有亲戚,祖父怎么可能将他托付给叶哲光?
想到这里,他慢慢地坐回了椅子里。
“你说,你是我表姐,不知你父是何人,母是何人?将名讳告知给我。”
映安此时满心的欢喜,可是听到姜恒话里透着丝冷淡,当即冷了半截,咬了咬唇道:“我就怕你不信,我这里有母亲留下来的锦囊,你来拿。”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锦囊,托在了手里,一脸殷切地看着屏风外的姜恒。
姜恒隔着屏风,隐约看到映安大家并不背人,径自从怀里掏东西,脸上不由得一红,急急地转过头去。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了正常。
映安大家手托锦囊在屏风后等了许久,却不见姜恒过来取,不由得急道:“阿恒,你看了锦囊便知,这锦囊里有母亲写的信,还有你我二人的婚书。”
母亲?听到这个称呼,姜恒突然警觉了起来。只有庶子庶女才会将嫡母称呼为母亲,一般而言亲生的儿女都是称呼为娘。这映安怎么将亲生的娘称呼为母亲?
想到这里,姜恒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些。遂又问道:“你父为何名,母为何名?”
映安咬了咬唇,低声道:“父母的名讳做子女的岂能随意念出?我这里有书信。你一看便知。”
见她始终不愿意报上父母的名字,姜恒皱了皱眉头。
脑子里浮出叶秋鸿说过的话,“你收留她,将来莫要后悔……”
他此时心中就有些后悔了。
真应该像叶秋鸿所说。那一天将她卷个席子扔出府去,也好过现在难受。
“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你独处一室已属不妥,岂能再近前?既是有物要转交,待我唤婆子进来……”说了这话,姜恒不再停留,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子,不理映安大家在后面急声唤他。
在门外嘱咐了婆子几句,那婆子得了命令进屋,不一会便听到屋里传来映安的大哭声。
门外清柳苍白着脸。看着姜恒从婆子手里接过一个旧旧的锦囊,吓得倒了数步。
“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进院,也不许这院里的人出去。若是走脱了一个,只管唯你是问。”姜恒又再嘱咐了两句。来不及拆开锦囊,急急地走出了院子。
他要给洛阳去信,要将这锦囊送到祖父手中。
如果这事是真的,不仅他无法考进士,就是举人的名头都极有可能被大宗师去掉。堂堂解元公,居然有一个当妓女的表姐,他怎能再站在人前?
只怕大宗师知道这事。便会夺取了他的功名。
走出侧院,姜恒慢慢地转过头,回身注视了良久。
回到自己院中,打开锦囊一看,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
史五四招了。
进了府衙大牢的史五四吓得变成了一条狗,跪倒在赵顺面前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全给招认了。
赵顺拿到了供词不敢耽误。立刻送到了雪梅面前。
雪梅手捧着供词,只气得粉面煞白。
刘承业失踪就失踪了,可是走之前还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
他被刘老爷子赶到庄子里居住,不敢怨恨老爷子,却把刘承志给恨上了。他没办法折腾刘承志,却暗中撺掇史五四找敬民的麻烦。
敬民喜欢李娟,史五四便找机会破坏他们俩人的亲事。
“这么说,去年李家的堂屋倒塌,也是史五四下的手?”雪梅拿着供词只觉得不可思议。
“是,”赵顺点了下头,“这史五四先是趁着李家人下地的时机,潜进了他家的屋子,拿着锯把大梁给锯得断了几块。”
“这史五四如此害李娟,他能得什么好处?”雪梅气道。
“据他招认,刘……刘童生答应他,若是事成,便介绍他去登封县做个杂役。”赵顺答道。
“登封县?”雪梅听到这里,突然怔了一下。
登封县不是刘广德呆的地方吗?自从去年他一家回来认亲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刘承志拿了钱帮他们建了个宅子,一直闲在那里,请村子里一户人家看守门户。
刘承业几时和刘广德的关系这么好?好得能介绍人过去了?
突然,雪梅想起了去年进城时,在城外看到的那个绿色身影。
那是郑书容的身影……
难道,整件事情全是叔祖父一家搞出来的?
“可是,我大伯已经失踪半年了,找了许久也未曾找见,他怎么还下手害李娟?”雪梅又问道。
赵顺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史五四说,年前曾见过刘童生……”
“你说什么?”雪梅听到这里,猛地坐直了身子。
刘承业又出现了?
可是他出现了怎么不回家?芳兰已经嫁人了,把连氏也带到了顺天府。敬东生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极为美满。他怎么就不和家里人联系?
“史五四说,刘童生和他讲过,等到他娶了李娟,就把他们带到登封县去……”
“真好呀……”雪梅怒极反笑,“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