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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笔会手里的外国邮票还太少,得赶紧设法收集才行。”
一场邮票收集战开始了。
升洲把他家前院、后院、隔壁的女生都动员了起来,这帮女孩子被弄得手忙
脚乱,不知道收集这些邮票要干什么。
升洲手很巧,他把收集来的这些邮票编辑整理,弄得还蛮像那么回事。他以
祖鞠的名义把这些邮票寄给了邮电部出人意料地得了高中生集邮三等奖。
这一天,是全校学生早集合的日子。一大早,祖鞠就顶着凌晨的冷风到学校
来了。因为来得太早无事可做,他和比他晚到一步的同学东拉西扯地吹起牛来,
弄得整个教室乌烟瘴气。
这几天,学生们谈论最多的是杀人魔王金大头的事,祖鞠头大,因此班上的
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头”。对此祖鞠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会儿同学们基本
都到齐了,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又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有人还挤眉弄眼,时
不时地丢给他一个嘲弄的眼神。祖鞠正陶醉在他的奖项上,并没有留意其他同学
表情的变化,还以为同学都为他得奖的事儿高兴呢,自我感觉良好的他不时地向
同学们点头表示道谢,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班集体的关心和温暖。
早集合不久,老师就叫祖鞠的名字,祖鞠上台从校长手里接过了奖状,又凑
到校长身边,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话筒就要讲话,被校长喝住了:“这不是你说话
的地方!”
祖鞠没有理会,对大家说:“谢谢!我要把这一荣誉发扬光大,让它在国际
笔会展览会上大放异彩,让祖鞠的名声传遍世界。”
祖鞠在这里又来了个一语双关。
会后,祖鞠主动走进校长办公室,和校长开诚布公地谈了举办国际笔会展览
会的事,但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然而,因为祖鞠他们在外边得了奖,要马上取消
这一展览会也是很难决定的。这一次,老爱给他们使绊子的物理老师却按兵不动,
没有难为他们。这里边的隐情只有升洲自己知道了。
被学生们称为“恶魔”的物理老师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儿。上次,他在教导
处见到贤珠以后,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肉体上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个多月来,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解除停学令以后,照惯例是要进行家访的。这一次,物理老师别的学生家都
没有去,就只到升洲家。升洲心知肚明,事先作了精心安排,把妈妈打发到别人
家去了,只有姐姐和自己在家。物理老师坐下后姐姐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并拿出
了白糖让他自己加。不料,物理老师一见贤珠就失魂落魄,语不成句,控制不住
自己的举止,往咖啡里放糖的时候,拿勺子的手就像零下28度穿着个背心在冰天
雪地里站着的人一样,抖个不停,还没等放到杯子里,那些糖就抖搂到桌子上了。
物理老师好几次想使自己镇定下来,都手不从心。最后,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
着勺子,结果咖啡杯子旁边还是撒了不少白糖。
感情到了这个份上,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会失去理智的。被视为第二生命
的尊严也会黯然失色。把升洲叫到跟前,问他能不能帮自己转交一封信时,物理
老师的态度是那样的和蔼,言语又是那样的温柔,在升洲面前,他已经不是一个
手持非法武器——丁字尺的恶魔,而且也没有了电影院事件、郊游事件后表现出
来的那种野蛮——把我们穿的牛仔裤都撕成一条一条的禽兽行为,而似乎变成了
另外一个人,显得那样的腼腆和扭捏,仿佛他压根儿就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兄长。
这会儿,物理老师深信,升洲一定会把求爱信原封不动地转交到姐姐手里,——
在这个问题上,他显得那样的单纯和幼稚。有时候,大铜锣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
还悄悄把升洲叫到自己跟前,压低嗓门问姐姐对求爱信的反应,升洲总是以模棱
两可、捉摸不透的言语来应付他,使大铜锣感到他还是有希望的。只有这样,物
理老师才会一封又一封地再给姐姐写信。其实,大铜锣交给升洲的信,都被一封
一封地放在了国际笔会支部的文件箱里,自然也要拆封的了。看了信以后我们先
是开怀大笑,然后我就用红笔一一给他修改写错的地方。祖鞠预言,这些信一定
会在展览会上成为引人注目的“精品”,并成为大家的热门话题。
正如祖鞠所吹嘘的,只要打出自己的名号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回,他又干
了件大事,从中华料理餐馆厨师长那里拉到了赞助,支持他们在餐馆举办展览会。
厨师长对祖鞠说:“你们搞个大海报,在下边写上七星阁的名字就行了。”
“搞个大海报多寒碜啊。”我嘟囔了两句。
“我本来还想在海报上写上‘竹筒饭大王’几个字,厨师长却说,这么一弄
不是又要我多出钱吗,算了吧。很明显那个师傅认为这是给他下套儿,掏他的腰
包。”祖鞠说。
不知是怎么搞的,名义上说是赞助,实际上我们连个赞助款的影儿都没见着。
厨师长师傅说,展览会结束后用这些钱让大家会餐,但实际上结束的那一天我们
连一碗面条都没吃上。看来,祖鞠是上了厨师长师傅的当了。筹办这次展览会所
花的钱,大部分都是强行让升洲掏的腰包,还是升洲妈这个预备役少校的遗孀从
军人救助厅领来的年金呢。
最近,升洲对素姬越来越不满了,他老叨叨说:“女孩子家就是这个德性,
只要你对她好,她就蹬鼻子上脸,将来还不得把你打翻在地当马骑?!”
