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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别跟了,邗易找我说事,整日要待邗楼里的。」澄远张开手,习惯让他摺袖子、系腰带、打理仪容,律儿跟枭回去後,昂非说不听的天天隐身护著自己,真是爱操心的男人。
「是麽,也好,我去集上添点菜。」虽说官衙有配烧火丫头和厨娘,但昂非还是不假手他人的亲自下厨。
「嗯。」头冠髻好,眯眼再来个甜蜜之吻,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早点回来。」低头,濡沫间交换彼此的馀香,御昂非照例以温柔的目光送他出门。
回头面对有些凌乱的室内,御昂非想著今天要弄乾净,小远不喜欢閒杂人等进出他们的宿院,因此回拒了邗城主派来的丫环和仆工,平日都是他在维持清洁,可最近寸步不离的跟著小远,自然没时间好好收拾。
晌午前他将屋里整顿了一番,正想小憩会儿後再去采买──突然暗地里窜出一道飞剑,势若疾电,劲似雷霆!御昂非大惊,往後仰躲,那剑掠过昂非颊前一寸,钉射在墙壁上!
「谁!」脸上微微渗出的血丝,其剑气之凌人,让御昂非不敢大意,抽起入木三分的重剑,屏气凝神,追奔而出。那人有意勾引,步伐时快时慢,顷刻两人已立於数里外的郊林。
那一身乌衣背立自己的骷瘦男子,疯人般散乱的黑发隐隐透著诡异红光,露於袖外的嶙峋手指乾扁的跟细枝一样,周身却飘悬著森森鬼气,林间动物骚动,为此不速之人。
「果然是你…」御昂非神色冷凝,似识这人。
「见到师叔也不打声招呼,师兄是这样教你的?」转身,晦暗的双目闪烁著嗜血凶光,苍白泛青的非人脸色,明显突出的颧骨,他与桃源仙人同辈,却看起来更诡异年轻。
「聂癸,自你修练邪法後已被逐出师门了。」
他与师父当年同修於已故太祖大师父『神剑门』门下,天生聪明绝顶,悟性极佳,连师父都自叹不如,但却为练就绝顶功夫,不惜遁入邪道,残杀无辜,以人血练化内功,行为发指,天理不赦,被太祖大师父逐出师门。数年前他曾经潜入桃源仙境,师父与他连夜恶斗,两败俱伤,自此销声匿迹,再无消息。
「你师父和太师父都是死脑筋,死守著他娘的不通道理,辛辛苦苦一年一天的修练,练至无极境界时,差不多都快葛屁了,我只是不想跟他们一样笨罢了。」取人血、摘人魂,精华尽纳於己,层层叠叠上去,何愁神功不成,再者吸精取阳,青春常驻,他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快意恩仇,老头已经挂了,师兄一头白发足不出仙境,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你丧心病狂,争辩无意,诱我出来就为何事?」叙旧免了。
「我这几年也倦了,江湖上没几个场面人可供我玩乐,无聊的就找了个地方睡觉,不过吃饭久了,不杀些人回报总不好意思──」他咯咯笑著磨牙。
御昂非冷瞪,意示不想听他废话。
「急什麽,不就要说了,我现在的名号叫”蛭鹄”,寄居的地方叫”左相府”,要杀的人叫”司澄远”,哈哈哈哈哈───」後起小辈竟被唤做血魔,想必会不是太令人失望的人物,他两年前兴致勃勃正要开始猎杀,人却突然不见,这回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你、休、想!」御昂非汗毛直竖,蓝眸更加凌厉。
「别恼,知道他是你小情人,师叔也不是这麽不尽人情,这不就先来找你了麽。」吃吃的看著英气不凡的师侄,聂癸血液汹涌,邪笑更炙。
「你到底想怎样。」近十年窜起的邪道杀手蛭鹄,有三不杀为人称道,『不杀丑女、不杀老幼、不杀废物』,这跟聂癸过往本性是天壤之别,御昂非一点都不信他,这人为了修练邪功,曾经连婴儿都不放过啊!
