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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前,伍月欣从高墙里出来,回家后又直接住进了医院。是那个时候姜希才知道母亲病了,是保外就医才能出来,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见到姜希,只是微微笑,带着些许的怯意和讨好。她坐在床边木头椅上低着头吃饭,饭粒掉到桌面上,她忙不迭腾下手来捡,那种小心翼翼让姜希就像吞了一枚刀片,整个胸腔都被划开。她想要抱抱母亲,却只是把手放进裤兜紧紧地蜷缩起来。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找了公话亭想要给林川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她拨了很久,站了很久,在一个数字与另一个数字之间手指哆嗦,心里一直在苦苦地哀求,接电话,林川,接电话呀!可是永远是那个冰凉的女声在回应她。她终于绝望地放弃。
妈妈才四十三岁!她怎么可以得癌症,怎么可以还是癌症晚期?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的生命,她甚至宁愿她坐牢,这样至少她可以隔一段时间去见她一次。
走在寒峭的冬日里,她整个人绵软无力。暗暗的街道,行人面目不清,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几枚枯黄的叶片,像悬而未掉的手掌狰狞恐怖,水泥钢筋的城市像被冻住一样冒着阴冷的气息,就连天都压得很低,灰蒙暗沉,欲哭无泪。
严澎骑着单车在建二小区外晃荡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姜希,她的脸上是那种绝望无声的悲恸,没有眼泪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凄然。他飞速上前挡在她的面前——当思念饱和得无处躲闪时,他总是会来到这里,这条街,这条她回家的必经之路,远远地尾随她一段,然后默默回家。
“被林川甩了吗?”他皱着眉,没好气地问。
她从面前的阴影里抬起头,一眼望见他,眼里刹那间全是泪。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孤独,即使这么多年她一直沉默安静,但她的内心里却有着坚韧的愿望,等着妈妈回来,等着一家三口的团聚。她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为了这样一天,但现在这幻想就像纸张一样被撕开了,妈妈多可怜呀,即使在女儿的面前她也像是个罪人一样抬不起头来,她们母女的那种亲近那种爱腻的感觉呢?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什么都不对……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最常有的表情就是一脸的静谧,而现在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滑落下来,他的心忽然软得没有力量跳跃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恶狠狠说一句:“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但这句话没有杀伤力,她只是哭,眼泪扑簌而下。
他叹口气,嘟囔道:“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要不……换个地方?”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在马路上哭得厉害,任谁都会望上几眼,他只想带着她走,“上车。”
这一次她乖乖听话,默默地坐上他的单车。她的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襟,头靠在他的背上,他一下就呆掉了!挺了挺背,觉得那仿佛不是自己的,几秒钟后终于缓了缓情绪慢腾腾地踩着单车朝傍晚的光影里驶去。
她一直在哭,他的心都被打湿了。却不敢停下来,也不敢问什么,怕这般的亲密会突然被破坏掉,戛然而止。夜色越来越沉,她的眼泪终于慢慢地止住,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了声:“我要回家了。”
一直到她家楼下,她都没有说她为什么哭。他心里抓狂得要命,但又怕一问她又会哭。一直到她离开,他才想起来应该去问夏小千。
刚准备给她打电话,夏小千突然从身后跳出来蒙住他的眼睛,故意粗声粗气地说:“猜猜我是谁?”严澎拉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幼稚!”
“我看到姜希坐你单车回来的,你在路上遇到她了?”夏小千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也正准备去找她呢,她真可怜,妈妈才回来就快要死了!她爸去请长假……”
“小千,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严澎有些不悦。
“什么?”她不明白,“我没有说错呀!”
严澎不高兴的只是她说到“死”时的轻松,她虽然在说姜希可怜,但她的脸上却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呀!她妈妈病了,那就是她今天伤心绝望的原因了。
严澎不想跟夏小千解释他的不悦,“到底怎么回事?”
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发生在姜希身上的事。原来她的静谧淡漠是因为她内心有个伤口,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升腾起的是一个少年的孤勇和热血,他要保护她,不管她是不是喜欢他,他都要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严澎转身离开的时候直接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还在公司就直奔那儿去了。叶薇亚正在开会,一屋子正襟危坐的高层,儿子就那样推门闯了进来。秘书抱歉地说:“叶董,我没拦住……”
“妈,我找您有急事。”
叶薇亚示意会议结束,待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俩,面孔板起来说:“真是胡闹!没看见我在开会吗,有什么事不可以等我回家说?”
严澎也不跟母亲回嘴,只是巴巴地说:“妈,我求您件事,帮我救一个人。”
“没头没脑的,你妈又不是警察,怎么救?”
“不是,是生病了!”
“更奇怪了,你妈也不是医生。”
“妈,我求您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治好她!”他几乎都要哽咽了,“这很重要!妈,我求您了!您那么有本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谁?”叶薇亚被儿子的表情震住了,声音放软,“别急,跟妈妈说,妈妈会尽力。”
严澎把姜希家的事说了一遍。
“你很喜欢这个女孩?”
