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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我的剑!”简怀鲁望着飞轮,幽幽叹了口气。
“我也怀念我的甲!”申田田露出一丝苦笑。
“两条狗爬虫!”古运锋破口大骂,“上来呀,上来咬我呀?”
“你的'金城不破符'能撑多久?”申田田皱了皱眉。
“三分钟!”简怀鲁随口回答。
“够了。”申田田捋起袖子、露出胖乎乎的小臂,“二对一,我要把这个破轮子摆平!”
“陆对空!”古运锋呵呵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申田田哼了一声,后撤两步,她不进反退,古运锋心中惊疑,不防女狼神一拧身,嗖,煎锅大力掷来。
煎锅来势虽快,可要击中羽士,无异于痴人做梦。古运锋正想开口嘲笑,人影一闪,简怀鲁纵身跳起,轻飘飘地落在了锅上。
“冰凝雪箭!”吹花郎符笔一扬,空中气温陡降,水汽凝结成千万冰刺,直奔古运锋射出。
“紫阳千照!”古运锋放出团团紫火,冰箭遇火,化为袅袅白气。
白气四散弥漫,牧龙者眼前一迷,咻,电光星闪,雷鞭势如毒蛇,从浓雾里一蹿而出。
忙乱间,古运锋尽力抬起飞轮,嗡,雷鞭扫中轮底,电流汹涌贯入。牧龙者发出一声怪叫,飞轮失去控制,笔直向下坠落。
“烈焰神锋!”申田田跳了起来,笔尖射出一道长长的火焰。
火光扑到眼前,古运锋符笔一圈,身前跳出一团白光。火剑刺中光团,哧溜滑向一边。
申田田一个箭步蹿了上来,身法快过火焰,拳头绕过白光,击向古运锋的面门。牧龙者左手一挡,身子几乎散架,他一口气憋在胸口,连人带轮地向后飞出,轰隆隆接连撞断三棵大树,飞轮摇摇晃晃,总算蹿上了高天。
牧龙者灰头土脸,吐出一口浊气,低头一看,简怀鲁踩着煎锅飘然落地,申田田大步赶上,伸手一抄,又把锅柄抓在手里。
女道者轻轻松松,挑着丈夫百来斤的身子,大声说,“可惜哇,就差一点儿!”
“不要紧。”简怀鲁笑笑嘻嘻,“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哼!”申田田愤愤不平,“那可真是便宜他了!”
古运锋半身麻痹,元气一阵沸腾,心想这对狗爬虫配合默契、诡诈百出,看那两张嘴脸,一定还有别的损招。可是就这么逃走,他又感觉十分不甘,羽士输给了爬虫,如果传了出去,震旦里再也不用混了。
正犹豫,申田田左脚后撤,再次抡起煎锅,古运锋心头一凛,不自觉攥紧了符笔。突然间,一声哭叫传来,嗓音尖细稚嫩,似乎来自潭边。
古运锋转眼一看,独角龙怒目圆睁,巨大的龙爪下面,躺了一个幼小的男孩!
“小容!”煎锅掉在地上,申田田目瞪口呆。简怀鲁微微皱眉,忽地大喝一声:“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树丛里沙沙作响,方非当先走出,简真跟在后面,畏畏缩缩,十分垂头丧气。
“怎么回事?”简怀鲁厉声喝问。
“小容……”简真咽了一口唾沫,哭丧着脸说,“他一定要来,我拦不住……”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方非可以作证!”
