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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想不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连他自己听了都忍不住大受感动,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有这份好口才和勇气,相信她应该会被他这份心意所打动。
曼丘杰侧着头,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短短的几分钟,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犯人在等待法官宣判一样,整颗心七上八下的,充满了焦虑和恐惧。
终于,她做下了决定。
“不行!我不能接受。”
如此断然的拒绝,对他而言,根本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为什么?”他想为自己的权益据理力争。
“不为什么,就像你所说的,没有理由。”
“可是……”他仍不肯放弃。
曼丘杰阻止了他的发言。
“我们之间,也许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绝不能成为情人,如果你还有这样想法的话,那就请便吧!”
“如果是朋友……”
“你可以留下,我也很愿意招待你。”
只能做朋友吗?他当场犹豫起来。
这应该还有希望吧!至少她没完全把他排除于门外,还给了他另外一个机会。
换个角度,如果是以朋友为起点,只要他努力得够,还是一样可以得到她的心,由朋友进阶为情侣。
想想,柏熏平不就打了二十七年的抗战,这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而他,却想毕其功于一役,谈何容易!
只要有希望,又何必急于一时,还是准备长期抗战吧!
管乐齐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条件,别的没有,就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如果这是她所给予的挑战和考验,他愿意倾全力以赴。
于是,他接受了目前的地位。
“让朋友呆站在玄关,这恐咱不是最佳的待客之道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做如此不友善的事?我这里随时都欢迎朋友来,只是……怕你会嫌我这里太乱,而不肯来呢!”
曼丘杰的脸上再度浮现了动人的微笑。
第二章
乱!真的是难以言喻的乱。
这世上只有一种地方可以与之相抗衡,那就是令所有国家的政府官员伤脑筋,使民众一提起来就为之色变、苦不堪言的垃圾处理场。
人家说台湾钱淹脚目,这里却成了碎纸屑淹脚目。
原本色调柔和清爽的樱花木地板,被淹没在深达十几公分的碎纸堆中,完全丧失了它的真面目和美化功能。而这成堆散落分布在地板各部分,不分种类,不分颜色、图形的纸屑,当场就构成了一幅造型特殊、色彩怪异的纸地毯。
若不是曼丘杰在前面领路,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举足,更不知道哪里才是他适合落脚的地方。
而更加奇特的是,她这里的墙面,没有半点空隙,全布满了巨幅的风景照,从高山、流水到田园、城市,张张尺寸都在四十寸左右。
一瞬间,他有置身于摄影展会场的错觉。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四处乱扔的衣服,随处可见的书堆、颜料、画笔散落在每个角落,也不过就是二十几坪大的地方,居然可以被她搞到这般惨不忍睹的地步,他不禁要怀疑,这里有半点整齐的地方吗?虽则如此,却丝毫不影响她给他的印象,尤其晨这杂沓纷乱的背景下,她显得更加脱俗亮丽,宛如一朵清新忉绽放的莲花,更像是不属于这个世俗,不沾染半点尘埃的飘逸仙子,令人心神为之荡漾,不能自己。
他如痴如醉的望着她的倩影,口中喃喃发出赞叹之声。
“好美!”
“呃?!你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你!好美!”他由衷说出,脸有一点点红。
“你真的这么想吗?”她要再确定一次。
“是!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嗯!不错!比那三个疯女人有眼光多了。
冲着这一点,曼丘杰对这个新朋友开始有了好感。
如果访客是来找碴的,她绝对是有气无力,意兴阑珊的没好脸色,但如果来者是朋友,而且是能够欣赏她的朋友,即使是两天两夜没睡,她也要烦尽全力招待,舍命陪君子。
她带着雀跃的心情,体态轻盈的三两下连蹦带跳进入厨房。
好东西就是要和朋友分享,在所有的饮料当中,她认为最好的,是俄国红茶,在热的红茶中,加进各式各样的果酱,然后再放入一大匙香甜的黑砂糖,啊!那真是人生一大享受,无法形容的香甜,完全沁入心田深处。
对了!还有他带来的那盒甜点,不知道够不够甜?令人想起来就无法控制的口水直流。
正当她忙着沏茶的时候,管乐齐面临了他人生当中的一项大挑战,在偌多难物的客厅里,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他可以坐的。虽然她是很好心的请他坐,但没说哪里可以坐。
在他千辛万苦搜寻座位之际,蓦然,一样事物跳进了他的视力范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幅插画,画的是一个大杂院里,有一群衣衫褴褛却天真可爱的孩子在嬉戏笑闹,个个宛如真人般栩栩如生,让人如同身历其境,即使是旁观,也可以感受到由他们身上传来的那股热力和欢乐,这正是他从小所响往的。
“放下它!”陡地,她一声怒叱。
站在厨房门口的曼丘杰,如临大敌般,用着满是愠怒的愤懑的眼神瞪着他看,地上则是她花了一番工夫调制的俄国红茶,不用说,全倒在碎纸屑上了。
“谁准你碰的!”
她一个箭步从他手中抢过那幅画,不到三秒钟,那幅画成了一堆碎纸。
现在,他知道“纸地毯”的由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发如此大的脾气。“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留下它,好让它丢人现眼,更不该让人看到它。”
“它这么美,这么传神,怎么会丢人现眼?”
