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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峰在天山山脉深处,方圆五百里鸟雀绝迹,寸草不生,从来都是渺无人烟。
此刻却有一行驼铃,叮当不绝的绕山而来,在这清冷的山谷中越发清越。
遥见半山上,一个肃穆的牌坊,滴着冰凌,独自迎着刀锋般的寒风,更显得灰蒙蒙的雾里,一片死寂。
牌坊上层层冰霜下遒劲的两个字依稀可辨:“玄冰”。
又走十里,是一个冰雪附着更厚的牌坊。这里已经快到山顶,不再是灰雾蒙蒙,漫天的鹅毛雪,无声的飘洒着。
他来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牌坊上的字,他不用看也知道——“寒城”。
早有弟子闻声下来,几纵身就到了“寒城”的牌坊前。
两个雪衣弟子,俱是浓眉大眼,清秀俊俏。
一人道:“二师兄?怎么只见一队驼铃?”
二师兄肩膀一耸,道:“我与你是一块到此,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嘿嘿……都说二师兄足智多谋,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又一人纵声下来。
另一个弟子嘿嘿笑着,也是一个纵身到了二人身边。
就瞧着几个少年的看似轻松无比的纵身,都是独孤无疆生前做梦也梦不到的高深本事。独孤无疆苦练四十年,最壮年的时候能纵得这小小少年的一半远,都是顶天了。
“唷,猴子,你又知道?”二师兄挤了那后来的弟子一把。
“嘿,师父刚说,这是敛霜师叔采办来的炼器材料。”猴子眉毛一翘,扬手一挥,道,“你们着那几个赶骆驼赶马的把车货物都卸到后院丹器房那边去。”
二师兄早瞧见没有赶骆驼的事主,乐了,对猴子一拱手,戏谑道:“猴哥,师父又可曾告诉你,这几个赶车的,跑哪去了?”
“这……”猴子一瞧没人,也是呆了。
一旁六子乐了,笑道:“哈哈,莫不是这些骆驼、草泥马什么的,无人驾驭还能自己寻上咱们这来不成?”
“什么‘草泥马什么的’,你可别瞎说,传到掌门耳朵里,小心罚你面壁思过!”还是猴子脑瓜子转得快,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你们在这看着,我去禀师父!”
二师兄一听急了:“夯货,好事能让你一个人占尽,六子,你在这看着!”
示意了一下跟他一起来的小兄弟,和猴子两个推推嚷嚷的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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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师父沉霜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正在房内打坐,听弟子们这一咋呼那一咋呼,满是不信,也跟着移步到了山门。
骆驼和马在沙漠里虽然耐得些寒,到底比不得这冰封之所的寒气。都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三三两两挤巴一块了。
沉霜绕了一圈,心里也暗叫奇怪。布袋上,四处有几点零星的血渍。
沉霜脸一沉,问弟子道:“你们真没看到人?”
三弟子纷纷摇头。
沉霜扭过头去,沉吟半响。
“也罢,六子,你先送到后院丹器房,交由你凝霜师叔把货物卸了。”
“是!”
“老二,猴子。”转身又对其他人。
“有!”“在!”
“就你俩机灵。在这守着,若有任何动静,立即禀报!”
“是!”二徒拱手领命。
沉霜再不多话,脚下一蹬,凌空一翻身朝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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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城。梅崖。
玄冰峰的风很大,寒城的风很烈,梅崖的风,刮面如刀。
这是一处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产生很绝望感觉的悬崖。
手掌一般从峭壁上斜插而出。如果这手掌般的悬崖掌心里没有一棵梅,才更会让人绝望。所以,绝望崖又被叫做梅崖。
整个玄冰峰上只有这棵梅花,敢在最寒冷如刀的风里,敢在这万物不长的冰崖,怒放寒香!
