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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丛葭扭着身子。
“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顺章。”青骊厉色,又轻咳起来。
司斛赶紧将她扶着坐下,道:“不至于。”
丛葭闻言即刻就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和青骊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夹杂在一起,交顾庭书心中愧疚又深——青骊自然不愿见顾成风,却还教丛葭过去,只为顾及他的颜面。
“将青骊照顾好。”顾庭书抱着丛葭转身出去。
青骊看着那父女二人离去的背影,渐渐止住了咳嗽,手中手炉温暖,她轻轻抱住,却仿佛失神一般,道:“司斛,我冷。”
司斛正要扶青骊进去,却见女子不知何时双眼已经湿润。她知青骊不甘也不愿。丛葭是青骊独生爱女,而顾成风却是害得青骊家破人亡的祸首,但这中间,毕竟还有一个顾庭书。
她像过去那样抱住青骊,听女子小声哭泣,心中怜惜,道:“没人会怪你的,公主。”
她久未这样宣泄,也以为时间已经冲淡了那些仇恨,但当顾庭书说要接她和丛葭回雨崇,她才知,一切都不是这样就结束的。
顾庭书抱着丛葭走了一小段,原本正在苦恼的孩子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笑问道:“不哭了?”
丛葭揉了揉双眼,睫上还沾着泪水,但她却笑了出来,甚至有些腼腆地勾着顾庭书的脖子,道:“爹你知道?”
顾庭书抱着丛葭继续走,道:“你也是个有玲珑心思的孩子。”
“就是对不起娘了。”丛葭低头努努嘴,而后看看顾庭书,扭着身子道,“爹,放我下来。”
顾庭书将丛葭放下,她小小的手拉住顾庭书,昂首挺胸道,“我自己走着去见爷爷和叔叔。”
顾成风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见一见丛葭。
一家人在暖阁里摆了小宴,围桌坐着,微笑客气。
却是丛葭一直盯着顾成风看,再不时回头看看顾庭书,蹙着眉头再抿抿嘴,像在思考什么。
“看什么呢?”顾成风问。
丛葭又偷偷看了顾成风,眼珠一转,道:“爷爷和爹长得真像。但是我就和爹不像。”
说着,女童低下头,很是疑惑的样子。
“你的眉目像极了你爹小时候,哪里不像了。”顾成风笑看着闻言就来了劲的丛葭,招手将孩子叫到身边,抱她坐在腿上。
“那我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爷爷说给我听嘛。”丛葭摇着顾成风的臂撒娇道。
原本笑意吟吟的顾成风却顿时收起笑容,神情晦涩愧疚,看着身边好奇的丛葭,不再说话。
“你爷爷自小从军,总在军营里走动,可是很少顾及到我们兄弟的呢。”顾庭玉是时出言,言辞间带着挑衅,说话间眼角目光已经撇向了顾庭书。
丛葭看看顾庭玉,又看见一旁的易秋寒。女子安静沉默,正蹙眉思忖着什么。
“爷爷过去待薄了你爹……”
“那我帮爷爷补回来。”丛葭从顾成风身上跳下,跑到顾庭书身旁扯着他的袖子。待顾庭书将她抱起,她顺势就勾住了男子的脖子,在顾庭书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成风忍俊不禁,大笑道:“你这鬼丫头。”
丛葭依旧靠着顾庭书,喜滋滋道:“我在顺章的时候,爹就很少回来看我的。这次到了雨崇,我也没多见着。就算看见了,也没多久爹就走了。爷爷,你让爹多陪陪我嘛,不然我就和爹小时候一样了。”
说着,丛葭开始变得沮丧,看着顾庭书的眼里渐渐泛起了雾气。
孩子的眼睛最诚实,晶莹澄澈,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心底最真挚的声音。
“你爹手头事情多,难得有空闲。他每次从外头回来,都先去看你的。丛葭,你可别错怪了你爹。”易秋寒解释道。
“那秋姨你生气吗?”丛葭接得极快。
易秋寒错愕,看着丛葭还带着委屈的双眼,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暖阁里在顷刻间冷却下来的气氛让除了丛葭的其他人都觉得不适。孩子的问题看来无心,但对易秋寒而言却十分尖利。丛葭的降生就已经证明了青骊不可能被无视的地位,即使偏苑中生活的女子从来不要求得到什么,但她已经在那儿了,在顾庭书心中,无人可以动摇,即使是易秋寒这个顾家的女主人。
“你秋姨跟着你爹做事,也是个大忙人,有些问题总是解决不了呢。”顾庭玉话中藏针,暗自狞笑,拿起酒杯饮酒。
“什么问题,我来解决。”丛葭道。
易秋寒原本拿在手中的杯盏被放下,这一声不重,却也不轻。她眉间忽然冷下的神色显露着此时已经被挑动的情绪,即使丛葭被吓到了,她也只是站起身,道:“突然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秋姨怎么了?”丛葭窝在顾庭书怀里小声问,“是不是我惹秋姨生气了?”