升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得出来,他是越来越害怕素姬了。的确,素姬处
处都想占升洲的上风。升洲想,为了在心理上降服住素姬,这回一定要在展览会
上好好出出风头。他认为,只要把那股子帅哥儿的劲头拿出来,女孩子们就会蜂
拥而上,围着他转。素姬就会明白,如果再不温柔些,升洲就会被其他女孩子抢
走。这样,升洲就可以把素姬攥在手心里了。
一般来说,家里排行最小的孩子或独生子都是嘴馋身子懒,升洲在家里既不
是“老小子”,又不是独生子,可他却懒得出奇,废话很多,一遇到麻烦事就开
溜。升洲爱新鲜,好奇心很重,脑袋瓜里老爱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仅仅
是想想而已,要落实到行动上却比登天都难。升洲既明哲保身又八面玲珑,从不
承认自己有什么过失。哪儿出了差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推给别人,自己溜之大吉。
但这次展览会的筹办却有点例外,升洲是异常热心的,靠着他的小白脸就可以不
费吹灰之力把女孩子都吸引到自己身边,这是升洲惟一能够做到,而且最喜欢做
的“专利行为”。看到升洲谁都会明白一个道理,光说不干的人并不是懒,而是
他本身就不具备这种素质。
别看升洲人品不怎么样,还是有点歪才的,搞海报、宣传画什么的是他的拿
手好戏。虽然参展的信件不多,他还是能千方百计地让它们占满整个展板,挖空
心思把版面弄得活泼一些,以吸引那些爱花哨的小姑娘。升洲找来了好几本美术
插图集,画个小孩子滚铁环啦,在树上卧着的七只麻雀啦什么的,整个展览橱窗
看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插图旁边写的名言警句都是我从书上抄下来的,建校纪
念宣传册登的国际笔会支部部长祖鞠的创办辞也是我代笔的。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宣传。祖鞠在自己见到的所有墙上都贴上了海报,
但他并不知道,贴没有盖公章的海报是违法的,一听这个,祖鞠一下子傻了眼:
“怎么会有这个规定啊。”
对这些事祖鞠一向是不大关心的,他从来也没想到,尽管自己在政治上一向
是站在政府立场上的极左分子,就连名字也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和爱国主义精神,
仍然被高压政策给套住了。但不管上边怎么追查,那几张海报也不过贴在教堂的
张贴栏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负责收集邮票的几个女生这次也很活跃,她们
到处宣传,在自己学校做起了“小广播”。
一切大体就绪以后斗焕才冒出一句话:“弄不好这一次又是白干了。”祖鞠
顶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收获的嘛。”
斗焕一般不大爱发表自己的主张,对什么事都不爱搀和,采取一种冷眼旁观
的态度,但他对国际笔会并不是什么作用也没起,说他是一个“象征性存在”还
为时过早。无论其他社团的学生怎么看不起斗焕,还是不会小看我们这个集体的。
这颗“眼中钉”不会马上就被拔掉。
停学处分解除的那天,在中华料理餐馆出现的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升
洲和斗焕两个人至今还记忆犹新,从升洲的表现看,他始终在寻找机会抓斗焕的
小辫子,但斗焕似乎并不愿意和升洲翻脸,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一
天,斗焕突然说了一句“名言”,给大家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男子汉一人做
事一人当,谁先下手谁沾光。”
因为斗焕,展览会又面临一次危机。消息灵通人士称和斗焕等十八罗汉“决
战”过的那伙人将集体“参观”展览会。他们要么会将展览会弄得乱七八糟,要
么就是去找女学生的茬儿,把她们的名字记下来到处去糟蹋,据说,这伙人连记
录女孩子姓名的纸和笔都准备好了。这次展览会真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啊。
展览会的筹备工作全部就绪以后,我们自我感觉良好,不光展品像回事,连
水壶、花瓶、签到簿等都无一不令人满意。
展览会的前夜是我终生不能忘怀的。
明天要办大事,今天得早点休息。我早早吃了晚饭躺在地炕上。仰卧在炕上
的我,愣愣地瞅着顶棚,周围死一样的寂静,脑袋瓜里一片空白,朦朦胧胧的意
识笼罩着我整个心灵,似乎进入了一种神奇的幻觉状态,爸爸的澡堂面向大道,
澡堂后边的住屋面对着胡同,有一扇大门出入,我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就冲着胡
同。突然间,我隐隐约约地听见谁在窗户外边叫我,恍恍惚惚的就像在做梦。我
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在十一月的朦胧夜色中,我似乎影影绰绰地看见
了一个人,好像是素姬,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交夜呢,做的什么梦
呀?是不是在刚躺下的那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还在梦中呢?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楚。我就像一个没有睡醒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张大嘴巴站在窗前发愣。
正在我似梦非梦、似信非信的时候,突然胡同里的路灯亮了,这回我看清了,
那个人就是素姬,素姬就像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一样,脸在灯光的照射下罩上了一
层浓重的阴影,此时我感到,那是一张似曾相识但又很陌生的脸,令人捉摸不透。
我打开大门走出去,素姬把自行车靠在墙上,正在等待我的到来。当我走近
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把身子一侧,向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一刹那,不知是什么
碰响了自行车铃,“嘀铃铃”一阵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铃声刺
激了我,使我的心里不安起来。
素姬送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是平生第一次看到素姬对我有这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