崖上梅,崖下川。
崖上殇心,崖下绝望。
梅花下,站着一个老者。
白发绾了个髻,插一根沉香木的簪子。一身白衣,和天地间飘飘洒洒的雪相得益彰。双手背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目光,不知到底他凝神是在看着那梅花偶尔的飘落,还是看着那崖下无言的冰川。
他就是寒城掌门——云风。
“师父,弟子沉霜拜见。”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敢叨扰到这个望梅的老人,更像是不敢惊扰到颤巍巍的梅花。
有些人生来就是无法开口,有些人生来不能看见。但即使是无法说话无法听到无法看到的人,比起那些生来没有脑子的人,都要好上很多倍。云风道人比起他们到幸福很多,只是生来没有胡子。
云风道人转过脸来,一张四方脸满是风霜,面白无须。如这冰崖一般,不知冰封了多久的一张脸,早已看不出表情。
云风道人道:“沉霜?何事?”
沉霜垂头拱手,道:“敛霜师弟搜集的材料送回来了。可是,却没看到押送的一干人等。”
“一个人也没看到?”云风道人一听,脸又转向寒风。
“嗯……恕弟子无能,一个人也没看到。”
“骆驼不会自己上山的。”语气更加冰冷,“那你来跟我说什么?”
“弟子,弟子看到了血。”见师父不悦,一向老实的沉霜头垂得更低。
“血?”
“骆驼身上,包袱上面到处都有”,沉霜似在仔细琢磨,“很细碎的血迹,是奇快的钝击所致。凡人里,不应该有那样的出手的。”
“哦?”
“师父,他自己胡乱定下什么七年来一次,今年又是第七年,会不会是……他来了?”
云风道长拂袖怒哼一声,怒道:“你给我去彻查清楚,少瞎胡说!下去!!!”
沉霜没料到师父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冷汗直冒。拱手低头道:“徒儿说了胡话,请师父责罚!”
云峰道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事,道:“沉霜,下去。”
命令如这脚下的寒冰一般毋庸置疑。连恳求都没有余地。
“是。”沉霜心里着急。心想只能在院外偷听了。
“二百步之内,我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是。”沉霜牙都要咬碎,又不能违抗,忿忿的退了下去。
雪还在飘。
寒城的雪似乎终年都没有停过。
沉霜刚刚走过的足印,才走过一会儿就被飞雪漫不经心的填平。
“派他们去歇着吧,我早来了。”红云一闪,红衣男子,手里的枭首似乎已经被风雪蒙上了一层薄冰,外翻的颗颗血红獠牙都似冻住。
“杨古城!”云峰道长喉咙里怒气一窒。
“认识我的人,都谦恭的叫我‘枭客’,不认识我的人,都害怕的叫我‘怪物’‘魔头’,只有你云风,敢直呼我杨古城。”
听见沉霜果然带着守院一干徒儿脚步都已走远,杨古城走到崖边,淡淡道:“虽然雪娇已经不在。不过我还是如往常,来寒城,总要带些礼物……”
云风道长面无血色,如这漫天的鹅毛雪一般冰冷,道:“人,都被你杀光了?”
杨古城瞪着云风道长,脸上似乎写着,关你什么事。
云风道长面不改色,脸色都没有起伏,似乎那些人的死活,真不该关他什么事。
杨古城缓缓将眼睛落在梅花树上,道:“第一个七年之约今天,我来找你,你在这里。第二个七年之约,我来找你,你在书房。今天,是第三个七年,没想到,你又在这里。”
云风道长也望着梅花,缓缓而说:“第一个七年,在此处,你失魂落魄,险些死在我的剑下。你花了七年的时间勤练枭首魔典,第二个七年,我败在你的剑下,两两相抵……”
“抵?”杨古城顿时暴怒,“若能相抵,我何必今天还来找你!”