简怀鲁走后,申田田放心不下,随后追赶丈夫。临行前她交代简真,务必看住弟弟。简容古灵精怪,一看父母神色,就知道出了大事,他一心要看热闹,申田田前脚刚走,他就鼓动兄长随后跟踪。
简真向来胆小,畏缩不前,简容气得大叫:“胆小鬼,我自己去!”驾起小剑,自行追了上去。
大个儿望着弟弟的背影,挠了一会儿头,还是与方非追了上来。
申田田心系丈夫,没有留意身后,简容赶到小潭边,探头一望,心花怒放潭边两个庞然大物,尽管满身疮痍、死气沉沉,可是看那模样体态,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神龙。
简容长到十岁,头一次目睹活龙。他从小听惯了道者故事,故事到了最后决战,主角无一不是乘龙飞翔、威风八面。
养一条神龙是他的梦想。一见两条巨龙,简容恨不得马上踩到他们身上。那边当爹的吐出烟雾对敌,这边做儿子的趁乱飞到潭边。谁知巨龙闭眼趴着,任他手舞足蹈,就是不理不睬。简真心里比较二龙,独角龙个头更大,于是飞到他的面前,毛手毛脚地去拨他的眼皮。
神龙灵觉敏锐,简容一来,他就知道。本意不加理睬,谁知小人儿得寸进尺,居然敢来招惹自己。
简容撩拨几下,独角龙一动不动,不由心中犯疑:“这条龙死了吗……”这念头还没转完,一只龙爪飞来,将他狠狠按在地上,简容浑身剧痛,登时哭了起来。
知子莫如父,简真还没说完,简怀鲁就已猜到了来龙去脉,一时面色铁青、闷声不吭。申田田望着简容,一腔斗志飞灰湮灭,呆了呆,抬头惨笑:“古运锋,我们认输,任杀任剐,绝无二话。只求、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话没说完,泪水夺眶而出。
“这件事嘛,我也做不了主!”古运锋打起了官腔,“龙嘛,总也要吃东西!”
夫妇俩面色死灰,申田田身子一晃,双腿阵阵发软。简怀鲁扶住妻子,抬头叫道:“古运锋,我儿子如有三长两短,我把你……”说到这儿,吹花郎忽然说不下去。
“你把我怎么样?”古运锋阴沉沉一笑,“简怀鲁,这是报应!你不是要替这些爬虫出头吗?好哇……”他顿了一下,目光冷如寒冰,“这下子你就好好看看,看这爬虫怎么吃掉你的乖儿子?”
简怀鲁拳头一紧,捏得咯崩作响。
轰隆,山崖崩塌,火光里蹿出来一头小山似的犀牛,浑身浴火,狂奔中人立起来,变回了麻中直的样子,抡起大斧猛冲过来。
“慢着!”古运锋锐声高叫。
“怎么?”麻中直两眼一翻,“不打了?”
“看到了吗?龙爪子下面就是简怀鲁的儿子。别着急,慢慢来!哈哈,我赌这条龙从脚吃起!”
麻中直一转念,明白了古运锋的用意,冷笑一声说:“谁说的?照我看,应该先吃头!”
“咱们打个赌!十点金怎么样?”
“好家伙,又想黑我的薪水!”麻中直犹豫一下,打了个手势,“八点金!”
“成交!”古运锋双手一拍。
两个牧龙者没心没肺,不顾申田田肝肠寸断,在那儿下起赌注。独角龙凑近简容,嗅来嗅去,小东西吓得要死,只觉龙须掠过脸颊,不由发出一串呻吟。
“看吧!”麻中直一脸兴奋,“我说了先吃头!”
巨龙忽地抬起头来,发出一阵吼叫,吼声响如闷雷,在空气中来回滚动。
“它说什么?”申田田忙问丈夫。简怀鲁摇头叹气:“你问我干吗?我又没学过龙语!”
“你……”申田田一跺脚,正要发作,忽听方非涩声说道:“阿姨,我听懂了,这条龙说,他要吃了小容!”
“什么?”申田田转过身来,死死瞪着方非,紧跟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简怀鲁一手扶住妻子,瞪着方非,脸色发白:“你、你会龙语?”
吃过了能言果,方非能与百灵对语。吹花郎这一问,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住口不答,专心聆听龙语。这时老龙翻了个身,张开双眼,眸子浑浊失神,嘴里发出无力的呻吟:“长牙,你不能这样做!”
