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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说话吗?”他装傻。其实他也隐隐发现她不简单,否则怎么只要和她同床共枕,他便能一夜安眠?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奇迹,因此一定是她的功劳。
只是为了让他安眠,她付出的代价必定也不小,否则怎会每回他清清爽爽地起床,她却疲惫欲死地躺在床上,不过午时醒不过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对他这么好,他小小宠溺她一下又算什么?别说她只是砸坏一些东西,就算她想一把火烧了这座东宫,他也不会在乎。
重要的是,他要她开心、快乐。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她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他。“喏,喝一口看看。”
“什么?”
“毒药。”她没好气地说。其实太子妃放荡,是太子妃不好,她不该迁怒于他,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发火,这人怎么如此傻,立那种货色做正妃?她要不好好守护他,难保哪天他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银子。
“喔。”他浑不在意地应了声,拔开栓子,大大喝了一口酒,一张脸随即红得像被泼了血似的。
好半晌,他才大叫起来。“天天天……天洪,这到底是什么酒,居然这么烈……咦……”话到一半,他突然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胃部升起,逐渐蔓延全身,让他好像浸在温泉中——不,比泡热水还好,热水暖的只是皮肤,但这股暖流却刺激他的血路,让他一路暖到骨子里。
他闭上眼,陶醉得几乎想寻张软床立刻睡下。
“怎么样?”她突然凑近他耳畔问。
“太舒服了……”他摇摇晃晃的,猛地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她还在一旁看着,而他如此失态,不免一阵羞窘。“那个天洪……我……谢谢你的酒,它……很好,太好了……”是啊!好到他都语无伦次了。
白痴!他到底在窘迫什么?因为她正看着他吗?因为不想让她发现他也有不英明神武的时候?
可谁能一辈子维持着翩翩风度,半点规矩不犯?除非成圣了。
他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是在胡思乱想,偏偏就是钻进牛角尖里了,他不想龙天洪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最好、最了不起的男人。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总之……唉,只要一面对她,他便犯浑就是了。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就算酒烈——”
“殿下,臣有要事急奏。”是东宫的属官,那声急奏硬生生打断龙天洪的话。
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但花泪痕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不必在她面前丢丑,比什么都重要。
他赶紧让人进来,也没想对方怎么可以轻易进入东宫,并且亲自找到他,而不是由太监领路、通报。
那人进来后,龙天洪看了他一眼,模样普通,不过一脸正气,眸清似水,倒不似坏人,让太子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瞧你慌慌张张的?”
那人瞧了瞧龙天洪。男人做事,自然不希望女人在旁边碍手碍脚,况且,他们要做的还是可能会杀头的大事。
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档事着实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但龙天洪仿佛没看见他似的,故意别开头去,硬是要死赖在这里,加上花泪痕一点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他命已不久,好难得才找到一个真正知心、知意的心上人,恨不能天天像牛皮膏药似地贴在一起,若非先前谋划的事已到最后阶段,他才舍不得离开她半步,现在又怎么可能赶她?
那人没办法,只得僭越,附近太子耳畔,轻声说道:“相爷公子被人杀死于西市,内情恐不单纯。”
花泪痕一听,神色大变。自己的计划已进行到最后关头,无缘无故,计划最重要的人员之一怎么会遭到刺杀?莫非事情败露?
“捉到凶手了吗?”太子问。
那人摇了摇头。“公子是被自己的佩剑钉死在墙上的。可见凶手武功之高。臣担心,其中内情恐不单纯。”
他低头想了一下。“孤知道了。”而后他转向龙天洪。“我有事要出去,你先睡吧!”
她毫不在意地点头,同时不忘叮嘱他把酒葫芦带着,寒毒再发时,也能抵挡一下。
花泪痕感激地望了她半晌,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麻烦事多如牛毛,实在也没时间再让他谈情说爱了,只得依依不舍地暂别,与报信者匆匆离去。
他们说的话,龙天洪当然听见了。开玩笑,她是什么功力?他们以为小声说话便能瞒过她的耳目,想都别想。
她之所以什么也不问,主要是她也希望太子出去一下,让她把东宫里的污秽事清理清理,他再回来,省得那些脏东西污染了他。
她天性就护短,对于喜欢的人事物护得更厉害。而今,她最看重的就是他了,那些人敢惹事惹到他头上,就要有付出性命的准备。
第7章(1)
太子离开后,龙天洪收拾妥当,正准备将这藏污纳垢的东宫好好清洗一番,两名不速之客却突然来访。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刚杀了相府公子的龙天荒与房宝儿。
“你们怎么进来的?外头的守卫——”话到一半,她摆摆手。“行了,算我问错话。”
龙天荒讪讪地将嘴合上,他本来想问这东宫是怎么回事?安静得像座鬼域,他们一路寻来,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但龙天洪不给问了,他只得换个话题。“刚刚在宾至如归客栈,你离开后,我和宝儿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惊天秘密?有没有这么夸张?”龙天洪瞥一眼房宝儿,看她脸色青白,眼底尚残存着一抹惊慌与悲恸,猛然想到一件事。那曾害得房宝儿毁容又坠崖的大仇人不正是京城人士,莫非他们见到那畜生了?“弟妹,你……碰到那个人啦?”