「只要是男人,对於『最强』的名号总是无法抗拒,我对血魔有兴趣,对你更有兴趣,你资质比师兄好,没出境几次,佛面萧王的名号稳坐正气榜排行第二,你若要跟霞逸山庄的紫剑狂比试,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当年师兄弟一战,他就发现这小子了,好难得的一块璞玉,好好琢磨他日必璀璨异常,心痒难耐的蛰伏十年,终於等到他学有所成,可御昂非在中原总是匆匆来去,桃源仙境又被师兄设下奇门遁甲之阵,他解不进去,如今终有好机,怎能不好来个死斗!
「我不想被你这种人称赞,要打就放马过来。」御昂非淡淡的持起重剑,此剑名唤『海澜』,是他以前的遗剑,江湖人只晓他萧不离身,不知他实以剑术为长,聂癸将剑找了回来,可见早有预谋,今天是专冲自己来的。
「咯咯,让我瞧瞧你这几年的长进吧,若让师叔够乐活,放心你死後,师叔一定把你小情人和小儿子送去给你作伴。」撂话之後,两人隔空凝视,严阵临敌,再无言语。
劲风撩起衣阙震震,他俩均闻风不动,谁也没先破势,如此对阵三刻,意念已空中交锋千百回,冷汗从眉间涔涔滴落,连擦拭也不敢,聂癸没想到御昂非功夫已临超凡境界,竟让他动辄得咎,嗜战血液更是沸腾。
突然天色异变,凭空一阵落雷,轰隆作响,两人同时拔地而起,聂癸双掌上钩下圈,左旋右转,连变了七八花样,虚中带实,出招不成随即另转一式,狠辣刁钻,蓦地里右手一伸,疾若奔雷,看似夺剑,实则直扑脑门───
只见御昂非腾身半空,如一旋清风转瞬成烟,右足一蹬,借力使力,回身凌云扑击而下,一反先前守势,险中求胜之心,胆识之强,纵是聂癸也不禁一怔,急向後夺,返手敲偏剑身,但乌衣还是不免被削去一角。
竟徒手亲缨其锋,挪了『海澜』!?御昂非暗叫不妙,脸色更持镇定。聂癸内力精纯似更胜一筹,若仅以守待攻,怕不出百招,自己就会被逼著喘不过来。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师侄好本领。」聂癸不吝赞道,他浊目腥红,斗气之外,显见杀意,接著两手一抖,衣袍倏地鼓涨,御昂非知他要使真功夫了,不敢怠慢,眼鼻心气尽归於一,将全副五感都逼至极限,以临大敌。
聂癸一闪,身形犹如鬼魅,忽东忽西,忽进忽退,在昂非身周飘荡不定,残像千千,令人眼花撩乱,既不能目视分辨,御昂非乾脆阖眼,重剑垂於腰际,随时准备奋力一搏。
木叶微盪,杀著陡地而至!聂癸左手食、中二指接连向他戳去,一连七次,全是对准前胸重穴,指指毒邪,昂非不及攻敌,疾退数丈,矮身避开,可聂癸怎那容易放他脱身,长袖一甩,如天外游龙劲道十足的卷住小腿,应声一提,对著尤在空中翻腾的身体就是狂雨暴风般的攻击。
情势极险,生死一瞬,御昂非急中生智,厉将海澜往腹上一扎,穿身而过刺向聂癸门面!聂癸只知眼前突然一团血花,青光从中窜出,不禁大骇,连忙收势闪避──
碰然巨响,黑白分据两旁,御昂非勉力用剑支撑著身体,表情痛苦,腹部的鲜血喷洒一地。而聂癸骷髅脸上一道长长深伤更是狰狞恐怖,眉间隐见白点,适才一剑若再深半寸,脑骨必碎!若非他抬膝往小子背髓狠顶,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痛快!真是痛快!自他练成神功後,杀遍江湖好手,了无乐趣,还以为世间没人可跟他生死相搏了呢!聂癸疯狂大笑,鬼性已激至高潮。
这厢,御昂非神智已有些涣散,全靠一股信念支持著他,不能…不能让聂癸去找小远…不能让他伤害律儿…他疾点周身大穴,止住出血,明明已摇摇欲坠,却坚持不倒,决意捍卫他的宝贝。
求胜不得,只盼斗个同归於尽!
