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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一见孟相逢和邓玉平出面,知决无善了,当下心意己决。
只听孔别离颤声道,“天正大师他……”
孟相逢肯定地点了点头。
天目神僧睚眦欲裂:“太禅真人也……”
邓玉平一句就说了:“也死了。”
地眼大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十指如铁,人如矢箭,漫空裂帛连爆之声,连人挟着尖啸攫去。
就在地眼大师发动的前一瞬间,柳五已经发动了。
他一动,孔别离就出手。
他出手一刀。
刀不用,用刀鞘。
刀是鞘,刀鞘才是刀。
刀快,但人更快。
人是柳随风。
风吹柳动,划过水面,柳随风比风吹柳,柳梢稍动的刹那,像水面初漾的起波纹的瞬间,还要快。
他已避过了刀鞘。
他已扣住了萧雪鱼的脉门。
这次连和尚大师都变了脸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给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制住了自己的人,而自己犹未来得及出手。
和尚大师拦住了要全力出手的天目神僧,道:
“要得天下人心者,岂可行如此卑鄙事?”
柳随风笑道:“要做大事的,本就该不择手段。”
和尚大师怒道:“小事不择手段,何以成大事?”
柳随风说:“这与大事无关,能成得大器就好。我不杀她,只要大师不出手,只要大师出手,是大师杀她,不择手段的是大师,不是我杀她,不择手段的不是我。”
地眼大师狂吼一声,全身突然暴涨,双目如电,全身搐动,体内正酝酿着狂风暴雨,就要出手。
柳随风笑吟吟,连眼都没有眨,避也不避。
地眼大师打到一半,和尚大师忽地一闪身,拦在地眼身前,地眼大师顿时打不下去,硬生生一收,功力移到地下,居然齐膝深陷地里。
和尚大师叱道,“打不得“”
柳五笑道:“对,萧女史在,打不得。”
孟相逢森然道:“柳五,你如此要挟,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柳五道:“你们人多,我只手单拳,江湖上传出去,骂的是你们,不是我。”
孔别离冷然道:“放下萧姑娘,一切好说话。”
柳五冷笑道:“你还没有资格被我要胁。”
和尚大师长身道:“柳施主要什么?”
柳五笑了。
萧秋水笑了。
不管如何,他们终于重聚了。
他、唐方,以及这班“神州结义”的兄弟们,终于团聚了。
他觉得好开心,不禁说:
“要是两广十虎都来了,该多好!”
要是两广十虎都在,该多好。
“是呀。”邱南顾缅念地道:“那只李黑,又矮又黑,鼻子扁扁,偏偏一双眼珠子,咕溜溜的黑白分明。嘿嘿,不知可爱,还是可恨。”
“对啊。”铁星月也怀念地道,“还有胡福,肥头大耳,一张脑满面肥、烹熟狗头般模样,下巴占了脸之一半,眼睛小得像针孔,哈哝呶啼……怪物!怪物!”他叽哩咕噜地评头品足,却丝毫没想到自己眼睛像豆荚般长,血盆大口,实在比金刀胡福难看得多了。
就在这时,摹然问,大厅外、门口、窗户、墙壁、四面、八方。各处,都一齐着了火。
火海熊熊。
左丘超然失声道:“糟糕,他们用火攻!”
齐公子道:“他们有‘火王’在!”
林公子三次冲出去,都被大火逼了回来,他跟“火王”交过手,心里不服,怒道:
“火王又怎样?!”
齐公子白了他一眼,漫声道:“也没怎样,但你就是冲不出。”
林公子试冲了几次,最多只冲出听雨楼,但楼外火势更炽,四面都是火海,梁斗道:
“火王静待了如此之久,必布置好了才来放火这次冲出,恐怕不易”
林公子身上几处,被火的伤,白衣也烧焦了几处,他有洁癖,心中懊恼,忿然道:
“快,快灭掉它。”
齐公子甚是看不惯,温然道:“那你快掘口井呀。”
梁斗知两人不和,忙岔开道:“快想办法,别闹。”
这时火势越来越猛,余杀等道:“这里四面已被火势封死,不一刻就要烧进来了。”
唐肥嚷道:“我热死了!”