严澎垂眼回答:“她难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叶薇亚早就从儿子最近的变化里知道他恋爱了,看他不许旁人问的样子也知道那不过是儿子的单相思。她从侧面问过陈绍可那个女孩的情况,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喜欢姜希,性格太内向的女孩不适合儿子,她更喜欢那种明朗简单的女孩,给儿子带来的是快乐。但既然他这么喜欢,她也不会去反对。
“这件事交给妈来处理!”叶薇亚拍拍儿子的肩,“不过现在的医学并不发达,很多疾病都没有治愈的良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有了母亲的承诺,严澎放下心来,思忖一下又说:“妈,我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在帮她,让她觉得欠着我。”
“我知道了。”叶薇亚微笑应允。
第二日秘书就把伍月欣的资料交给了叶薇亚。她仔细看过医院的诊断,就算是个外行她也知道伍月欣的病情回天乏力,黑色素瘤是癌症里最严重的一种,何况现在已经扩散到淋巴,即使动手术也只能是拖延时间。不过既然她答应了儿子,还是会尽力。她给北京的一位权威打电话,麻烦他能亲自过来一趟,诊断一下病人情况。她准备给伍月欣所住的医院打电话时,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等爱式微…CHAPTER 06 照沟渠·小暑
她真的很依赖他,很需要他在身边。这么喜欢的林川,是她心里的一棵树,小暑的天气里撑起叶脉庇护了她整颗心。
期末考试,姜希的成绩并不理想,从二十多名一下跌到四十多名。老班找她谈话,很着急她现在的状态,问是不是家里有事但姜希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愿意为自己开脱,这些日子她的心都牵挂在母亲的病情上,常常请假去医院。她总是觉得时间如此短暂,她要多陪陪母亲。有时候母亲谈起以前的时候会忍不住地哭起来,说对不起姜希,对不起姜致远,让他们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那个时候姜希总是让自己微微笑,她一遍一遍给母亲描绘很美好的未来,等到她的病治愈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去公园,去游乐场,去旅行,去弥补这些年缺失的光阴。还有她结婚的时候希望母亲能送她出嫁,她有孩子时希望母亲能帮她带……她的人生不能缺少母亲,每一步都希望在一起。
可是谁都知道伍月欣的状况即使动了手术也很容易复发,只是时间长与短的问题。医院知道她家的情况减免了全部的治疗费用,而且还是专门从北京过来的专家给伍月欣动的手术,在手术后伍月欣就一直住在单独的病房。姜致远去问过医院,说是一个医疗基金会给他们提供了后续的帮助,不仅他们一家,这家医院一共有五名癌症病人会得到这样的帮助。
手术后伍月欣回家住了些日子,然后准备进行化疗和放疗。即使疾病的威胁让他们一家过得都不轻松,但至少一家人在一起了。姜致远尽心地照顾着妻子,找来偏方给她熬中药,听说艾叶泡脚对身体好,每天晚上都会打上一盆热水帮妻子洗脚,一点一点地加热水,照着穴位图按穴位,然后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给她擦脚。那个时候伍月欣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她说:“何必对我这么好……我对不起你们啊!”
姜致远笑了笑:“没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在一起是命,注定的!”
那个时候姜希觉得如此幸福,虽然父母没有给她一个完整健康的家,但他们用感情证明了什么是相濡以沫,她总是会想起她和林川,他们的感情也会经得起时间,经得起磨难吗?
最初母亲回家还小心翼翼,但有一天姜希陪着母亲去晒太阳,母亲微笑着回忆起她小时候的事来,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那层疏离和隔阂荡然无存。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这世上的至亲,不可缺失。
姜希没有告诉父母,她每天晚上都在摆地摊。虽然母亲的治疗费被全免,但回家后要吃中药,要补充营养,开销也是一大笔,她只是告诉父母她每晚会去冷饮店帮忙,其实是去夜市卖围巾帽子和手套。她连林川都没有说,怕他阻止。他现在也非常地忙碌,新公司没有请员工,拉业务、发货、盘点仓库、与各方洽谈全是他一个人,陶健根本帮不上忙,起初还过去看看,后来就忙着追女生去了。而且林川的课程也紧,他母亲中途又发了一次病,被送进了医院,他几头地跑,每每姜希见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是心疼,心里的那些话都生生地压了下去,她不能再给林川添烦心事了。
她每晚从七点摆摊到十点,虽然才三个小时,但生意很好,有时候一个晚上清算下来会赚一百来块,只是天非常冷,她的手又生了冻疮,又痒又疼,肿得透亮。冻到不行的时候她就起来跳两下,虽然她卖这些,但自己却舍不得戴一顶帽子,怕戴旧了卖不掉。
这天晚上生意也是如常的好,来了好几拨人,每次都买好多。后来来了个男生,也不挑,只说:“我买两百块的,给我包起来。”
哪有人这样买东西,她心里微微一动,问:“两百块只能买一条围巾。”
对方迟疑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么贵?那也行。”
“他在哪儿?”姜希一猜就知道是谁。
“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你让他过来。”
没一会儿,严澎就抄着手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走过来,“猪呀,有生意也不做!”
“你才是猪!”她瞪他一眼,面上却笑了。
他猛然看到她的笑容,石化在原地。她什么时候冲他这样灿烂地笑过,就像是被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