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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那棵老槐,还是那个模样,树冠如云,枝繁叶茂,也不知究竟立在这儿,有多少年月,看了多少世事。
虬蚺老树,似有了感应,它迎风极力招展,还抖落几枚绿叶来,飘在风中,像几条小船。
这宫中的一线生机,文墨看在眼里,会心一笑,复又提步上前。
明间的两扇菱花门大敞着,她走到廊下,止住了步,放眼望去,殿中比外头暗下不少,这灼热的光芒根本照不进里头,迎面又有一股凉意袭来,文墨微微一颤,朗声道:“民女文墨求见圣上。”
长青此时正在批阅奏折,奏章一波一波,都是骂皇帝的,他不得不看,还得一一批复。先前听闻文墨求见时,他已是心神不宁,此时,愈发心烦意乱。
甫一听到文墨的声音,长青心中欣喜万分,这么长日子以来,他虽渴望见她,但不敢贸贸然宣她进宫,更从未奢求她主动进宫来。
他想,这似乎还是她头一回来找自己呢。
长青喜滋滋地放下笔,站起身,慌里慌张地就要上前去,可走了几步,他停住身形,抬手理了理衣袍,上下仔细端详,见没什么错失,才走到正门前,盈盈笑道:“你怎么来了?”
耀眼的金乌,挥洒在他的两颊笑靥之间,打了个旋儿,留出道漂亮的溢彩来。
文墨欲要行跪安之礼,长青见她身形微动,就知她又忘了,忙伸手扶住,嗔道:“不是早免了么,何苦折腾自己?”
文墨窘迫万分,挣脱开他的双手,欠了欠身:“谢过圣上,不过民女今日前来,是为求一事。”
“哦?”长青还真难得看见她姿态如此低的时候,不由好奇道:“何事?”
再转念一想,长青狐疑道:“你莫不是为了庞阙而来?”
文墨滞住,她点点头,长青笑颜一愣,那旋金乌也似凝结在了酒窝之中,他的脸渐渐垮了下来,袖袍一甩,愤愤道:“你巴巴地来这儿,又是如此和颜悦色,就是为他?”
见皇帝怒气上来,文墨上前几步,挽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陛下,你早知我心意,亦知我有不甘之处,这是我为安国公求得第一桩,亦是最后一桩事,若陛下应允了我,我便心甘情愿的入宫来,不多说一句废话。”
“否则,我只怕是死不甘心!”文墨咬咬牙,道:“我知陛下对国公必然心有芥蒂,但我愿意以死明志,只求陛下能准了我。”
长青见她如此决绝,根本拿她没办法,无奈叹道:“你可知道,朕这一辈子,怕是要搭在你手上了……”
他苦苦一笑,文墨跟着浅笑,眸子尽是悲戚,她应道:“陛下,我此生亦交托给了你,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陪着你。”
长青不由愣住,疑道:“你说得可都当真?”
文墨正色点头:“我虽生为女儿身,但向来重诺,若陛下应了我这道请求,那今日所言,我定会遵循。”
长青欣喜,这一刻,他志得意满,只觉得从未如此快活过,长青握住她的手,道:“朕今日便允了你所求,只盼今生今世,你我二人永相伴。”末了,他又加了句:“你放心,朕绝不会负你!”
说完这话,长青有些羞赧,他还从未开口向何人说过这种掏心窝子的情话,顿了顿,他才又问:“说吧,你要求何事?”。
文墨手里没有一丝温度,她盯着院中那棵老槐,老槐不自觉地又颤了颤枝桠,文墨浅浅一笑,庞郎,今后,你要多保重。
她缓缓道:“陛下,我要求一道免死金牌。”
……
不过几日,安国公返金州,文笔再被调入金州大营做参将,文府是好一场分别。
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妙阳公主与李牧秋成亲,婚后,李牧秋仍在设帐教书,并未入仕。
这一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景祐四年,刚过完上元节,皇帝不顾太皇太后和群臣反对,执意下了道旨意,册立祁州府尹文远如长女文墨为后,定于六月,迎娶进宫。
一切,似乎如尘埃落定,一切,又确是重新开始!