“三姐!”龙天荒跳脚。她明知房宝儿个性温柔,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干么当众挑开来说?这不是在房宝儿心上又划一刀吗?
“干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啥不能讲的?”龙天洪却是泼辣性子,她以为遇到事情,能讲清楚说明白是最好,否则就用拳头定输赢,谁的本事厉害,谁就有理。因此就某方面来说,她才是最不讲理的那个。“宝儿,不是我说你,对那种畜生,你还有什么好惦记的?正该将他千刀万剐,以偿你多年所受之苦才是,怎么你还在为那种人心伤呢?太不值得了。”
“三姐,我不是为他难过,是……”真正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有眼无珠,幼时怎会认为他风度翩翩,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呢?结果却是个畜生都不如的狼人,他在她家失势后,陷害自己,又在即将发达时,歹毒地杀害自己的外室和两名无辜子女,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她……她现在觉得两人曾有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无比恩心。“我们……”
她几度欲解释,但那两名无辜稚子死亡时的惊恐神情始终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最终她还是说不出口,只得掩面,为那早夭的性命暗自垂泪。
龙天洪一个疑惑的眼神投向龙天荒——现在是怎么了?她又不是在骂她,不必哭得这么伤心吧?
龙天荒低喟口气,将在西市的事悄悄说予她知晓。
这把龙天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开口又想大骂,却被龙天荒一个眼神制住,让她别再往房宝儿心上撒盐。
这做大夫的,心好是病人的福气,但心太好,就是给自己添堵了。
毕竟这世上有谁比大夫看过更多的生老病死,若要为每一件不幸悲伤难抑,那这辈子永远就被想有好日子过了。
偏偏房宝儿就是这么一个外表看似浑身是刺,实则藏了一颗无比柔软内心的大夫,总是为那些受委屈的人抱不平,却不知真正心伤严重的是自己。
龙天荒喜欢她的温柔,也心疼她这份温柔。
龙天洪看着他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三人相对无言,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好半晌,龙天荒轻咳一声,开口道:“三姐,太子预谋逼宫,你知道吗?”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总是笑嘻嘻,连自己妃子给他戴绿帽,他都不晓得,却对她好得要命的男人,那双眼里时刻藏着仁慈和淡淡悲伤的男人,他会想做逼宫这种事?别闹了,她才不信。
龙天荒解释了她离开宾至如归客栈后,自己与房宝儿偶然发现的秘密。
这也是龙天荒一定要杀相府公子的原因,若让那种人因为从龙有功而封侯拜相,这世间还有天理吗?天下的百姓又要受多大的苦?还不如在他事成前先除掉他,省得遗祸无穷。
龙天洪听完他的话,整个人傻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不是不喜欢他逼宫,事实上,他若能成事,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起码她报仇更容易一些。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她的心贴着他的,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但到头来突然发现,和她共约白头的那个人不是她心目中的模样。
“为什么不可能?太子做烦了,想要做皇帝,这很正常啊!历朝历代也没少发生过。”龙天荒不明白,龙天洪怎会一副死了儿子的模样。“你不会以为真的有人愿意做一辈子太子,而不想做皇帝吧?拜托,天家无亲情,你没听过吗?”
“泪痕是不同的。”太子若如此现实无情,怎会给自己取那样的别名,纪念他意外身故的母后?她绝对相信他的真诚。
对了,她明白自己为何会无法接受他逼宫的现实了,因为他让她叫他“花泪痕”。
在她心里,他是个多情重义又有些文弱的好人,才会被太子妃那样欺负。
她一直以他的保护者自居,认为只有在她的羽翼下,他才能过得好、过得快活。
但龙天荒带来的消息却是他并不如她想象中文弱,他甚至拥有逼宫自立的能力,那么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又是什么?他一直在骗她?他其实也是个寡情负义、看重权势名利胜于一切的男人?
“泪痕?谁啊?”龙天荒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那是太子的别名。”
“什么怪名字?”
“要你管,我觉得好听就好。”龙天洪此刻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欣喜报仇在望,一方面又不希望心上人满心只有权谋,那让她觉得可怕。事实上,相识以来,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真诚和多情,所以即便他身体不好,即便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威风凛凛,她还是渐渐爱上了他,倘使他变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爱是否还能持续。
“你把你在客栈听到的事再讲一遍。”
“到底要我说几遍,我——”满腹抱怨被龙天洪一记白眼瞪回肚子里,龙天荒只得无奈地将同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说给她听。
龙天洪越听,脸色越难看。花泪痕真的是这样的人吗?外表真诚、内心诡诈?
貌似多情、实则寡义?
“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不可能,你一定听错了。”她还是决定相信心底那个人。
“你……”龙天荒也不知道她在拗什么,不觉又气又急。“三姐,你到底哪根筋不对?我和宝儿冒险入东宫告诉你这件事,是想你把握机会,赶紧将太子勾上手,一旦他逼宫成功,你能封后是最好,再不济,也弄个贵妃当当,到时要对付白云妖道还不易如反掌?可你……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