梁斗沉吟道:“我们纵冲得出去,权力帮的人也必在外面等着,一旦亡命冲出,也会着了他们道儿,大家先不要乱,也不能胡闯。”
众人见他虽因几次试探夺路,以致被的伤几处,但神完气足,脸带微笑,指挥若定,心里也很是佩服,这些人莫不是闯荡过江湖来的英雄好汉,一旦镇定下来,把所有易燃之物远远投入火海之中,腾出一片空地来,火势一时未能卷及,稍为延及的火舌都被凌厉的掌风镇住或逼了回去。
但烟幕迷漫。
火势愈来愈大。
火光冲天。
火光冲天。
萧家剑庐起火了。
柳随风的眸于,似火一般地发着亮光。
“你要什么?”
和尚大师还在问。
他慈蔼的额纹沟里,已隐然有细小的汗珠。
莫艳霞在想,那火光冲天里的萧家剑庐,发生了什么事?
萧雪鱼适才只觉眼一花,人影一闪,自己已被这公子逮着,心里慌着也乱着,不知他要拿自己怎样?
天目神僧和地眼大师也在想,这小子究竟要胁什么?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如何出手救萧雪鱼?
孟相逢和孔别离也在想,天正死了,太禅殁了,十二大门派精英尽耗,今番挺而走险,也不能纵虎归山。但如何才拦得住,这样一个,轻描淡写的,眉飞入鬓的,从容不迫的年轻人?
柳随风在想些什么?
只听“喀嚓”一声,大肚和尚这时刚刚才踩到一株树上,他轻功本来不大行。他才赶到,却不知场中诸人,除武功较弱的萧雪鱼之外,人人都知道:
又来了一个人。
——只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什么人?
邓玉平转头望过去,却见火光冲天中的萧家听雨楼的飞檐,依然莹光闪闪。
莹光闪闪。
萧秋水忽然飞掠而去,跃向飞檐。
铁星月不明所以,直着嗓子叫道:“喂,别去,屋檐早上过了。杀开出路,而且下面也同样是火哇!”
邱南顾也叫道:“没用的,旁的屋顶都烧起来了,跳不过去的!”
唐肥冷笑道:“也许他以为上屋顶,可以凉快凉快去,……哇,烟往上冒,熏得他可真够呛哩。”她一直觉得萧秋水没什么,奇怪的是诸人竟如此服他。
唐方说了一句:“他上去,必有用意。”唐肥素敬服唐方,这才不敢再说下去。
萧秋水身子急若疾箭,宛若流垦,掠上屋瓦飞檐,这时烟硝蔽日,却见萧秋水往飞檐处斜里一抹,手中,多了一面光闪闪的长形令牌,“笃”地持牌落了下来,衣角已被烧焦了几处。
众人趋近一看,只见令牌晶光莹莹,竟不知是银是铜,上刻有几个大字:“天下英雄令”,后书“不得有违”四个字,也不见如何珠异。铁星月搔首奇道:
“如此小小一面令牌,如何号令天下英雄?”
梁斗道:“此令原本是天下英雄交予岳大将军的信物,几经波折,今落于秋水兄弟之手,要好好保存方是。”
齐公子则奇道:“你事先已知‘天下英雄令’藏于檐处?”
萧秋水道:“不是。”
齐公子倒是大奇,问,“那你又如何一出手就翻了它出来,权力帮为了得到它,不借劳师动众,竟搜不出,却仍落到我们手上,真是造化!”
