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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淡淡的说道,“既然我如此可疑,彩衣为何还要和我合作,莫非是因为我头角峥嵘,有帝王之相。”
庄周此话一出,饶是华彩衣的修为也不能保持脸上淡漠的神情,差点笑出声来,她眉眼中俱是笑意,欣然说道,“公子说笑了,虽然公子身上疑团极多,但公子眼神清明,彩衣从中看不到一丝对名利浮云的眷恋,世间俗人,莫不为名缰利锁所拘,公子能不为此二者束缚,自然是非常人,彩衣虽然不知公子为何流落自此,却也决然不信公子对素衣轩是心怀恶意的。”
庄周脸上一红,他对名利二字虽然淡泊,但要说没有一丝眷恋却是过了,此刻华彩衣如此说,倒当真是让他颇为尴尬,不过他早已经不是初出道了,只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想不到我在彩衣心中竟有如此高的评价,彩衣可想知道我对彩衣的看法如何。”
华彩衣一怔,便说道,“能得公子评判,是彩衣荣幸。”
在庄周心目中,和华彩衣虽然不过是初识,对她的认同感却还在钟毓秀之上,盖在他的看法中,像华彩衣这样的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者,有追求,有坚持,全不像钟毓秀那样已经堕落的和暗黑世界那些人差不多了。
他略一沉吟,抬起头望向华彩衣便要说话,风儿吹过密林,带起淅淅嗦嗦的声响,微弱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打在华彩衣的脸上,却更衬出了她两颗明眸,竟似汇聚了她全身的灵气一般,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四周有些黯淡的景物一时都仿佛变得生动起来。
庄周只觉得心神一阵迷醉,便仿佛是当日初见那星云时的惊艳,他只觉自己竟然一瞬间读懂了华彩衣,也许她的容貌尚可挑剔,她的性格也不完美,但她的灵魂,确当真是完美无瑕,是他所见最为接近于道的一个,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是自己可以随意置评的,当下苦笑一声,“我原是有话要说的,可忽然之间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说我所见过的人中,能比的上你的似乎还没有。”
华彩衣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她眼神中闪烁着羞涩的光芒,柔声说道,“公子此话就是对彩衣最大的褒奖,不过彩衣可不敢和裴师姐相比。”
庄周淡淡一笑,裴雪裳和华彩衣两人都是绝色佳人,但裴雪裳有些完美的接近不真实,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呵护之心,唯恐打碎这易碎的瓷器,华彩衣却是真实的让人由衷的心折,相比之下,他倒认为裴雪裳反而不如华彩衣,完美终究是脆弱的,反倒不如有些瑕疵的美来得纯粹自然,尤其是华彩衣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坚韧,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亲近。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说出自己的这种看法,当下淡淡一笑,扬声说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却也不必强分高下,倒是我莽撞了。”
两人俱是会心一笑,感觉上顿时亲近了许多,庄周自然走到华彩衣身边,四肢大张的坐下,一边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笑着说道,“也不知为何,竟觉得和彩衣仿佛是多年老友一般,早已经相识许久了,我们也不用绕来绕去,彩衣尽管把你此行目的到来,且看我有何可以帮忙之处。”
华彩衣显是对庄周的印象颇佳,只是略一犹豫,便也坐到庄周身边,两人并排看着那稀疏的光线,落在林中斑斑驳驳的,倒也别有趣味。
这密林也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岁月,树下的树叶积得厚厚的,坐在上面软绵绵的仿佛一大块海绵一般,倒是舒服的很,两人一时都忘了说话,沉醉在这种宁静的感觉中。
树木发出细微的淅淅嗦嗦声,整个环境显得更加的幽静,华彩衣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一个男子坐在自己身边,便是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她脸颊上慢慢的飞起两缕红晕,淡泊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惊人的媚态,她只觉得随着悠长的呼吸声脑中渐渐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就想这么睡去,什么也不理会才好。
但华彩衣终究是意志坚定无比,虽是瞬间的失神,却也是立刻惊觉过来,她本能的一阵警惕,悄悄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离庄周稍微远了些,这才缓缓开口道,“天地剧变,元气日益紊乱多变,时而又有地脉灵气喷薄而出,大乱眼看将至,值此大变关头,公子认为素衣轩该当如何自处。”
庄周一愕,惊讶的问道,“你为何会如此问,何况素衣轩该如何做似乎也轮不到我来多嘴。”
华彩衣转过头来,星辰般的眸子盯着庄周,似要判断他语意中的真伪,良久方才有些幽怨的说道,“方才公子还说要坦诚相待,为何彩衣只是一提问题,公子却又绕起弯子来,莫非是公子觉得彩衣不配和公子交谈吗?”
庄周不由苦笑不已,只觉华彩衣偶然的来上那么一下,威力倒是一点都不必钟毓秀来得小,当下笑着说道,“我是真的不知,却不是故作姿态,彩衣何不先说说你的看法,也好让我参照。”
华彩衣有些着恼的咬了咬嘴唇,说道,“公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可恨彩衣却偏偏对公子无法生气,彩衣就不信公子看不出来,目下的局势,比之当年修真界分裂时更为严重,天地剧变,稍有实力的门派只怕都要重新考虑自身的定位,否则迟早会被淘汰,素衣轩虽然占着上古仙人的洞府,却也没有和外界完全隔绝,近来轩内气候也开始受到外界影响,时有雨水,已是征兆,若再不找出出路,这方世外桃源只怕再也不能维持往日宁静。”
庄周这几日在素衣轩内倒也经历了几次下雨,他本以为这是正常的天气变化,却不想这竟然也是天地元气异变的一种结果,天地元气的剧变他自然是也有感应,但终究是有些模糊不清,他却不知华彩衣的情报又是从何得来,当下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却为何如此肯定此次天地异变的情况较之当年修真界分裂时更为严重?”
