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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木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车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哦……”
又等了二十几分钟,车来了,“那……再见了。”
“再见。”曲城的脸即使在晚上看起来还是非常白皙,他轻轻笑了一下,却让我感觉有些不真实。车已经停到面前,我迈上台阶,车门关闭的一瞬好像又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你黑头发会比较好看。”
猛地回过头,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最后我找了很多理由,比如“长时间染头发对身体不好”,“觉得麻烦了,黑色省事”等等,终于又将头发染回了黑色。回到家时,陈年只是放下了手里的书看了我一会儿,随后点点头说:“这样挺好看的。”连陈年都不会听我说什么理由,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想用它们掩饰什么。
但是镜子里的那个人虽然有一些些陌生,却真的很好看。“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标题为“曲城”的信息内容写着——“明天我去你家”。
曲城来时陈年在学校上课,他进门来时脸色不太好,扶着门框一直喘气。“喂,你会不会太夸张,六楼是有点高,可我每天也是这样上来的啊。”
“我家是一楼……你又不是没去过……”
“你这是缺乏锻炼,以后常来就好了,”我拉开一把椅子自己坐,然后指着旁边一把,“老师请坐。”
“你以后能不能去我家?”
“不要,我不习惯去别人家。”
“你不是觉得我家很好吗?”
“是,但是……你就当我触景伤情,不行吗?”我原本是半戏谑口吻说的,表情也是装出来的。但曲城却当了真,我看着他那种略带悔恨的手足无措,扑哧一声笑出来,“骗你的啦!我很会骗人,你要当心。”
“咳,你头发真的染回来啦?”曲城显然有些窘,立刻转移了话题,“你这么久不在学校露面可以吗?万一算旷课,你可就惨了。”
“啊,坏了,我真的没请假,怎么办?”
“你……算了,以后我帮你请好了。”
“哈,你又上当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笑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和人开玩笑,“我爸都有去和老师说好啊。”
“今天讲过去时……”曲城坚决的不再理睬我,开始用题整治我,“记得,我讲过之后会出很多很多的题,直到你百分百做出来为止。”
“你这是公报私仇!”
“一般过去时态:表示过去某一时间所发生的动作或存在的状态。谓语动词要用一般过去式。时间标志是:yesterday,lastweek……”
“我讨厌你!”
“你怎么变得像个小孩一样?”曲城终于受不了我的精神不集中和吵吵闹闹,扭过头看我,“你以前不是这样吧?”
“哪有……”我低头将视线转移到桌面他的笔记本上。很漂亮的连笔钢笔字,在那个年纪很少有人真正会写连笔,经常是想写却写不好,最终将字练得跟草书一样。我就是这样子。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不会啊。虽然觉得很对不起,但我还是忍不住魂游天外。
在整个灰暗而混乱的初中生活最后,我迎来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阳光,它不知不觉融化了我坚硬的外壳,不知不觉改写了我命运的轨迹,不知不觉让我不再愿意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叫曲城。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
一起(1)
每到冬天我都会回想起我和绍凯在离城下火车的那个除夕夜,那是我生命里最冷的冬天。
离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马路上满是泥泞,人少的小道还都是冻得死死的冰凌。鞭炮已经放过一轮,空气里有浓重的火药味,鞭炮碎屑和泥水混在一起显得更加肮脏,只有一些人家窗户上挂的灯笼才把夜幕映出一点点应有的喜庆。人们这个时候应该都团聚在屋子里看春节晚会吧,所以仍在街上徘徊的出租车才显得特别寂寞。
从下了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安到发抖,陌生的空气,陌生的道路,陌生的人……绍凯身后背着吉他,右手提着我的包,左手拉着我的手,我跟着他跌跌撞撞向前走,脚下经常打滑几度要跌倒。心中满满的不确定和空落无着让我根本想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来,进来。”走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快餐厅门口,绍凯一把把我拉了进去。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坐在收银台里面发呆。看见我们进去,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
“我不饿……”绍凯把买的汉堡塞到我手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喂,你呢?你也一直没吃东西啊。”
“你快吃吧,管我干什么。”
“不行,要不然我也吃不下去。”我转身要再去买,绍凯站起来愣是把我拽过去,按在椅子上,“限你十分钟吃完。”他的语调让人完全找不到温柔的部分,冷淡又蛮横。可是我的鼻子却突然一酸,只好转头不看他,把汉堡使劲儿往嘴里塞。
事实上我们在快餐店里待了二十分钟,并不是我没有吃完,而是绍凯一直都不动,直到我忍不住推了推他,他才对我缓缓说出一句话:“你后悔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你、了!”我一字一顿的说完,站起来往外面跑。
“喂,你别跑!”绍凯飞快地追出来,只是他的手还来不及拉住我,我就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膝盖撞在冰上疼得麻木,“你……来,起来。”
他试图拽我的两条胳膊将我拉起来,我狠狠打开他的手,“滚,你走你的,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绍凯站在原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慢慢蹲下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想要披在我身上。
“我不要!”