萧秋水道:“刚才烟硝漫天,我来时就注意到飞檐上有一处闪光得很,离家前这飞檐却不见此,故有疑心,刚才映着旭阳一照,特另亮灿,而今经下面烈火一映,又闪亮不己,故上去看看,果然……”说着揪然不乐。
梁斗等人心忖:萧秋水恻然必定是因为父母家人,未知生死下落,他们更连一面“天下英雄令”,尚且带不出剑庐,其危急情况可想而知,每念及此便伤情不已。
众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但火势已越来越大,大厅四处,眼看便要波及。
柳五望着火光烛天,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
和尚大师心想:多半不过是要求放他一条生路,但总得把萧女史放下再说,当下心意已决道:
“你要走,可以,但是……”
柳随风微笑摇首。和尚大师心里忐忑,心忖:放你走,你还居然不要走,还想干什么……”
只听天目神僧喝道:“你想作什么?!”
柳随风的眼光,也似水波一般温柔,一般远扬。
“江湖子弟江湖志。江湖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跟当世的一些大人物较量,纵比输了也好,总要把金刀往宝剑上碰出星花,才知道是不是好刀……”
说着忽然一顿,双目深深地正视和尚大师,道:“白道上,武林宗师中,以北少林天正、南少林大师、武当太掸、丐帮裘无意为典范。晚生只求大师赐教,一偿夙愿。”
众人俱是一怔,此时此景,柳随风居然不是要逃,而是要求与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放手一战。
柳随风笑了一笑,又道,“只不过晚生再狂妄,也知非少林精锐联手之敌,在下只要求与大师公平一战,单打独斗,若侥幸一胜,则旁人不能干涉在下去留,在下便放了萧姑娘,如此可好?”
众人为之动容,和尚大师名满江湖,挫敌无数,可说是未逢敌手,柳五如此说,显然是有求胜之心,实在胆大包天。要知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一身通天彻地的绝学,奇门绝招,武林中无人不俱,柳五只不过是李沉舟一名最重要的部属而已,尚且如此斗胆,众人听得心里有气。
和尚大师一笑道:“其实柳公子又何必相胁?公子只要胜得了老衲一双肉掌,老袖亦无颜相留,柳公子请去便是。”
柳五笑。他齿白如贝。眼光温柔若春水。忽然闪电般连点萧雪鱼身上三处穴道,一扳一推,已推至莫艳霞那一头,莫艳霞反手拿住,心里感激,暗忖:“柳公子要突围,必不成问题,把萧家女子推给我,是希望我藉此以自保,真是苦心。”
柳随风敛袖向和尚大师一拱道:“感谢大师不吝赐教。”随而云停岳峙,又错开几步,走到下首,完全是以后辈请前辈赐正之礼数,和尚大师微微一笑,垂目念:“阿弥陀佛,”
道:
“施主不必多礼,请进招。”
柳五恭谨地道:“大师请赐招。”
和尚大师心想再如此客套下去也无益,萧家火光大作,必有事故,自己还是先料理这小子,赶去为妙,当下大声说了三声:
“请;请;请。”
突然大喝一声:
“请一一”
前面三个“请”字,第一个说得柳五一怔,第二个使柳五一诧,第三个震得柳五一震,到了第四个请字,所以蛰伏的元气尽出,如排山倒海,狂飓吞灭,涌卷而至,正是和尚大师一出手就藉以“易筋经”中的气功,使出佛门“狮子吼”,要一举震倒柳随风。
第四个“请”字一出,一株垂柳,无风而“啪”地折断,锦江无端激起水花七尺,柳五的青衫一闪,好似已被大喝声震了出去,倏然不见。
就在这刹那,和尚大师只觉头上衣衫一闪,一样东西,“唆”地经过。
和尚大师头一偏,一掌往上托去。
就在这刹那间,和尚大师只觉头上一轻,用手一摸,才知道头顶法冠,已被柳五抓去。
柳五一击不中,五指易钩,抓住法冠,倏觉一道疾风袭来,急翻身掠出,但衣袂已被切去一截。
衣袂乃轻絮之物,半空中又无处着力,和尚大师竟以肉掌切去一截衣角,其功力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柳五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