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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他们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有罪的。
病孩子(7)
只有陈年,他一如既往的对我,虽然他总是无谓的在我身上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幻影,但至少他没动过我一根指头。他说话的语调总是温和舒缓,就像对他的学生们讲诗词一样,他不会苛求我什么,他安排好我的衣食住行,每天给我准备好早中晚饭,他对我的无理取闹总是一笑了之……可我一直觉得这中间少了些什么,那种最重要的本应黏腻的关联。在绍凯走后我曾试想过假如今天去世的是陈年,我会不会像他一般悲恸的不能自己——虽然这样想很大逆不道,但结果却是,不会。
我们的感情是温吞的,毫无强烈可言,甚至于遗忘了对彼此的需要,遗忘了爱的存在。
我记起我初一第一次来月经,躲在学校的厕所里看着裤子上的红色愣了好久的神。我并没有傻到搞不清状况,可却没有人提前告诉我要准备什么要注意什么。那天我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两条袖子系在腰上盖住后面,然后一个人逃课去超市买了卫生棉,再一个人学着用。放学回到家我把裤子脱下来放在盆里使劲地搓,陈年下班回来对我说留给他洗就好,我回过头冷冷地瞪他。我想我那时的眼睛里一定充满怨毒,像一根根尖锐的刺能够插在人心里,因为陈年顿时愣住了,几秒钟后他从盆里泛红的水中找到了原因,一瞬间他的脸竟然僵硬起来,我转回头不再看他。
可能是因为摸了凉水的缘故,第一次竟疼得辗转反侧,起身想要去厕所,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听见了陈年的声音。我站在黑暗里看着虽是中年却已显老态的他对着妈妈的遗像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女儿怎么能没有妈妈,我替代不了你啊……”也许是夜太静,他极力压低却依旧激动至颤抖的声音,甚至有一点点像是哭泣。我轻轻关上门,一个人在地上坐到了天亮。从那起我就落下了痛经的毛病,像是某种证明般的。
我有时真的很想知道,假如天上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烦扰,没有世俗,那里少了铜臭,少了苦难,我的妈妈真的就能心安理得地过着安乐的生活么?她看着底下的一切会不会对当初自己的举动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后悔。
绍凯走了三个月,这是两年多来我们分开最久的时间。这期间阿毛也回来了,他知道这件事后怪我们没有告诉他,否则无论怎样他都会马上赶回来。
“绍凯不需要同情,你们都在这儿也帮不上他。”我对阿毛说。
这三个月过得异常缓慢,我坐在屋子里看着外面阳光越来越灿烂,天也渐渐清澈起来,有那么几个早上睁开眼睛时我恍惚地想,绍凯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当清醒过来,我又知道他不会,他绝对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因为他是绍凯。这样的笃定让我自己一阵一阵感到心悸。
“凯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一天吃早饭时阿毛问我。
“我怎么知道,家里应该有许多事要处理吧。”
“你是不是希望他永远都不回来?”小哲突然开口问了这句让我顷刻连呼吸都忘记的话。
看我僵住,阿毛狠狠踢了小哲一脚。“你他妈疯了吧?”
“陈梦,我们差不多大,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我把碗筷放下,点点头:“你说。”
“凯哥对人怎么样,你比我们都清楚。那次你们吵架,你跑出去,他在这儿快急疯了,当时我和阿毛就明白他是真心实意对你。像我们这样的人,手上空空,最容易付的是感情,最不在意的,或者说不敢在意的也是感情,像绍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我真的第一次见。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瞒我们也就算了,我怕你连凯哥也瞒。你如果不是死心塌地的跟他你最好早点说,你知道,他受不了这个。”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站起来:“小哲,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就别再跟绍凯说,不要因为我坏了你们兄弟感情。有些话你确实说对了,但有一点,我要不是死心塌地跟绍凯我何必在这地方待两年多?绍凯对我的好,是人的都看得出来,我心不是石头做的,用不着别人告诉我!”向后踢开椅子我转身回屋,阿毛在我后面“梦姐,梦姐”叫了两声我也没有回头。假如我此刻站定就一定会被人看出我的浑身颤抖,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恐惧。
绍凯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他出现在院门口时我甚至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阿毛在后面喊“凯哥回来了!”我才突然清醒。绍凯瘦了很多,眼睛都陷进去,我过去接下他的行李,轻轻抱了抱他,他胸腔里涌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就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挣扎到岸边一样。“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我把绍凯带回屋里,看他迅速的就睡过去,起初依旧是紧绷不自然的姿势,过了好久才渐渐放松下来。他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这期间我几乎没有动的坐在床边守着他,不时抚摸一下他的脸颊。是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绍凯,我想他快点好起来,像从前一样充满炽烈的气息,让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现在这种憔悴的样子让我觉得害怕,一直以来我只是一株软塌塌的寄生藤蔓,而他是撑着我活下去的力量,假如有一天他垮了,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或许,没有绍凯,我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梦儿……”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我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灰蒙蒙的疲倦,忍不住将头伏到他的胸口,手贴在他脸上:“嗯,你回来了。”