【第二卷完】
第 49 章
景祐四年,六月十二日,据传是个万年难得的黄道吉日,凡事诸宜。这一日,正是当今大周皇帝大婚的日子,亦是文墨出嫁的日子。
天擦亮,文府上上下下就张罗开,生怕误了吉时,阖府热闹非凡,唯独后头小院极静。
文墨仅着中衣,坐在镜前,三千青丝散在身后,任由喜婆轻轻梳着,口中喃喃“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其余下人托着凤冠霞帔,珠翠首饰,却都大气不敢喘一声,见小姐她横眉冷挑,冷面如霜,毫无喜色的模样,诸人又怎么敢笑出声呢?
全部梳妆完,文墨照了照铜镜,镜中隐隐绰绰,脸颊被涂得极白,而唇上那点胭脂就被衬得格外艳红。
她伸手扶了扶脑后那柄三层彩凤双飞式样的点翠流苏,不禁摇头抱怨了两个字——太重!
文墨微微一摇头晃脑,那层层叠叠点缀在乌发间的珠串,就跟着轻轻摆动起来,时不时地就会碰在一起,叮叮咚咚作响,像是一首欢歌。
这细小的动静,让闷了一上午的屋子,总算有了些生气。
文墨终于抿唇笑了笑,下人们悬着许久的一颗心,到这时才松懈下来,围到她跟前,七嘴八舌地说起吉祥话来。
这时,有丫鬟进了屋,恭贺道:“大小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园子里石榴开花了,想着是个好兆头,就送几朵过来给小姐瞧瞧,祝小姐多子多福。”
文墨从紫檀木托盘中拈起一朵,仔细端详,这娇俏的石榴花,热烈如火,绚丽如霞,确实是个好兆头。
她将手中这朵递给喜婆,喜婆明白她的意思,忙将这朵艳花压在髻后。
流着华光的珍珠,生机勃勃的娇花,在她脑后鬓间,交相辉映,成了最别致的一道风景,亦要陪着她走进新的人生。
下午,宫中迎亲时节抵达文府,荷香搀着文墨,在后院中跪受金册、金宝,待到了钦天监定的吉时,她便被送进了皇后礼舆。
凤舆上嵌金顶,四周垂红缎,用金丝绣满龙凤双喜图样,内里铺垫通红,正中间置朱座,一侧点熏香,一侧则放了柄金如意,由十六人抬着,一路吹吹打打,往皇宫去。
文墨身在其间,一颗心惴惴不安,恍若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一般,空空荡荡。当红缎在面前放下时,她忍了一天的泪,终落了下来。
皇后仪仗一行,过中央兴安门,进皇城,经承天大街,再至承天门。此时承天门上钟鼓齐鸣,响鞭三声,文墨听了,知道自己算是真正进了宫。
礼舆继续往北去,过了崇文大殿的左中门、后左门,到两仪门,最后停在两仪殿前,两仪殿乃皇帝寝宫,四人款步上前,搀皇后下礼舆。
天已黑,皇宫内早已悬挂上许多的大红灯笼,而两旁宫女或执灯、或捧夜明珠随行,拱卫皇后入了两仪殿内。
众人走至后隔扇处,就见一顶八人孔雀顶轿,皇后再被搀扶上去,由轿抬至两仪殿后的皇后寝宫——咸安宫。
文墨由轿中下来,就被送进东暖阁,安坐在龙凤喜床边,宫女们皆垂首,鱼贯而出,只留她一人。直到此刻,她一颗飘忽不安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宫殿内贴着喜字,挂着红绸,处处都是绣龙凤同和纹样的东西,却是极静,没有一丁点人声。
文墨就带了荷香一人入宫,如今也不知荷香去了哪儿,一股寒意窜上,她身子一颤,不禁感慨,这深宫之中真是冷。
这一打颤,她便觉得脑袋之上沉重万分。
她头上这顶凤冠,是在皇帝下旨之后,几百名工匠日夜赶制而成,共铸有六龙三凤,再加上那里外三层的彩凤流苏……
想到此,文墨倒吸一口气,暗想自己究竟顶了多少东西,她轻轻动了动,就听到叮呤当啷的声音,又觉得十分好笑。
