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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封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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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霍平疆刚追她,请她到家中做客,不用茶杯,倒用了这样的两只陶碗盛茶。她喝完,才被霍平疆的弟弟霍檀不怀好意地告知,那是正正经经的汉朝古器,价值不菲。她越想越后怕,回家的路上,两手还在没出息地抖。霍平疆与她一同坐在车子后座,笑着攥住她的手,宽慰着:“别听檀儿胡说,碗的价值在于盛东西,就是摔了,又有什么?”
话虽这样说,她后来再去遍布古董的霍家,不免小心翼翼、处处留神,连带着霍大少都同她一样觉得累。
霍二少霍檀,那是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追女人的经验足够写连套二十四史,见容笑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在旁边大呼“糟心”,急需哥哥清场,还他一片自在清静。他哥从善如流,第二天便拉着容笑的小手上街压马路,她这才能将气喘匀。
容笑那时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真那么重要,弄得一向低调至极的霍大少都肯戴着墨镜乖乖跟她牵手逛街,连被狗仔跟踪偷拍都无所谓……
一想起那个“霍”字,容笑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闷闷地放下茶碗,脸色也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司马迁坐在矮几对
面,边耐心跟宝儿讲话,边暗暗观察容笑的一举一动。见她突然沉默,不明就里,便打发了侍女舒儿带着宝儿去院落赏新开的桃花。等到四下无人,才恬然开口:“是在下烹的茶不合容兄喜好么?”
容笑在前世便对史书上的司马迁颇有好感,此时得见真容,又见本尊如此谦和,颇感受宠若惊,忙努力把往事挤出脑海,连连摆手道:“司马兄的茶烹得恰到好处,只是在下突然想起以后,一时为生计发愁罢了,倒让司马兄见笑了!”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有英雄行至穷途末路处的伤感与悲苦。
这不全然是假话。
遇到太子刘迁之前,容笑在长安城几家食肆应聘过。她从前主修法语,辅修英文,大学毕业后就到一家公司做了英法双语翻译。可是来到汉朝,丝绸之路尚未开通,洋鬼子的语言在此处毫无用武之地。自己与宝儿没有一技之长,在这长安城中又是举目无亲,到了食肆想应聘做个跑堂的或是洗碗的,老板问保人是谁,容笑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老板见她身份可疑,越发不敢用她。
容笑这才知道,在治安严谨的天子脚下,有份清清白白的无犯罪证明是多么重要。
李家小姐当街被抢,容笑出手固然有宝儿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她出手前听得真真切切,那李雁的父亲是威震匈奴的李广将军!
容笑历史学得不好,只是隐约有点印象,似乎霍大少曾在一次闲聊中说过:史上做淮南王的,个个都有点谋反情结,明知事发后会被抄家灭族,却仍前仆后继至死不渝。
那时,她对历史完全不感兴趣,对霍大少谈古论史的言论一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气得霍平疆一脚把她踹进了泰拳馆,美其名曰让她强身健体,必要时刻还可以冒充女保镖,誓死保卫霍大少。
不过,这仅存的一点点认知,已经足够让她坚定立场,毫不犹豫地选择李家那边。
姨妈容丽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容笑觉得,人在流落街头、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抓准时机,攀附个把将军也算不得卑鄙。
人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偶尔也需要外力的推助。
她不贪心,只希望可以借助李家的背景,为自己谋一份长远安稳的工作,好平平安安地把宝儿抚养成人,这样也就对得起宝儿爹的救命之恩了。
司马迁知道了她的难处,寻思半晌,忽地心
中一动,细长的手指在木几上轻叩两下,开口问道:“容兄可曾听说过期门军?”