“你先和了一回去吧。”顾庭书招来侍从,将丛葭交付。
丛葭回到偏苑,司斛说青骊已经歇下。孩子将方才在家宴上的事说给了侍女听,并且得意洋洋地说:“我当时可高兴了。”
“谁教你的这些手段?”青骊却不知怎的就出现在丛葭身后,散着长发,披着大氅,责问道。
丛葭退到司斛身后,不敢说话。
“你的好心我领了,但这些事情以后不许再想也不许再提。你秋姨本就不甚好过,你再这样不知道轻重,我当真将你送回顺章去。”青骊厉色,将丛葭从司斛身后拉出来,诘问道,“听见没有!”
丛葭紧紧抿着唇,点头答应。
青骊看着女童的脸色却依旧没有放松,再看向司斛。贴身侍婢此时也垂首不语,她正想说什么,见顾庭书从外头进来,这才让司斛带丛葭下去。
青骊坐下不说话,却是顾庭书先走近她,俯身在她面前,按住她放膝上的手,掌心微暖,柔声笑道:“今天丛葭就短短几句话,在场的都被她挨个刺了遍。”
青骊无奈看着顾庭书。一高一低的凝睇里,烛火映在男子脸上,柔和安宁。她蓦地笑了出来,虽然还有些苦涩,却已好了很多,道:“你是在说我教女无方?”
顾庭书淡笑出来,坐到青骊身边拦住女子的肩,道:“我没挖苦你的意思。也知道今天爹忽然过来扰了你。之前丛葭那样气你,帮你找了借口推脱过去。你就该知道这孩子心里向着你的。”
“你去看过秋寒了吗?”青骊问道。
顾庭书眉间又添愧疚,道:“今天二弟重提军粮不济的事,她明显生气了,但问起,她却只说没事。我怕再这么下去,她和二弟会出事。”
“你呢?”青骊看着顾庭书,“我听丛葭说,今天提起小时候,你的脸色也变了。”
“想听?”顾庭书问。
“睡不着当故事听行不行?”青骊浅笑,像个孩子一样凝视着身前的男子,“不说算了。”
顾庭书会意,将青骊抱回床上,自己就躺在她身旁,侧着身一手支额低头看着阖眼的女子,重新将被尘封在记忆里的过往挖掘,但那些毕竟已经苍白,不再鲜活。
想来丛葭如今同他幼年遭遇不尽相同,同样是生母独自生产,同样与生父聚少离多。他知道家宴上,因为丛葭一句话,顾成风又对他、对他已辞世的母亲起了愧疚,但这始终不能原谅。
他记得从小就非常模糊的父亲的脸,即使团聚,父亲也飘忽仿佛在追忆的眼光。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埋在顾成风心里最深的一道影子,顾成风的努力都在为那个早就已经离开的身影,甚少顾及他们母子。
十岁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横亘在他们一家中间的那个人在雨崇,而顾成风也仿佛一直在筹划什么,试图打破皇都那一层禁锢。
十五岁的时候,生母辞世。他带着母亲骨灰返回故里成台,一直寄居在谭樟寺内,同生母过去一样诵经礼佛。十七岁的时候,他落发为僧,却答应了顾成风为其布置后防,运筹帷幄。
他借青灯古佛平息内心怨怪,却不曾有一刻真正放下。生母一生清贫清愁,只有在顾成风返回时才展露笑颜。她信佛,是因为战场杀伐太多,想为挚爱之人消除业障,但终究没能过得了自己情深。
青骊不会知道,当初是他为顾成风出谋,顾军才抢先攻破雨崇,直捣皇宫。
