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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孙皱眉道:“你真的看到了一团黑云?在那人的脚下?”
小晏一怔,道:“难道你没有看到?”
卓王孙叹道:“方才那人脚下,根本没有什么黑云!”
小晏更惊,道:“这怎么可能?”
卓王孙慢慢道:“这想必也是凶手玩弄的伎俩之一。我们只要不理它,伎俩也就不成为伎俩了。”
小晏看着卓王孙,缓缓道:“阁主既然喜欢看凶手玩,让他玩也罢。只是这天朝号上的人命,在下决不能置之不理。”
卓王孙悠然笑道:“他只管玩他的,你只管管你的,我却只管坐我的船。偶尔拿来当作赏心悦事,也可调剂一下船上无趣的生活。我渐渐觉得这凶手有趣起来了,所设计的方法比上次看的戏都好。”
小晏注视了他片刻,冷冷道:“阁主当真不愧是阁主。”
卓王孙笑道:“我不是阁主,你也不是幽冥岛的岛主,我们只是两个乘客而已。既然轮到唐岫儿了,我们不妨去看看她,看这个脾气极大、爱打抱不平的大小姐在自己不平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小晏轻叹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这位大小姐,现在已经不能打抱不平了!”
两人走下船舱,向唐岫儿的玄三房走去。屏风发响时众人都奔了出去,只有唐岫儿未曾出来,后来杨逸之冷然避开,相思陪步小鸾回房,其余等人尚聚在走廊的屏风前众说纷纭,一直没有顾的上唐岫儿,她这时应该还在自己房中休息。
至于那个人影是谁,怎么能平步走到烟涛浩茫的海中,宛如海妖一般消失掉,两人却如未见一般,丝毫都不提起。
玄三就在楼梯的左侧,门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关上了。小晏摇了摇头。两人举步向前,却突听房中“嗒”的一声响,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出手将门推开。
鲜血!
房屋中是大片血迹,从屋角一直徐徐流淌到门口。
唐岫儿就站在血泊中,浑身都一片血红,腰间横穿一柄长剑,已然透体而过。她的身体已开始僵硬,右手却死死撑住一座黑色的衣架,仿佛这就是她的长矛,似乎随时还会挥动武器,和敌人搏斗。她的肩头也被这座衣架的一角刺穿,身体半挂在上面,这样才保持了她的尸体站立不倒。
她上半张脸已被人用利刃划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片模糊,下半张脸却完好无损。沾血的嘴唇泛着妖异的色泽,雪白的牙齿完全呲出,恶狠狠的咬在一截残臂上。那半张残缺的面孔狰狞的扭曲着,仿佛一腔怨气都聚集在上下齿之间,要将断臂撕咬粉碎,看去真如地狱变相,恐怖之极!
左臂手腕以下,已被人生生截断,却又强行套上了一盏蓝色的水晶灯罩。灯罩本有八瓣,却被敲去其三,凑足五瓣之数。看去仿佛一朵在残臂上生根的蓝色花朵,得到了鲜血的滋润,正要徐徐绽放。
她身上受伤甚多,血流从四处汩汩而出,沾湿了她的双足,还在向四处延伸,直到将整个地板浸成一片血海。
小晏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第六界天主对性力之神的祭祀。”
卓王孙笑道:“这凶手每次都搞的死尸跟那屏风之画有神似之意境,当真难得之至。”
小晏皱眉道:“郁公子现在还能笑出来,那才是当真难得之至。”
卓王孙道:“不笑还能怎样?我记得日出之岛上崇信的是小乘佛教,修死不修生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叫声!
卓王孙的脸色倏然就变了!
这叫声是步小鸾的!
她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叫着,一面哭喊着“哥哥!哥哥!”而步小鸾是不能受惊吓的!