容笑转转眼珠,李雁曾说李敢是期门军的,街上的百姓又叫他什么期门郎,想必便是那个吧。
司马迁似乎看出她对此不甚了了,淡然一笑,耐心解释道:“建元元年,也就是十五年前,当今天子十六岁登基,因为年幼又没有亲信,重权掌握在太后王氏及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田汀掷铩;噬仙倌曜持静坏檬┱梗床⒉黄伲笫倍仁疲抵谐锬薄5腔旰螅潘甑奶熳涌嘉⒎椒妹窦洌宀焐琊⒚袂椤N啦徊猓噬仙肀哂幸慌の浪獍踩娜耍ㄊ讨小⒊J獭⑽淦铮约按の鳌⑻焖捕ā⒈钡亍⑸峡ぁ⑽骱拥攘さ牧技易印U庑┤四芷铩⑸粕洌涔α说谩R蛭际乔鬃蕴岚纹鹄吹娜耍熳佣运呛苁切爬担棵课⒎鲂校蓟嵊胝庑┬母蛊诨嵊诘蠲牛型埂4幽侵螅阌辛苏馄诿胖拧N囱牍挥诔ぐ渤堑奈髂喜浚诿啪蛩婊实鄢鲂校阋沧ぴ诔悄稀H耸故遣欢ǎ钟薪耍祷乖谘“握心夹碌睦稍薄!�
容笑对军事政治一无所知,好在司马迁很是细心,为便于她理解,用词十分直白,讲得又十分清楚。
听到这里,她隐隐有所悟,司马迁这段话的重点在最后那句——“听说还在选拔招募新的郎员”!
难道,他的意思……
恰在此时,宝儿手里攥着一枝淡粉色的千瓣桃,跑了回来。话也不说,拿着花便往容笑的头上插,嘴里还嚷着:“笑笑,这花真好看,戴在笑笑头上更好看。”
容笑一惊,忙闪开身子,把宝儿的小手狠狠拍落,喝道:“宝儿胡闹!表哥是男人,怎能学女人一样在头上插花?”
宝儿一愣,过会儿回过神,想起容笑一路上的叮嘱,暗暗后悔自己闯了祸。小声说句:“表哥,我错了!”再偷瞅一眼容笑,见她仍是皱着眉头,便垂下小脑袋瓜,扁扁嘴,捏着被拍损的桃花,左腿绊右腿,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容笑看他兴冲冲地跑来,闷闷不乐地出去,小手又被自己拍红了,心里颇是不忍。只是司马迁就在对面,人又十分精明,若不警醒,只怕要被他看出破绽。当下呵呵干笑两声,饮口茶,解释道:“司马兄,我这小表弟啊,从小无父无母,我是又当爹来又当娘,纵得这孩子没规没矩。”
司马迁目光灼灼,盯住她双眼,也饮口茶:“孩子就是要
这般天真无邪才好。”
容笑也笑眯眯地看回去,捧起碗到嘴边,才发现茶早已被她喝光了。
司马迁忙用茶勺在烹茶的罐中舀出两勺茶汤,为容笑的陶碗满上,缓缓道:“容兄面目姣好,我一见,便认定你是个女子……”
容笑一口热茶没咽下,噗地一下全喷在了司马迁脸上!



、011偏坐金鞍调白羽:食色

第十一章食色
时至今日,司马公子方才领悟一件事:人太有才华,会遭天妒,就连斟茶倒水这等小事,都会变得危机四伏。
司马家世代书香门第,祖训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曾要求儿孙练习躲暗器的功夫,司马迁因此吃了哑巴亏,一张俊脸险险被滚烫的茶水毁去。
握拳又握拳,司马公子闭着眼睛暗下决心,再不能如此任人宰割了,功夫一定要从自己的儿子那辈练起。
容笑慌慌张张,将上身探过矮几,忙不迭地用袍袖替司马迁拭干脸上的残汁,嘴里讪讪干笑解释:“对不住!茶太烫,太烫!”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追问:“不知……司马兄方才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司马迁一张面孔被热茶烫得发红,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刚要开口,两只眼珠却正正对上容笑凑过来的一张大脸。
近距离细瞧,容兄弟那五官皮肤看起来真真是……美得不像话,司马公子看得心里一哆嗦,忙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念咒:“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念了两遍,猛然警醒,浑身冷汗淋漓,直骂:“呸、呸、呸!”
转而闭着眼睛念:“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对!兄弟,是兄弟!”
