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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式感到刺激呢,还是“好木头不做柜,好男儿进海军陆战队”的口号刺痛了他
的自卑意识呢,“小个子兵”拒绝了某个好心人让他到空军当地勤的建议,除每
天增加锻炼强度外,还坚持喝牛奶吃增高的营养品,终于体检勉强合格,如愿以
偿地当上了海军陆战队队员。
当今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建有海军陆战队,美国就是一个。金富式当
上了海军陆战队队员以后,备感自豪。复员后他又一头扎进了书堆,背起《一般
常识》这本书来。除此之外,他还学到了好多就连我这个朋友都不懂的知识。后
来,金富式从一所一流大学毕业,应试合格,当上了记者。当时记者考试很难,
需要有五花八门的知识。由于应试的人多,合格率就相当低。记者这一职位之所
以对大家那么有吸引力,不仅是“笔伐强于刀劈”的理论所致,还因为国家对舆
论机构实行关停并转以后,记者的位子更加希罕,拿的票子更多。金富式社会阅
历多,意志坚强,敢打敢拼,所以最后被分到社会部去工作。
金富式是一个老被警察盯梢的记者,因此,他在社会上可以说是“臭名远扬”,
什么“四鼻孔猎狗”啊,“尖酸鬼”啊,“鬼头笔”等等的绰号,不一而足。正
如他的绰号所反映的那样,金富式是个嗅觉很灵的记者。有时,他和大家一起在
人流穿梭的地方打牌,打着打着就突然不见了,与其较劲的其他报纸、杂志记者
一下子就都急了眼,生怕自己抢不到独家新闻。有些晚报的记者干脆不动声色,
继续打自己的牌,等金富式拿到爆炸性新闻以后,再抄一遍,比他晚发也就行了。
金富式人小鬼大,他不但会捕捉爆炸性新闻,还会制造爆炸性新闻。有一次,他
把某一杂志社的插图绘制者指责为赤色分子。其实,这个人对政治一窍不通。他
本来是个落魄艺术家,到杂志社工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一天在设计主题为“无
政府主义者和自由的关系”杂志封面时,想找一个与之匹配的人物头像。他翻阅
了好多书籍和画报,终于找到了具有宣传鼓动效果的人物,这位艺术家就把他搬
到了杂志的封面上。这个人是谁,他压根儿不清楚,也根本就没去想过。实际上,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天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一个偶
然的机会,金富式看到了这本杂志,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灵机一动,爆炸性新
闻就出来了:把一个敌对国家的首脑人物放在我们杂志的封面上,这个人不是赤
色分子又是什么呢?金富式当即向有关部门打了个电话,这个落魄的艺术家又一
次倒了大霉——被抓走了。金富式的爆炸性新闻千金难买,可这位怀才不遇的艺
术家却从此销声匿迹,不为人们所知了。
金富式有好几个绰号,有些绰号很容易让人们记住,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了。无独有偶,韩国历史上高丽朝文宗时也有个金富轼。那个金富轼因讨伐想把
国都迁往平壤的妙清立下了汗马功劳,被文宗封为“精忠平乱靖国功臣”,而今
天的金富式一提到平壤就恨得咬牙切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共主义者。在这一
点上,他似乎可以说是那个金富轼转世。那个金富轼文武兼备,而这个金富式出
身于海军陆战队,现在又偃武修文,当上了专靠耍笔杆子混饭吃的记者。金富式
模仿金富轼,自封为“精忠平乱靖国功臣”,僭称自己是“金文烈”。有人问他
“你是尊敬当代大文豪李文烈吗”,他还嫌问话人墨水太少,嗤之以鼻。那个金
富轼崇尚儒教,有着浓厚的中华史观和慕华思想,而这个金富式亲美崇美,比那
个金富轼有过之而无不及。金富轼的才华和极右倾向给了今天的金富式以决定性
的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
金富式十分热衷于写报道,他为了爆冷门,竟不顾采访人员应当保护被采访
对象隐私的信条,单方面将他人的隐私公诸于众。欺上压下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这一点从他打电话也要大耍威风就能看出些端倪。他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下级职
员坐着接电话,就走过去训斥说:“你难道没有听我说过吗,接电话要站起来接!
你现在却坐着,明白哪儿做得不对吗?还不赶紧给我站起来!?”