雨崇城下兵戈混乱,他却在成台佛前长跪诵经。自小过往,历历在目。他知雨崇必失,知道珲朝气数已尽,也知顾成风心里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但总还留下些什么,所以他等,一直等到那个素衣女子流落来了成台,他在城外将昏迷的她救回——顾成风答应他的,皇室遗孤,由他处置。
又说起丛葭,他不想自身不幸重演在这孩子身上,却始终显示无可奈何。但毕竟还有青骊,青骊待丛葭就如过去生母待他,而他待青骊却不似顾成风待他生母,至少,他的心里没有另一个影子。
“青骊?”他轻声叫她,却发现女子已经睡去。
他轻轻在青骊额上落下一吻。
她的眉心起了浅褶,他稍稍支起身,低声道:“还不睡?”
她不说话,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看他,都快看不清了,耳边却仿佛有他的笑声,低低的一声,十分满足。
烛光映衬下,她的神色分外柔和,甚至是嘴角轻微的笑意都比以往更加暧昧,似有若无地延伸到他心底,一下一下地触探着什么。
“怎么了?”他伸手轻抚上她的脸,指腹慢慢划过她的眉眼,一点点灼热了指尖,蔓延到全身。
“谢谢你的故事。”她还是那样躺着,笑容比方才明显许多,只是眼光似乎更加迷离,像是喝醉了一般。
他以笑回应,终是俯下身,将她抱住,闻见她颈间发梢的香味,带起了缠绵。
桃花凉(二十)
望定处的战马病死事故一直未能彻底根除,适逢寒军忽然又压近望定成五十里,看来战事已不可避免。
顾庭玉又提及前往望定之事,这一次顾庭书未有立即驳回,只说再看一看时机。
元宵节还没过,丛葭却已经嚷嚷着要吃元宵,司斛怎么劝说她都不听。这一回青骊倒也不反对,只让司斛过去准备。
待司斛端来了元宵,丛葭又忽然要青骊喂她吃。青骊依旧顺着丛葭的意愿,从司斛处结果碗就开始喂丛葭。
丛葭吃得正起劲,见顾庭书回来了,她一个高兴就跳下椅子跑过去,没留心伸手打翻了青骊手中的碗,一整碗元宵都泼在了青骊身上。汤汁溅了女子手上,立刻就烫红了手。
“你坐好。”青骊稍加厉色,但都能看出她只是对丛葭开玩笑,遂转身先进去换衣裳。
“爹。”丛葭立刻拉住也要跟进去的顾庭书,大声道,“娘在换衣服呢,你不能进去的!男女授受不亲!”
青骊手背上泛红的一大块印子还在顾庭书眼里,他如今被丛葭拉着,遂转头看看门口,了一还没将大夫叫来。
待青骊换了衣服出来,顾庭书立刻上前拉起女子被烫伤的左手。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被烫了一下,这会已经没事了。”青骊笑着安慰道。
是时了一急匆匆带着大夫过来,青骊却要他们退下,又对顾庭书道:“哪要这么紧张,又不是要紧的伤。”
掌心里青骊的手如旧的冰凉,顾庭书顺着这指尖一直往上看,最后目光停留在青骊臂上。这个地方,他曾不止一次看见上面的伤痕,虽然已经转淡,然而当初顾庭玉对青骊做过的事却不能磨灭。青骊记着,他同样不会忘记。
“怎么了?”青骊问他。
丛葭走到青骊身边,满怀歉意道:“娘,对不起。”
青骊俯下身,看着不敢抬头的女童,不见责备,只更加语重心长,道:“你这毛躁的性子,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