手中枭首怒目一睁,冰雪顿时化作烟云。
【梅花落下云风卷,只扰古城相思人。】
【白雪娇颜终化泪,崖边自此少红尘。】
“我已后悔。若当年能以我的命,换她的命……”云峰道长说到这里,似已哽咽,“可是,百年门规……”
“门规!就是你一个狗血门规!把我雪娇葬送在这绝望崖下!你还敢提!!”话说到此,杨古城濒临癫狂,暴怒着聚起胸中血气,一掌轰向云风道长。
云风道长不敢怠慢,右手聚齐一团黄玉般的光泽,飞身而起硬接杨古城的一击。
“呛啷!”一声,如龙啸虎吼,整座玄冰峰都为之一震。
听到这声巨响,寒城所有弟子,都聚集到小园之外,生怕掌门师父出了意外。
一出手,两人再不答话,杨古城左手迎风一扬,枭首直咬云风脑袋,右手逆风一斩,那柄窄而细长的银刀,已经滑向了云风的脖子。
【左手枭首,右手削首。】
云风道人当然知道,“削首”杨古城真正让人感到寒冷的东西,不是那个闻名天下提在手里让人见之胆寒的枭首,而是横插在身后腰带上那柄不起眼四尺长的专削人首级的窄刀。
因为只有那把削首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近年来,“左手枭首”已经独步天下,几乎没有人能逼他逼到要出“右手削首刀”,所以,才有了“削首”变成“枭首”的谬传。
对付眼前这个人一出手就枭首削首齐发,杨古城已经全力以赴!
云风道人身形一边,头朝后脚超前,直直的横着倒飞了出去。躲过削首刀,枭首阴魂不散,绕着他四处下口。这边一掌掴开了枭首,那边要命的刀却到了耳旁,没想道七年之间,杨古城的功力竟然进展到如此地步,他暗自使力多做提防,只得边打边退。
身形一矮,白影闪到梅花树下,一拍打开树下那石桌上的盒子。一柄白色的剑脱匣而飞!
那枭首只要脱离了杨古城的掌握,也有自己的思维,云风道人把剑握在手里后它吃了两道剑风,便不敢贸然而上了,悬停在空中不远不近的绕着云风缓缓的飘着。它虽然铜皮铁骨刀枪不入,那也是对凡铁的刀枪而言。在这法宝飞剑面前,若玩命去硬抗,被砍得开了瓜虽不致死,也还是得不偿失的。
枭首口里“蛮蛮蛮蛮”的低喝着。
见云风出剑,杨古城喝一声“好!”。刀卷银浪,凝起无数片雪花,化成七道有形刀气,似急而缓的滑向云风道长。
云风道长双脚一点,凌空跃起已到半空之中,剑锋一撇一捺一横,转眼间剑身里饱含的能量呼啸而出,两侧剑锋雪白依旧,剑身却绽起一丝粉红。“唰”的一声,一朵梅花,从那一撇一捺一横的交错中孤傲的绽放开来。
云风道长右掌一推,喝道:“寒梅啸!”
第三章梅花细碎人削首,白雪纷飞剑断肠(下
寒梅啸一声呼出,云风道长身形飘然如影!
能量构成的梅花迎风暴涨,缓缓的旋转起来,绞起半空中的冰雪凝住,竟又如实质一般,朝那七行刀气迎去。越转越大,转瞬间已有三丈宽窄!将来势汹汹的刀气,挡得严严实实。
说时迟那时快。
刚一接触,剑光和梅花同时一爆!
刀气穿过梅花,一缓再缓,不敢飘远就散于半空,仿佛生怕携带的杀气惊扰了漫天的飞雪。
梅花被刀气七上七下切成四十九个碎片,每一片犹自旋转,缓缓展开竟成了四十九朵冰冷的梅花。不依不饶从不同的角度缓缓的,袭向杨古城。
“吼!!”
枭首乘云风道长发功之隙早就一口咬来,却被浑厚的内劲一阻,咬在云风道长左肩头。云风吃痛,回手剑柄猛砸在枭首的鼻梁,枭首吃痛,这才松口退到老远。云风的肩头已经是鲜血淋漓,肉已经被撕下一块,伤口犹自沸腾着白泡,显然枭首的口里,是极强的腐蚀液。
钻心的疼痛从肩头的伤口顺着血液经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