华彩衣有些忧虑的说道,“你也知素衣轩在世俗间也有不少的实力,这些机构本是为了收罗资质出众的幼女,为我素衣轩道脉的传承吸纳新血,故而虽然并不出名,情报的能力却是相当出色,你可知当今局势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庄周心中一寒,事实上对此他自己也有多种猜测,但无论哪一种猜测情况都不容乐观,但他势力有限,除了龙口市附近的消息还灵通一些,再远些的却也不知,更不用说整个世界的情况了,他微微抿了抿嘴,虽然心中打鼓,却是仍旧必须面对,当下沉声说道,“那现下外面究竟如何。”
华彩衣凝声说道,“鞠师叔在流星雨爆发时尚未回山,为了确定流星雨所造后果到底如何,她特意绕了远路,查看了一些受灾最重的地区,从她带回来的影像资料来看,现场简直是惨不忍睹,死尸浮于水面泡得发白者有之,曝晒于阳光下散发臭味者有之,开始腐烂者也有之,蛆虫臭蝇更是不计其数,当真是人间地狱一般。”
她绘声绘色说来,场景生动,却见庄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竟是没有半分变化,不由有些佩服,当下接着说道,“更恐怖的是,鞠师叔发现幸存下来的人中,有些人竟然开始了变异,竟然拥有了各种奇怪的能力,鞠师叔出手试探了一下,发现他们中几个最强的实力比之辟谷期的修真者也不逊色,而这,还只是很小的一个地区。”
庄周沉声问道,“你确定是变异,不是觉醒。”
华彩衣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那些异能者的情况,我们也知之甚详,自然不会搞混。”
庄周只觉心口发凉,再说不出话来。
人类,是喜欢党同伐异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都可能引发一场战争,更何况这种种族的变异,正常人和变异人之间,分歧只会越来越大,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就是战争的开始,如果变异人实力过于弱小,显然不会再有存在的可能,而如果变异人实力过于强大,自然也会对正常人构成威胁。
无论是庄周还是华彩衣,虽然对此有些厌恶,但却不能影响到两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两人都清醒的认识到了其中蕴涵的危机,只要变异人的数量果真如同推断的庞大,那么战争已是不可避免,绝不会因为他们心中存在着不忍和慈悲就会停止,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一些非常深刻的因素,最重要的就是流星雨之后物资稀缺的情况下生存物资的分配问题,谁有这个获取生存物资的优先权,谁就能够生存下去,而另一部分无法获得物资的就会就此死去。
天地剧变,元气动荡不安,环境日益恶化,大面积的核污染,各种自然灾害频繁出现,全球性的粮食减产已经是必然之事,更何况在此基础上还有秩序崩坏,各个团体为了自身利益相互争夺,归根结底,就是要为自己占据一个更为有利的地位。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没有谁会愿意主动退出,只有用武力夺取自己需要的物资,而正常人和变异人之间的差异这时候就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只要有了利益冲突,自然有人会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一旦冲突爆发,自然就会迅速升级,进而席卷到各方各面,便是修真者这样脱离世俗的存在,到时候也难免卷入其中,这只怕已经不是关闭山门就可以解决的了,即便素衣轩仍是维持先前的态度,整个修真界也会再次分裂,可以说只要还生活在地球上,就逃不过这次天地剧变的影响。
这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真正含义,这世间万物,都在努力不断进化,占据一个更有利的地位,一旦落后,就是被淘汰的命运,天要灭亡一个物种,必定兴起一个物种将之取代,变异人的出现是不是也意味着上天已经对人类失望了呢,庄周可以对王朝的兴衰视若无睹,却也不能对这种人类种族存亡的危机无动于衷,没了人类,即便得了永恒又如何,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在地球上孤零零的过上百万年吗。
让后来人记得,有这段历史,人类,永不屈服。
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人类的火种延续下去啊,想起地底所见,庄周心中自有一股豪情涌动。
“没想到情况已经如此不堪,竟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你来找我,其实是希望我在素衣轩是否入世的决策上做出影响吧。”
华彩衣目光中隐泛忧色,轻声说道,“其实剑宗一直以来就是主张积极入世的,轩主和裴师姐也一直认为要对世俗界保持适当关注,但不可太过介入,因此无论如何,素衣轩的态度会变得更加积极,但真要完全介入世俗界的纷争还是不太可能,毕竟有以前的教训在,修真界的各大门派只怕都会对世俗界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此次流星雨,人类元气大伤,随后恐怕就要重演当年春秋战国故事,各个利益集团交相攻伐,为了维持世俗界的秩序,保护普通人的利益,素衣轩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世俗界挑选一个代理人,建立新的秩序。”
庄周心中不由一凛,他已知华彩衣所传承的一脉一向虽然主张积极发挥自身作用,参与世俗生活,但终究还有所顾忌,并不像鞠轻虹一脉公然宣称要让修者来制定世俗界的秩序,此刻华彩衣所说,不啻于向此大大的靠近一步,除了推出一个代理人,没有直接控制外,可以说和鞠轻虹所主张的看法已经相当接近,因为既然要制定秩序,就必须要有相应的力量,华彩衣既然主张扶持代理人,自然也要素衣轩提供足够的武力支持才行,否则终究是一场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