小晏猛然就觉身边卷起一阵凌厉的旋风。他一转头,就见卓王孙身形平空拔起,宛如闪电一般向天三房间标去。轰然声响中,玄三天三的房门被卓王孙一冲之势完全击为粉齑。卓王孙轻柔的声音在天三房间中响起:“别怕,哥哥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小晏叹了口气,缓步向天三走去。就听步小鸾哭叫道:“相思姐姐……相思姐姐不见了!”
卓王孙道:“不要怕。她一会就会回来,你先躺下,我就命人叫她来。”
步小鸾一把抓住卓王孙的手,哇的哭了出来:“姐姐不会回来了!姐姐被鬼抓走了!”
卓王孙拍着她的肩,道:“你又做恶梦了。”
步小鸾死命抓住卓王孙的手,叫道:“我没有!我要再做梦,鬼也会抓我走的!刚才相思姐姐在房里陪我,我要喝水,相思姐姐刚拿了杯子给我倒水,就突然不见了!真的是平空消失了!哥哥!我好怕!”
卓王孙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了。步小鸾如此哭喊,若相思只是去了别处,一定早已赶了过来。看来凶手的魔爪,毕竟还是伸到了他的身边,也许凶手本来的目标是步小鸾,相思只是恰好做了替代品而已!
卓王孙缓缓将步小鸾搂在怀中,两手抱住,将她的脸遮起来。步小鸾在他怀中轻轻抽泣着,卓王孙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间,或许也是一万年。然后卓王孙脑后的长发宛如墨云一般飞扬而起。一道狂猛的力道从他身上鞭挞而出,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天三房间,然后就如狂溢的龙卷一般,向船舱奔腾而去。
大风呼啸,卓王孙真气鼓荡,猛地一振,整个大威天朝号扑簌震动,卓王孙厉声喝道:“出来!”
无人敢应。
在这帝王般的威严面前,无论是谁都只有畏惧颤栗!
卓王孙大踏步走出房间,手一挥,那扇画满六支天祭的屏风凌空飞到了他的手上。卓王孙冷笑道:“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猛地一声大喝,两掌猛地一合。
那屏风哗啦啦一阵响,顿成无数碎片从他手中跌落。小晏轻叹道:“公子这又何必?怒气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卓王孙道:“要你来教训我!”一抬手,一道真气翻转飙射,向小晏恶扑过去。小晏袍袖一展,在卓王孙的掌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形宛如一道月光,无声无息向粉末处退去。
卓王孙冷叱一声,劲力宛如雪片一般凌空而降,顷刻将小晏全身裹住。小晏摇头道:“且慢……你看这是什么?”
一阵寒辉闪动,卓王孙就觉真气微微一窒,同时看清小晏落脚之地,正是屏风摔碎之处,小晏左手从碎片中捡起一物,当下手一抖,满天的真气消散于无形,小晏叹息一声,正要拂去手中的尘土,突然一道凌厉无比的暗潮汹涌而至。小晏这下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手中之物已经被卓王孙抢了过去。
那物折叠弯曲,本来藏匿在屏风中间,一片片极小的铁片连缀在一起,这时被卓王孙强猛的掌力摧毁,才将这些铁片显露出来。这些铁片彼此之间仿佛有种神秘的吸力,一旦脱了屏风的桎梏,立即一块一块衔接起来,组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无数铁片连缀成一个椭圆的曼荼罗,烈焰的颜色仿如欲海翻腾,万千献祭者的头颅就在火焰中攒动沉浮。日轮与月轮同时照耀,中间是一头炽白如日的喷火公牛,矗立如山冈。上面端坐着世界毁灭之主、众神之首——湿婆。
大神幽蓝的长发在火影中飞舞,额头上一只半月天眼,既顾怜一切有情,也摧毁一切罪恶。双肩上蜿蜒一条赤金蛇,正昂首吐信。那柄摧毁三连城的巨弓,化为无边光彩,从神手中散出,覆满三界。万兽就匍匐他的脚下。
——这就是孤独、残忍、庄严、公正的神主,是毁灭、性力、战争、苦行、野兽、舞蹈力量的拥有者,湿婆。
小晏注视着神像,似乎什么记忆正在一点点开启,他缓缓道:“郁公子原来和湿婆不像的。”
卓王孙冷笑道:“的确不像。你又想拿这个来哄骗我么?”