“不管它多美,多传神,只要不上用场,它就是失败之作,是垃圾,你懂不懂?”
“我不懂!”他只知道那是一幅好画,他很心疼她这样糟蹋它。“可以给我吗?”
“给你?它都已经是一堆碎纸屑了,你要它做什么?”
“我可以把它拼起来。”
“拼?”
这个字牵引出一件她尘封在内心深处,不愿面对,也不想人提起的记忆,无疑的深深刺激了她,一时之间,积压已久的火气全涌了上来。
“好!你想拼,你爱拼,我就让你拼个够。”她转身把手中的纸屑放进了碎纸机中。
一扬手,那碎如片片雪花的纸就如同降雪般,全落入他的手中。
“你……”他还是想知道她为何发怒,难道只是为了他碰了那幅画,就可以让她翻脸如变天吗?
“出去!你给我出去!”她面色铁青的对他下了逐客令。
还来不鹏问,管乐齐人就已经被推拉了出去,大门重重的关了起来,他像个傻子似的呆呆望着手中的那堆纸发愣。
搞什么东西?她是招谁惹谁了?没事一大早惹来满腔的怒和怨气,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曼丘杰气愤不平的走进卧室,从衣柜底下取出了一只行李袋,胡乱的把一些换洗的衣物、尽具全塞了进去。
末了,她望着客厅的茶几上,管乐齐所带来的那盒甜点,犹豫是否该带它一起走……
“阿齐!你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
把午餐准备好,在房门外呼唤了多次的柏熏平,不耐烦的未经允许就直接推门进入管乐齐的房间。
“你在干什么?”
“拼图!”管乐齐闷哼了一声,兀自盘腿坐在地毯上,瞧着眼前那如小山一般高的碎纸思索。
“拼图?”柏熏平无法置信的大叫了一声。“有没有搞错啊!这不是你一向最讨厌的东西吗?”
“现在,它成了我的最爱。”他头也不抬的回答着。
“天啊!阿齐,你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才会让你神经错乱,不行!我得带你去看医生。”
不由分说,柏熏平走到他身边,想强拉他看病,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没病!”管乐齐不耐烦的望了他一眼。然后,把早上所发生的事,整整过程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
“你竟然容许她如此对待你?”他怪叫了一声。
“没错!”
“你不觉得她太过分了?”他打抱不平。
“不觉得!”管乐齐抬头瞧了他一眼,面带微笑,语气坚定的说道:“因为我爱她,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或是她如何的恶劣对待我,我都可以接受。”
“是这样吗?”柏熏平喃喃说道:“那你对待我这么凶,是因为你不爱我?”
“嗯!没错!”他点了点头。
“太过分了!枉费我对你如此痴心?”柏熏平伤心的哀嚎着。
“是对我姐姐痴心吧!”管乐齐特意纠正他的错误。“搞了半天,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从小就对我特别好,原来是意图染指我姐姐,真令人心寒。”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来的小舅子,我当然要对你好,况且,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非比寻常,你不能因此抹杀了我对你的——”他仍然在为他的行为辩解。
“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只要你别打扰我就行了。”管乐齐的注意力再度放在那一堆碎纸上。“只要你肯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现在不想吃。”
“不行!你一定得吃。”柏熏平态度坚决。“那是我精心为你调制的,也是你姐姐吩咐的。”
“我没有胃口。”
“是吗?”柏熏平诡异的笑了一下,二话不说的离开了房间。再回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巨无霸扇子。
“你要是不吃的话,下场自行负责。”边说着,他边打开了扇面。
面对如此耸动骇人的威胁,管乐齐为了保全自己花费了两个小时,却小得可怜的成果,他只有屈服了。
“好!我吃。”他轻叹了一声。
柏熏平却乐在心中,总算逮到他的弱点了。
“老四!”
曼丘杰手提着行李袋,快步走向一个正在人行道旁路肩上停车,长相特别俊雅飘逸的年轻人。
他在锁好车门后,回头朝她望了一眼,见她全身上下一副休闲装的打扮,他立时会意的笑了笑。
“老三,你又去度假啦!真好命。”
“什么好命!我是被逼得在这里待不下去,才会逃到杉林溪的别庄赶工作画,我可没有一刻是偷懒的喔!”
她老实不客气的把手上的行李袋交给了他,他也不以为意的当场收下了。
“逼?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动咱们曼丘家的烈火女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说出个人名来,我和老五帮你解决。”
“算了!”曼丘杰挥了挥手。“你找我有事吗?”
“有啊!四叔和老大叫我和老五来找你……”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神情诡异的笑道:“看你死了没?”
“抱歉!让你失望了。”她没好气。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混小子,八成老毛病又犯了。
“我不会失望的,相信总一天会等到你。”他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除了咒我死之外,你没有别的事了吗?”她有点火大了。
“有!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世上还有比看到你更坏的消息吗?”她闷哼了一声。
她么说自有她的道理,因为这小子所从事的工作,正是跟死亡有关,整天帮人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