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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破旧的房屋倘若有人在上面行走,便会咯吱作响。要是到了夏日多雨时节,雨水还会顺着墙壁和楼板浸透进来。严重的时候浸到床头,我们整夜无法入睡。
这是我能记住的,关于老屋的一些回忆。在这之前的若干年里,并不是如此的,这房屋已是有些历史了。它是爷爷留下来的遗物。我未曾见过爷爷,对他的了解也只是从家人口中获得。
爷爷是建国初期的知识青年,后来被委派到水城主持财政工作。彼时在水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爷爷年轻时候常年颠簸,后来患上了痨病。正值建国初期,复杂的政治局势让爷爷担心于遭到小人陷害,于是万事小心,也就没有去医院就医。等到病重入院之后,早已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期。政府给他批了最好的药,进口的,也未能挽回他的性命。
爷爷去世的时候,父亲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奶奶拖着几个孩子渐渐过上了清苦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光年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带着他的母亲,搬进了这幢破旧的木质公寓。
如此算来,我们两家也算世交。
3
倘若当年父亲槿彦同光年的母亲至柔走到了一起,这往后几十年的历史又是何去何从?
水城西角的写字楼后面,有一幢闲置的老宅,年代久远,木墙腐朽发黑。
这间老宅是光年家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光年祖上本是水城大户人家。后来到了他老太爷那一辈,发生了变故,家道中落。
而今老宅的正门紧闭,门上还挂着一块破旧的牌匾,因为多年没有人打理,表面盖满厚厚的微尘。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紧密地裹在牌匾同屋檐之间。匾上的漆字在若干年岁月的腐蚀中,变得模糊不清。
年幼时候,还未有这些写字楼,水城的老街就从这间老宅门前穿过。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匾上原来写着“水城花布”四个字。
家道中落之后,光年外公外婆便开始经营这家小铺,维持生计。
至柔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同母亲一道打理铺子。她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又勤于劳务,因此在水城有很好的口碑。也曾受到很多男子的爱慕。至柔情窦未开。不过一个内向的孩子,平日也少言寡语,不喜与人接触。加上父亲对她管教甚严,那些爱慕他的男子也就只能望而却步。
那年水城发生了洪灾,大水漫过清水江的河堤,淹没了堤边的农田。
大雨连下六天,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水位越来越高。水城西角落地势较低,很快就被洪水吞没了。
至柔和父母避到了地势较高的友人家暂住。数日之后,洪水退去,一家人回到“水城花布”只是这些木质结构的房屋在进过数日浸泡之后,已经有些松散。屋里也是一片狼藉。友人建议她父亲先找间屋子暂住,而后在整理和重建“水城花布”。
后来,他们就住进了木质公寓,同父亲成了邻居。
奶奶同至柔父母交好。两家人交流日渐频繁。
至柔父亲决定重建“水城花布”,可是手头确是已经非常拮据。他年轻时候过的是老爷生活,如今到工地做工人帮人修建房屋,几日下来,身体已经开始有严重的反应。他曾经有很严重的胃病。数日劳累使他胃部疼痛难忍,无法进食。他硬撑着未告诉任何人。几日之后他在工地上突然大量呕血,而后昏倒过去。工友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不省人事。医生检查之后说是胃出血,急救,下病危通知。
至柔和她母亲来到的时候,在手术室外哭得天昏地暗。父亲槿彦同奶奶陪在旁边手足无措。
几个小时之后,医生出来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至柔的母亲几近昏厥。至柔脸上挂着一串泪,瘫坐在地上。
总说人生需要经过苦难的磨练,然而,倘若苦难成为活着的一种惯态,人便会长久地浸淫其中,反而不知道苦难本身有多余的感触。顺受便等同于活着。这种无形的意志如若形成,就会异常强大。苦难深处的人,是不觉苦难的沉重的,更不要说放弃生命。只有体验过幸福的人,才会在强烈的落差中失去感知的平衡。
变得脆弱不堪。
至柔,你要坚强。
父亲槿彦扶起瘫坐在地的至柔。 电子书 分享网站
4
至柔的父亲就这样撒手而去。
盛夏的燥热让人心烦意乱。洪水退却一个月后,城西还是一片狼藉。
河堤边上的田地虽然长满了绿,可依旧无法掩盖洪水冲蚀过的痕迹。知了和田蛙此起彼伏的鸣叫声,让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显得更加凄凉,更加落寞。
至柔将她父亲葬在了城西的山屯上,正对着“水城花布”。
至柔的母亲在她父亲突然离去之后,变得少言寡语,常常半夜爬起来,跑到清水江边上一边烧钱纸,一边流泪。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至柔一人扛起了家中生计。她在路边摆摊,经营起了花布生意,也给人缝制衣物。她自幼学裁缝,有得一手好手艺,加上曾经的“水城花布”在水城里也算得上是颇有名气的字号,不多久,生意便相当红火。
她母亲此时已是卧病在床,至柔忙里忙外。