“我现在真的只有这儿了。”他侧过身用力把我抱进怀里,在窒息中我感觉到他沉重如同坠落深海般的心跳。
小哲说得对,我确实有事在瞒着所有人。但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在极力去忘记。
忘记那个在我生命里真实存在过,又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他叫曲城。
我不愿,却无法控制地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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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样的少年(1)
生命里叫做曾经的那块区域存在着那样一个少年,他身上有阳光的气味,干燥而凛冽。
曲城。曲城。曲城。曾经我无与伦比的喜欢叫这个名字,现在这两个字却变成某种符咒,我如同无法见光的妖精只能仓皇躲避,一旦碰触身体里就一阵绞痛,然后虚脱般空洞。
曲城是个略显纤弱的男孩子。身材过于瘦,皮肤白皙胜过许多女孩,唇色有种不自然的鲜艳,头发在阳光下微微显黄,软软地贴着额头。夏天喜欢穿白衬衣或白色棉T恤,能够看见清瘦而漂亮的锁骨,冬天穿黑风衣或者深色羽绒服。他初二那一年转进我所在的班,从此闯入了我的世界。
一开始我并没有太注意他,准确的说我不会去注意任何人。作为重点中学的初二学生,学习几乎已经成了人生中的唯一,因为学校为保证升学率要分快慢班,每个人都心中有数,一旦进了慢班就等于被放弃。所以为了能分到快班,他们把头埋进试卷里,仿佛只要盯着看就真的会蹦出个“黄金屋”,“颜如玉”,他们为每一次分数的涨落欢欣或沮丧,表情丰富而迥异像极了一出话剧,可台词却总是相同的。甚至有一次我去厕所,听到旁边隔间里有细碎的哭声,探过头发现班上的一个女生正流着泪面目狰狞地将一张试卷撕碎。然而,在前一节课的课间我刚刚听到她和她最好的朋友说:“你一定比我强的,以后考到好学校别忘了我。”我看着他们之间的游戏觉得有趣,却不愿参与。我是一个坏学生,所以我才能有幸做一个旁观者。什么友情什么爱情,都敌不过简简单单红笔写下的两个数字,白天的奉承和夜晚的哭泣同步发生,互不干扰。有时候我会想这仅仅是初二啊,初三呢,高三呢,他们嘴里所说的未来会不会投下一颗炸弹,然后“轰隆”一声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与这样兵荒马乱的环境相比,曲城是极度安静的,安静到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他自从转进班里就是这个样子,每天按部就班来上课,绝大多数时间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用功,看不到得与失,甚至看不到时光的仓促流逝。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坐在靠墙的位置,我们同排,有一次我上课睡着醒来已是课间,睁开眼睛的瞬间越过中间空了的几个桌椅看见阳光不偏不倚洒在他的身上,头发折射出的光点射进我的眼眸,耀眼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这个人不应该存在于这样的空间。当时我心里突然冒出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只不过我们想到别人,大都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片段,往往没有什么实际根据,也疲于去深究。因为说到底,那是别人,就如同我们习惯性地凭第一直觉来将人分敌友,即使日后发觉错了,也不会因此而干扰到自己的生活。可是同为人类,经历的事情总有一部分会重叠,我们总能够由别人而联想到自身,然后从对比演变为回忆,这过程就显得漫长许多了,甚至有些自怜自艾或者不自觉的夸大矫情都属正常。人人都知道人是无限自私的生物,却还是把“最讨厌自私的人”挂在嘴边。这本来就是一个必须以自我为中心的矛盾世界。
假如说曲城不适合存在于这个空间,那么我不知道该将自己置于何地。在这样一所市重点中学,我的存在就像一袭华美旗袍上虫咬的洞,即使再小,破的地方再无关紧要,在穿的人眼中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就算看不到也会时时刻刻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一件破了的旗袍”,然后就开始浑身不适坐立不安。我就是这样一个突兀的羞耻的存在。最想要让我认清这点的是我的班主任,那个自认教学手法一流的女老师对于我这个害她永远拿不到奖金的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每次在楼道单独遇见时都会用白眼狠狠翻我,然后高傲的踩着高跟鞋“嗒嗒嗒”从我身边走过。除了她,还有年级组长,政教处主任,甚至校长都不约而同表现出对我的关注,那个只有在领导检查或是运动会才会露面的老头,念起我的处分来竟然用起了普通话,使我不禁怀疑那个说不清“四”和“是”的人是不是他。
光一样的少年(2)
我真正成为整个学校都认识的人是初二开学的那天,当我顶着一头紫发走进大门,视线立即暴雨般汹涌着朝我袭来。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都同时将头转过来,升旗手将旗子升到一半也停下了。一直到我乖乖站在队伍最后面升旗仪式才又继续进行起来,但那些视线依旧急切的想要聚拢在我身上,尤其是男生们眼睛里放出的兴奋的光。在这样的情形中几支想要洞穿我的利箭根本毫无作用。借用已经不记得是哪个人给我的情书上写的一句话——“你就像皑皑白雪中的一抹艳红”,虽然我当时恶心到想吐,但心中却还是认可了他的劣质比喻。那时的陈梦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一只耀眼的蝴蝶,他们远远地看觉得它是那么美,花纹奇异,颜色稀有。但当他们走近就会看到其实它依旧有丑陋的绒毛和触角,翅膀上有溃烂,和蛾子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它就是一只伪装手段低劣的蛾子。
因为学校规定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冬天是肥肥大大的运动服,白底绿条,夏天是短袖T恤,黑西裤。正是爱美的年纪,一些女生宁愿在夏天也穿冬天的校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