“凭什么?”独角龙一阵咆哮,“桃花鳞,我受够了!这些道者可恶透顶,抽我的血,揭我的鳞,还将我的角寸寸锯断,龙角连着心,那是多么得疼啊。桃花鳞,你的鳞甲曾是那么漂亮,当你从落英潭里升起的时候,就连岸边的桃花也会自惭形秽。可是看看你吧,你如今一身癞疮,发出死鱼样的臭味。这是谁造的孽呀?没错,是道者!神龙曾为他们浴血苦战,时过境迁,他们就把我们踩在脚下!桃花鳞,我受够了,只有吃掉这个小人儿,才能让我好过一点儿!”
“他只是一个孩子!”老龙晃动长须,说话有气无力。
“那又怎么样?”长牙眼中闪过一丝悲怆,“我的孩子都死了,别说成为龙,就连化为蛟的机会也没有。它们的血染红了海水,我眼睁睁瞧着,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种锥心之痛啊,我永世不忘。我要吃了这个孩子,让他的父母也感受到我的痛苦!”
“长牙,别这样!”桃花鳞近乎哀求,“伤害天真的生灵,将会把你变成妖龙!”
“我活够了。”长牙仰天长吟,“自从火链穿过骨头,我就已经万念俱灰。让魔头来吧!以苍龙的双角起誓,就算成为一条妖龙,我也会向道者讨还公道!”
长牙越说越怒,眼里毒火喷射,几乎神志不清,最小的刺激也能叫它狂性大发,那只巨爪稍稍一动,简容立马粉身碎骨。
申田田不省人事,简怀鲁束手无策。方非的心子怦怦乱跳,脑海中光亮一闪,忽地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这念头来势汹汹,让他浑身发抖,少年不由迈出了一步,这时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站住!你的命不属于你,你死也就算了,可是那个人呢?她不是你最在意的吗?回去,什么也不要做,作为一个度者,就该藏在乌龟壳里……”
不知不觉,方非又把脚收回原地。不知怎么的,之前的念头越发强烈,也说不清是良知还是本能,简容的哭声嘤嘤传来,犹如千百钢针,狠狠扎入他的心口。
“我该怎么做?”方非自觉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拽着他死命向前,一半将他狠狠拖后,两边各不相让,几乎让他发狂。
“燕眉在这儿,她会怎么做?”方非扪心自问。
乌有浩川,舍我精魂,天渊咫尺,度此凡人少女的吟唱似在耳边,空气中漂浮着幽幽的香气。
“她点化了我!”燕眉的作为,就是她的答案。
方非闭上眼睛,轻灵的白影在眼前闪动。紧跟着,他呼出一口长气,大踏步走向巨龙。
目光纷纷投来,震惊、好奇、惊恐、诧异简怀鲁在后面叫嚷,简真也在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方非全都听不见了他的耳朵滚烫发热,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昂!”一声龙吟。方非抬头望去,神龙的尾巴高高扬起,一旦落下,方非必然粉身碎骨。
“长牙!”少年徐徐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声音走了样,又闷又沉,好似天边的雷声。他每吐出一个字,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龙尾停在了半空,长牙眯起眼睛,静静打量面前的小人。
“龙语者?”巨龙发出轰隆巨响,“有何见教?”
“长牙,我们谈谈!”
“谈什么?”
“放了这个孩子!”
“凭什么?”
“你不该将怨恨加诸给无辜的人!”
“你也敢来教训我?喝,小东西,你的年岁还不及我的零头!”巨龙昂起头来,声势威严,方非面对这龙,自觉渺小如尘。
“你的话说完了吗?”长牙瞪着少年,目光凌厉如电。
方非的胸中波澜起伏,心头的冲动更加强烈,好似海底的泡沫,止不住地翻涌上来。
“长牙,你忘了吗?那时你的牙还没这么长,你的身子也细弱好多。灵河水汤汤流逝,清凉的晚风叫你鬃毛飞扬。你在月光下对我起誓,即使江河倒流,天地反复,你也将会信守正道。那是多么了不起的誓言啊,长牙,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天啦!”巨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你是谁?”
方非的心里万分诧异,可舌头就是停不下来,许多从未想过的字眼从嘴里蹦了出来。
“……你在星原浴血苦战,不曾畏惧过大鹏的利爪,你紧紧追随六龙,就像影子依附着光明。那时间,你的血比天空还青,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