小晏道:“公子请仔细看看,想必会从这上面看出许多东西来的!”
卓王孙道:“我为什么要看?”
小晏道:“难道你不想救回相思姑娘?”
卓王孙道:“她只是我的属下,救不救根本无关紧要!”
小晏皱眉道:“你怎么能这样想?”
卓王孙冷笑道:“你们之中总有一个是凶手,我将你们全部杀光,也算是给她报了仇,受死吧!”
一声轻喝,卓王孙手猛然抬起。
只是最简单的一招起手势,但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都突然裂开,劲气交揉杂和成凌厉的风墙,向小晏压了过来。小晏一抬手,冰蓝色的寒光应手而起,向风墙上挡了过去。但那一击之力实在太过巨大,小晏也不能正面阻挡他含怒一击,于是身形一转,顺着来力平平往向后退去。
空中突然微微一暗,一道剑气直插而下,混合着小晏的寒光,轰然爆开,将卓王孙的掌力化解开。
只见杨逸之身形缓缓落下,皱眉道:“怎么会是你们两人动手?”
卓王孙大笑道:“好!不如你们两人联手,让我领教一下中原盟主跟幽冥岛主的绝学!”
小晏倏的撤回蝶丝,道:“此时却不敢奉陪。还是尽快想法营救的好。”
卓王孙冷哼道:“营救什么?一并杀了!”
小晏叹息道:“难道郁公子认为天下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是值得守护的,别人都是泥土么?”
卓王孙冷笑道:“那你不妨试试,在我手下到底守护得了谁。”
小晏默然了片刻,沉声道:“若是我能指出凶手是谁呢?”
卓王孙道:“说!”
小晏淡淡道:“就是他!”他的手指笔直伸出,所指的赫然竟是杨逸之!
第二十六章、疑云声幽涩
岳阶匆匆从甲板上走下来,闻言冷笑道:“殿下觉得是杨盟主,老朽倒觉得是殿下呢!”
小晏微笑道:“岳神捕急匆匆的是到哪里去了?”
岳阶冷笑道:“我自然没有你们这样俊的功夫,等我到了屏风这里,你们已经到了甲板上了,等我到了甲板上,你们已经回到了方大人房中,等我再赶到舱中,你们就已去了小鸾姑娘房中了!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枉送了个神捕的名号,哪知不但见不着凶手的影子,就连三位的影子也一概见不着了。”
他摇了摇头,目光突转凌厉,盯在小晏的脸上:“但我老眼未花,脑袋偶尔还会想些事情,若是我猜测不错,只怕这凶手不是杨盟主,而是殿下!”
小晏脸上微笑不减,笑道:“岳神捕必定有备而来,不妨陈说一下怀疑我的理由?”
岳阶道:“虽然你容貌出众,武功绝世,但老朽从你上甲板的一刻开始,就已经怀疑你了——因为你的身上有血腥味。”他顿了顿,接着道:“也许老朽这么说,大家不太明白,但老朽凭着几十年的经验锻炼出来的直觉,还是有几分准的。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老朽。”
小晏微笑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血腥气?”
岳阶冷笑道:“那怕只有你才知道了。不过我听过一个传说,殿下失踪二十年,本来天皇已更立太子。但不知为何,殿下突然回来了,说动天皇更立东宫之位。天皇虽然更钟爱殿下,但朝中大臣各拥一主,于是互相争执不下。后来天皇在神宫中斋戒七日,终于得到神示,传诏两位皇子入宫,在护国神器八咫镜前立下誓言,让你们各赴国外,约定一年期限,实践誓言者得承大宝。并分别赠以另外两件神器八坂琼曲玉以及草薙剑为信物。明人面前不做暗事,殿下来此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誓言?”
小晏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岳先生当真了得,鄙国远在海之孤角,岳先生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