御昂非狠地嚼破舌尖,激痛让他的意识清明,长剑一举,目视剑尖,心镜一片澄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再无旁骛,跟著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迸言:「绝不让你伤我妻儿!」当下左足踏上,剑交左手攻敌,海澜光芒闪烁,嗤嗤嗤的发出轻微响声。步法若风吹柳絮、水送浮萍,柔中带韧。
聂癸双掌功劲全开,疯狂迎向,两人铿锵过了百招,昂非渐感後继无力、节节败退,他背抵著棵老松,眼前敌影越益模糊。
见御昂非力竭,聂癸欺前一掌掐住他咽喉,御昂非失血过多,脚软的站不出身子,头歪向一边,两手揪著自己也使不出半分力的模样,让他得意万分,他又赢了一个强者!他是世界最强的男人!!!哈哈哈哈───
御昂非拚著最後口气,趁机将预藏在掌中一粒红珠射进他嘴里,聂癸大笑中毫无防备吞了下去,他惊吼,连忙伸指催吐,却怎麽也呕不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麽!!!」聂癸顿时觉得浑身若烈火炙烤、千针扎脑,痛苦无比,才一下就使一绝顶高手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哀嚎,剧痛之厉害,可想而知。
「师父专为你…练得…化魔丹…」当日他追著小远出境,桃源仙人就料到自己的师弟总有一天会找上非儿,因此特别嘱咐随身携带这种可以化去聂癸体内邪功的毒丹,果然派上用场了…
御昂非看著聂癸的黑发渐渐灰白,面容扭曲中渐渐老去,终於溢出安心的微笑,失去意识…
(70)
傍晚司澄远才走到院外就觉不对,屋内漆黑,没有相迎的黄光,他急奔而入,室内空无一人,再至厨房,食柜的材料没有增添,昂非买菜还没回来?
不可能!他从未如此!再说天色已暗,市集收摊,昂非不是在外逗留的人。
越想不祥预感越重,澄远瞥现墙上有个狭洞,趋前一瞧,分明是道剑痕,且是以非人内力嵌入……糟!澄远速回到邗楼,也不管邗易睡了没有,揪住他命道:「昂非不见了!出动所有人搜,方圆百里给我翻过来也定要找著人!」说罢撒手又冲了出去。
邗易给他这样一吼,七魂六魄都飘了一半,吓得赶紧跳下床,风风火火去办事,御昂非虽无官职,但陛下极其信赖看重,更何况他是沙相的人,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一时之间,邗城亮起数百火光,几人一队,挨家挨户敲打。
话说澄远心急如焚,又无蛛丝马迹可供追踪,只得施展轻功在城内来回,踏遍了屋瓦找不到人,料想应在城外,他登至箭楼顶端,眺望四周,城外除西面有屋舍灯火外,一片暗暗。
听风无声、看远无人,东南西北,叫他何处去寻!!!
邗城一夜兵荒马乱,至黎明,搜人的官差只增无减,百姓议论纷纷。司澄远面色铁青的坐在邗楼议事堂,邗易跟其他主事官员战战兢兢,神经紧绷,频频拭汗。
「去盘问那些难民!命他们指出陌生的可疑份子,知情不报者,身份无法证实者,通通连坐赶走,一个都别放过。」啪哧一声,单手把瓷杯捏爆,他的焦躁已经濒临极限。
「是…」沙相大人双目血丝、神态悚然,跟昨日谈笑风生的模样大相迳庭,周遭气氛锐利的像是要割裂肌肤,谁也不敢在此时忤逆他。
「报!在东郊找著御大爷了,已经抬到医馆…」那厮话没说完,一阵疾风卷过,位已人空。
锦冠碰掉了,他不管,发髻散乱了,他不理,没命的奔至医馆,看见塌上面无血色的男人,他吊的老高的心狠狠重摔在地上,蹂烂不堪───
「昂非!昂非!!!」他痛吼,扑上前去,渗红的绷带如此怵目惊心,若不是那胸膛还有些微起伏,澄远真会当场支持不住。
「御大爷体弱气虚,这两日正是关键,尤需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