他自己想打电话时,如果正好有电话进来,他不管急不急,一把把响着的电
话拿起来挂断,再往外打私人电话。职员们对此敢怒而不敢言。
金富式经常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太忙,有时想轻松轻松,身边又没有一个能
和自己推杯换盏的朋友。从他的为人我也可以揣测到,他身边是连一个知己都不
可能有的。所以,他才对我说:“咱们是老同学,亲不亲自家人嘛,找个时间咱
们俩喝两盅。”
可是,当你真的和他坐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他就可能掏出笔记本不紧不
慢地写起来。我一看就发怵,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隐私也会出现在他的报道里。
因此,金富式对我来说也绝不是一个“善类”。不过他给我打电话时语气还算和
蔼,对他招待的酒我也就不客气了。奇怪的是,金富式从来没有因为有要紧事而
给我打过电话。
有一天,我和平常一样,心情没有丝毫异样地接了他的电话。金富式告诉我,
他在警署采访了一个被警察扣起来的男子。这个男子和老婆一起开了一家牛肉串
小店,今天凌晨打了烊后,两个人一起开车回家,由于过度疲劳,那个男的开着
开着打起了盹,迷迷糊糊,觉得好像受了什么冲击似的,睁开眼一看,汽车撞在
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坐在自己旁边的妻子已经一命呜呼了。他赶忙把尸首送到附
近医院的太平间。自己以杀人嫌疑犯的身份被带到了警署。这个人就是斗焕,死
者是他的老婆素姬。当时,斗焕正在向警察哀求,求警察放他出去为妻子办丧事,
等办完丧事自己再来投案。
听了这个故事,我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到了极限,十二年来我还从没有这么惊
愕过。一个男子感到吃惊时,会自然而然使用自身器官中惟一可以放大的瞳孔。
十二年前,素姬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吃惊过。
金富式就像写报道文章一样,按照新闻报道六原则对事件的前前后后进行了
说明。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他说了句话,警察就同意放斗焕出去了。虽然只是
猜测,但我料想斗焕会跟金富式这么说:“你真是小个子兵吗?你真成个人物了。
你让警察把我放了,你真了不起,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金富式只跟我说,斗焕抹着脸上的眼泪急急忙忙往医院去了。
当然,抹着眼泪想最后再看素姬一眼的不止斗焕一个。
“是哪个医院?”我的声音颤抖着。
“你为什么要去?斗焕还是那个老样子,老是老了许多,但大样子没有变。”
“难道就没有活的希望?”
“啊?斗焕老婆是当场死的呀!”
放下电话以后我点燃了一支烟,走到楼道尽头,靠在窗户边往外看。一支游
行示威的队伍正冒着催泪弹的烟雾跑来跑去。看到这种情景,我的表情刹那间凝
固了。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个属狗的同龄人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
意味深长地耳语着:“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给祖鞠和升洲打了电话。
祖鞠听到这个噩耗就像当头挨了一闷棍,低低地呻吟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升洲听了后,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显得异常惊慌:“你说什么,什么?”
他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好多分贝,就像电视连续剧中故意结巴的蹩脚演员一
样:“你,你,你再再再说一遍!”
他来回重复了三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下班以后我赶到医院去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已经和斗焕见过面了。喝得醉醺
醺的祖鞠和升洲正在给烂醉如泥的斗焕添烧酒。正如金富式所说的那样,斗焕几
乎没有多大变化。当然,面部的稚气消失了,但大样子还是没有变,就和我们头
脑中印下的高中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斗焕还是那个老毛病,一坐下就爱抖腿。本
来就不太高的个子也没见长,显得比升洲还要矮小一些,和已经开始有啤酒肚的
祖鞠相比,块头也十分单薄。原来就比较宽大的额头已经有点谢顶了。
太平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来吊丧。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都给素姬守了灵,生怕她的灵魂从我们身边飞走似的一直
守护着她。我们四个坐在那儿喝了一夜的酒,各自都在想,真正爱素姬的是自己。
对素姬的爱充斥了我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素姬离开人世的噩耗来得太突然,太
使人难以接受了,所以四个人没有一个不喝得酩酊大醉的。
素姬走了,我们的初恋不是受到了损伤而是到此彻底结束了。我们在一个偶
然的机会碰到那个羞红了脸、梳着长辫子的少女,她在十二年后的今天该不会已
经变成了体宽腰肥的胖大嫂吧,嘴里成天离不开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散乱的头
发胡乱盘到头顶上,东跑西颠地卖电褥子,或者去干那些别人都不愿意干的粗活。
素姬是一朵洁白的鲜花,只笑容可掬地开了一次,就因为开得太美而夭折了。在
这一刻,我们谁也无法忘记这朵鲜花芬芳的香气。我们都觉得,素姬因为坚信爱
是惟一的,不可能再由其他人去分享,所以离开了我们。素姬真的选择了自己的
爱之后,对爱这种东西就再没有工夫去思考过,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提前走完了
人生旅程,在心酸与眼泪中和我们分手了。难道这无情的结局就是纯洁而高贵的
素姬的人生不成?我心头始终有一种感觉在萦绕着:十二年前素姬选择自己人生
道路的时候,她选择的不是爱,而是幻灭。
“夫妻关系无公平可言,只是搭帮过日子而已。”这是我老婆云聪的一句口
头禅。细想起来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夫妻之间总有一方的负担要重一些,
另一方则轻一些。说什么“夫妻之间不分彼此”,那是为了加重对方负担而处心
积虑想出来的花言巧语,目的在于哄骗对方。两个人私奔,也是一方糊弄一方的
结果,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斗焕绝不会像素姬那样傻乎乎地过上一辈子。
斗焕和素姬结婚后,斗焕一直想成为好丈夫,为此他也做过一些努力。在部
队曾经学过开车的斗焕做过司机助手,也曾买了辆旧面包车跑来跑去做过小买卖,
还办过流动洗衣店。总之,能干的事他都干过,该吃的苦他都吃过。有一次,斗
焕看到个小广告,说有新车按旧车的价格转让,斗焕就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想
买辆车,结果叫对方给骗了个精光。后来,他在回来的路上提光存款,进了一家
赌场,本想大捞一把,把被骗的钱再赚回来,没想到却输得连裤子都差一点卖了。
在各地转悠着做生意累了,想找个女孩子玩玩儿,解解乏,结果还叫这个女孩子
给黏上了,撕不开。其实,一般人所说的“你太辛苦了”,从家庭角度来看,只
不过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