大概是我的态度真的惹恼了他,他又把外套穿上,我以为他真的要丢下我了,没想到的是他硬生生的把我从地上提起来塞进了怀里,“那就只能这样了。”
“你……”因为猝不及防,甚至连抵挡的姿势都准备不出来。那个时候我和他其实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熟一点,可是我没有挣开他,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僵了。绍凯把我死死裹进他的怀里,毫不吝啬地将他的温度传给我,竟让我在片刻有了安心的错觉。
在后来更加漫长的日子里我渐渐发觉这就是绍凯的特质,他就如同一个发热源,只要你要就不会停止供给,哪怕他也寒冷到极点。也许是感觉到我也在紧紧回抱着他,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怕,我在。”
快餐店门口就有一个电话亭,绍凯看了看我的腿,让我先去里面坐,我不肯。
“你怎么这么倔呢?”他一边无奈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按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到我们面前,一个男生冲出来和绍凯抱到了一起,然后又互相给了对方一拳。
他们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吓了我一跳,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连一点情绪波动也不想再提起,禁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喂,你没事吧?”绍凯的声音却让我不得不清醒过来,那个男生也站到了我面前。
一起(2)
“没事,有点累。”
“这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兄弟,孙亦。”绍凯给我介绍完,又转过头向人家介绍我,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这……”
“我知道,不用说,”孙亦很了然的把绍凯往旁边一推,“你好。”
我当然知道他以为的是什么,但我竟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只好点头回应:“你好。”
那一晚,孙亦把我和绍凯安排在一家旅馆里。“那你们先睡,明天我再来找你们。”孙亦说完冲我摆了摆手,然后又和绍凯说了几句话,像他来时一样迅速的走了。我想他也急着要赶回家吧。
我知道孙亦只开了一个房间,幸好还是个双人间。我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有些不知所措,谁知道绍凯直接在另一张床上躺下,连衣服也没脱就睡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被一直在血液里不停折腾的疲倦打败了,我枕着自己的包,抱着被子昏睡了过去。一直到太阳光亮得受不了,我才张开眼睛。第一秒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床上绍凯的睡脸,那一刻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可是心里却仍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小心翼翼的下床走进卫生间,想到肯定没有热水,可是我还是拧开了淋浴。我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安静一下。
洗到一半的时候,我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门被推了一下,幸好我插了门闩。
“我在里面,你能等会儿吗?”
“哦。”绍凯含糊答应一声,然后我听见开门出去的声音。
我迅速收拾完从卫生间出去,正巧碰见绍凯回来。
绍凯刚刚想要再说什么,敲门声止住了他,打开门却不见人进来。
孙亦进来看见我,立刻招手,“美女,早上好。”
“你小子怎么还这样啊,从小看见女孩就叫人家美女,到现在还不改。”绍凯拿起桌子上的空烟盒朝孙亦扔过去。
“你反应用不着这么大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啊。”
我将头转向窗外,不打算加入他们两个的谈话,但是这样的沉默好像就代表我默认了我和绍凯的关系。好吧,也许从与绍凯上火车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活在这个世界里既然一定要与人构建关系网,那么这种关系会更加显得有温度一些吧。
当然,同时,也最脆弱。
大年初一孙亦带着我们跑了一整天,原本是想租房子,但转了几家中介之后发觉,这对我们来说负担太重了。
“啊,对了,”关键时刻孙亦突然想起来,“我倒是有个地方能让你们随便住,就是……”说着他看向我,明显是有所顾忌,“那房子原先是我外婆住,最后我外婆也是死在了里面。但是是正常死亡啦,好像是心脏病突然发作吧,我怕你们女孩害怕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来源于我心里的“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身体里的黑洞,吞噬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离城的冬天怎么这么冷,用力呼吸竟然只会带来五脏六腑都结冰的错觉。
“你很冷吗?谁叫你一大早用凉水洗澡的,”绍凯好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伸出手贴了一下我的额头,“不烧啊。”
“我没事,就是有点怕冷。孙亦,麻烦你了,我们就住你说的那里。”
绍凯诧异地看了看我,然后笑出了声。
我知道,他认为我在逞强。而我心里在想的却是,一个人若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鬼怪。
我怕的只是无处不在的太过相似的真实,怕它们硬生生拖我进回忆的陷阱。
“喏,就是这儿了。”坐了好一会儿车,最后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全部都是四合院似的平房。孙亦带我们走到一个大铁门前,用钥匙打开领我们进去。一共有三间屋子,里面有极简单的家具。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我踮起脚把墙上小小的窗户推开,灰尘立刻扬起来。虽然陈旧但却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一起(3)
“你们两个去买点东西回来,这儿我收拾。”拉开随身背的不大的包,里面是全部行李,掏出本子撕下一张纸写了些必需品,交给绍凯,“给。”
“你一个人收拾?”那两个人异口同声。
“难不成我还要指望你们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