正当她折腾头上这堆东西时,就听外头传来齐刷刷地“参加皇上”,在这寂静的宫殿之中,异常突兀。文墨一惊,便站了起来,忽然之间,她连手都不知该摆到哪儿去了,真正是手足无措。
这一年多来,她虽认了命,不断地说服和麻痹着自己,但现在真得要和这样一个人共结连理,文墨心里还是充满了茫然与恐惧,尤其他曾轻薄过她,让文墨对他,总有些不自在。
长青进了东暖阁,就见到文墨傻愣愣地站在喜床边,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像头惊慌的小鹿看到了猎人,眼神之间俱是戒备。
跟在皇帝身后的内务女官们,一一进来,在南窗之下摆上宴桌,完成之后,方恭敬地请帝后二人入座。
南窗之下,长青居右,文墨居坐,两对龙凤呈祥的红烛高照,同时映着二人脸上,拢成个最温暖的光晕。
一稍稍年长的女官执金龙凤双喜酒壶,替帝后斟上杯酒,放在剔红喜盘内,端给皇帝。
长青拿起这青玉酒杯,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意顺着身体蜿蜒而下,到了最后,汇成股股热浪,在腹内翻腾。他用手拢在唇边,轻咳一声,才将杯盏放回盘中。女官又端给皇后,文墨明白其中深意,她尴尬接过,饮了下去。
那女官复再如此一番,才算完了这合卺礼,又将帝后请回喜床边。众人说了些吉祥话,便端着东西退出暖阁,留帝后二人单独相处。
红烛轻摇,红榻衾暖,这房内,只剩下他和她,这个认知,让文墨浑身紧张起来,两手交握,滑腻腻地就出了汗。
长青见她这幅模样,他也无端端地跟着紧张起来,咳了一声,想到个由头,道:“你可是还没吃什么东西?”
不提还好,一说起来,文墨便觉得饿了,她指着案上留下的几样小食,疑道:“我能吃吗?”想了想,又问:“那我能将这凤冠拆了么?”她的颈脖已被压得极酸,若不是有一股气提着,只怕人都要垮了下来。
乍一听,长青就觉得通体舒畅,终于有人能体会到自己戴那沉甸甸的冕冠的痛楚了,不由得想要拍案大笑。
他起身立到她旁边,一眼就望到那枚鲜艳的石榴花,像是女子最灿烂的笑颜,艳丽娇媚至极,将她衬得更加明艳动人。
他一时怔怔发呆,直到文墨偏头,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长青才回过神来,亲自替她摘下凤冠,搁到了一边。
文墨这才觉得浑身轻松,她反手捶了捶肩,只觉得酸涩难耐。
长青见了,便伸手替她去揉捏,可他的手刚触上那人肩头,文墨便整个人弹了起来,一时流苏凌乱不堪,连脑后的花瓣,也晃晃悠悠,掉了几片。
待反应过来,文墨只觉得尴尬万分,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窒息了。
长青尴尬地缩回手,讪讪一笑:“那你吃点东西,朕不打扰你。”说着,他便掀起珠帘,绕到了外间。
文墨见他走了,才松下一口气,但只要想到后头会发生什么——宫中嬷嬷早就教导过,不免又开始紧张了。眼前这条路避无可避,可在她心底,总是害怕抵触多过心甘情愿,她暗叹:“若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过了半响,长青再绕回来,见文墨也没怎么吃,只是案上一盘梅子少了几颗。他唤人进来收拾,又吩咐再添一盘来,宫人们一一应了退下。
文墨见他已换了件玄色绸衫,头发用锦带束着,是个常服打扮,她再看看自己,还是一身大红嫁衣,脸上不禁就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