点点头,睁开眼,司马迁远眺窗外暮色中开得正好的一枝桃花,满脸大彻大悟后的视死如归,遂正气凛然道:“容兄弟,在下方才说到哪里?”
“兄弟”二字,讲得咬牙切齿,格外格外分明。
容笑松口气,心想他原来还是错把自己当成了男人,那句“我一见,便认定你是个女子”必然是句过场的话,接着怕是要讲:“可后来见你败雷被、袭太子,才知你男生女相,心中对你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此这般扒拉扒拉扒拉。”
心一宽,坏心眼便起。
坐回原处,容笑端起陶碗,又缓缓啜了口茶,慢悠悠道:“司马兄方才说——食色性也,食色性也!呸、呸、呸!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
司马公子霎时便像被扔进热水中的青蛙,猛地一跃而起,双腿不小心带翻了矮几,几上的陶碗骨碌碌滚在席上,溅得茶汤四散。
未来的太史公同学用右拳连砸左掌数下,震惊万分:“在下、在下方才念出声了么?”
r》容笑同学以手抚额,表情沉痛:“绝对嘹亮!”
司马公子如化石般站立须臾,一张脸红得就快渗出血丝。
在厅外听见声响进来一看究竟的舒儿连唤他几声,他才回过味来,随即顿顿脚,以袖掩面,仓皇远遁,一溜烟跑得比李敢射的箭都快。
容笑暗暗击节赞赏,人的潜力果然不可估量,想不到司马兄一介书生,居然能破奥运会短跑记录,这事拿到两千年后去说,谁信?
舒儿纳闷地张望了那位客人背影好久,才摇着头过来拾掇茶具:“司马公子向来最是沉稳有礼不过,今日是怎么了?好生奇怪!”
容笑坏坏地抻了个懒腰,站起身:“不是什么大事!你家司马公子的袖子不小心断了一小截,回家补袖子去了!”
舒儿奇道:“咦?我怎么没看到?”
“什么没看到?”一个少年从厅外走入,玄甲赤服,背后张弓,腰佩军刀。
接话时,嘴角全是笑意,两只眼睛明亮如黝夜极星:“为何司马兄走得这么早?起先还说今晚趁着我在府内,要与我不醉无归!”
容笑正与舒儿嬉笑,听出那是三公子李敢回府,忙收回手臂,正色道:“李兄,可接到令尊大人了?”
舒儿亲亲热热唤声“三公子”,手脚麻利地换好了干净的席子,重新摆好矮几。
李敢卸下军刀弓箭摆在一边,跪坐几前,铠甲声震震,他却习以为常:“没接到!倒是见了二哥。听说父亲人尚在城外就被昔日的部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死活不肯放他回来,定要与他在酒肆相聚畅饮一番。雁妹想念父亲,扭着身子央求二哥带她同去,二哥素来拿她没办法,唉!这不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容笑好奇:“那李兄为何不去?”
李敢哈哈一笑:“那种场合,人多眼杂,说句话都要费心思量半天,这酒喝着甚累!我宁愿与一二知己,在府中小聚,哪怕喝的是粗茶,也甘之如饴!再者,府内今日有贵客临门,敢岂能怠慢?”
容笑大觉过意不去。李敢此番出营,是为见父亲专请的假,结果白白浪费一天假期在自己身上。父母最疼的往往是幺子,李敢是李广三个儿子中年纪最小的,此时不知那位飞将军在酒肆之中该对他如何想念呢!
一念及此,忙从旁拿只新碗,为李敢斟满茶汤。

马迁人已去,茶却仍未凉,袅袅的热气腾在两人之间,被暮光映得婉转轻柔。
李敢轻啜一口,赞道:“这茶必是司马兄烹的,苦中带甘,直如陈年美酒,让人回味无穷!”
提起司马公子,容笑扑哧一乐:“李兄,我问你,司马兄是否有自言自语的喜好?”
李敢挤挤眼睛:“哈哈,被你发现了?他呀,书读得太多,满腹道理,动不动就告诫我们兄弟几个,什么说话前须三思、祸从口出之类的,所以我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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