奶奶关心至柔一家的生活,便常常让父亲过去帮忙。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年多。
至柔开始变得相当利索,常常与往来之人攀谈,渐渐有了一副商人模样。
父亲还是每天帮着她搬运货物,给她送午饭,有时候也帮着照顾她的母亲。
这半年的生活过得###。两家老人看在眼里,自然希望父亲同至柔能够走到一起。
是至柔的母亲先同奶奶提起的,奶奶当然愿意。只是当时父亲还在夜校上学,他一心读书,奶奶知道他的心思,几度欲言又止。
这就是就这样被搁置下来。
几个月后,至柔做了几笔大生意,存了不少钱。她感到手头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便打算装修老宅,重开“水城花布”。
彼时她认识了一个叫做光杰的青年。是一位货车司机。早些时候,他帮至柔到省城拿货,一来二往,由此得识。
此后的日子,他一闲下来,便往至柔的布摊上奔。起初是买些布料定做衣物,之后便只是闲聊,生意繁忙时候也帮着照顾。
光杰长相清秀,气宇不凡。父亲是市委一位老干部,建国后剿匪立过公,在市委有头有脸。退下来后就一直帮着儿子经营货运生意。八十年代初的水城,汽车还是少见的,跑货运的人屈指可数,生意应接不暇。
一年下来,光杰也成了城里的万元户。
至柔不曾知晓光杰的家庭背景,光杰也未曾同她提起。
光杰对至柔很好,也会从家里给她送饭。
一种情愫已经在两个人的内心萌发。
次年夏天,在经过了几个月的装修和整理之后,至柔同母亲搬回了“水城花布”。铺子重新开业那天,父亲槿彦正在省城参加一所大专的招生考试。光杰掏钱清了城中有名的文工团来表演,弄得热闹非凡。
至柔的母亲也是在这天才见过光杰。她是明白的人,她虽未曾问起,却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家境不错。而后他同光杰一番细聊之后,便听出光杰对至柔是有意思的。
当时她考虑着至柔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想到父亲槿彦各个方面也是比不上光杰,倘若至柔能同光杰走到一起,确是很不错的事情。
几日后的一天夜里,至柔的母亲突然同她提起这件事,说,至柔,你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可能剩下的时日不多了,母亲在有生之年是要看到你找到你给好的归属,我课可以放心的。你看,这些时日我对光杰也有了些许了解,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妈。至柔有些羞愧,其实此时她心中对光杰也很有好感。你不要这样说啦,人家又不一定看得上你女儿。
母亲明白了女儿原来也是这样想,心中暗喜。也不再追问。
半年后,至柔风风光光地嫁进了光杰家。
5
叙述或者回忆并不是点缀生命。被阅读的仅仅是时间的轮廓。我相信我与光年的故事是有来处的。
“水城花布”开业之后,光杰同至柔交往更加频繁。
其实早在父亲刚刚同至柔相识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秀气的女孩深深吸引。只是父亲憨厚,性格又过于内向,便只能在这些岁月里,将这样的爱意深埋心底。
奶奶是后来同父亲的调侃中听出来父亲对至柔是颇有好感。
那时至柔同光杰打得火热,父亲因此苦闷万分。却又没有勇气去同争取这些。只是整体呆在家里,奶奶做了些好菜,让他去给至柔送去,他不肯。奶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那日去找到至柔母亲,说起婚事,至柔母亲彼时早已认定了光杰,便一直推诿,奶奶不悦,落下一句忘恩负义,踱门而去。
这件事情至柔同父亲槿彦并不知晓。
回家之后,奶奶训斥父亲,水城好的女孩子多的不是,不要这么没出息。父亲苦闷,彼时他认为这样拖沓下去只会让自己颓废,他想既然这样就断得干干净净,以后不用见面,就自然会淡忘了,他决定以后不同至柔往来,用心念书。
年轻时候的爱情,爱与不爱显得如此简单幼稚。至柔曾经来找过父亲,奶奶没给她好脸色,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后来父亲去了省城。本以为两家人的故事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这个未完的故事延伸到后一代身上。
我本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这些年,却一次又一次向命运低头,无能为力。我想起了光年,我们俩复杂交错的人生。如今他就这样离我而去,在我生命孤独的深处,又深深烙下落寞的一笔。
我不知道我再这样不知疲倦的深入人生,还有何意义。
不知道这些年光年是否同我一样。
在我这些年遇到的人和事里面,光年在我内心深处是有别于任何人而存在的。这自然是后话,又都是在他离开后,我认认真真走进了迷局,才渐渐知晓的事实。
一些事如果牵扯过于浩繁的细节,便容易被忘记。在他间或出现,又间或消失的片段之间,我不断追寻我与他故事的开始,看到了很多不曾知晓的人与事。
我只是常常想起他的脸来,在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由此而浮现在脑海的,是那些在深圳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在福田的春天或者秋天,我望着窗外的云朵在天际轻轻变幻,然后倏然消失。我常常会猜想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正在经历着牵手,分手,相爱,生恨。我还是会想起光年,想对他说,这些年,我不论在哪里,在我心里,一直是藏着对你的那份感情。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