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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火系甲长出棱角刀锋,喊哩喀喳,藤蔓节节寸断。
“金生水!”方非浑身青光进闪,火系甲开始结冰,冰层急速蔓延,很快也将方非裹住,两人裹在一个大冰球里,笔直向下坠落。“方非!”简真尖声怪叫,“你想摔死人吗?〃
“你放手!
“你说了我就放!”
“你先放手!”
“你先说…”话没说完,大地拍面撞来,方非情急挥笔:“气障重重!”
这一道“风甲符”,本是生出气团延缓攻击,符法瞬间写成,笔尖迸出了一连串气团。两人好似撞进了气球堆里,冲破一个,又是一个。可惜行法仓促,威力有限,冰壳哗然破碎,方非头晕眼花,身子似要散架。他忍痛扬起符笔,叫声“云箭破空”,笔尖青光一闪,空中聚集乳白云气,形似羽箭,嫂嫂嫂射向简真。大个儿右手一挡,云箭射中臂甲,叮叮当当,势如精钢百炼的真箭。不等简真还手,方非左手撑地,土生金,土里嚓的一声,冒出来一只金石凝结的大手,随意扭曲,拉扯大个儿的左臂。简真两面受敌,左手不由松开,方非一低头,脱身而出。
简真吭味一声,翻身化为红猪,一摇头,挣脱怪手,猛冲过来。方非跳上尺木,贴着猪鬃掠过,差之毫厘,让过简真一扑。
冲到一半,大个儿化为人形,回头一看,方非已经蹿上天去,气得他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巡天士来了!”两边响起一阵赌噪。原来两人打架,许多鸟妖探出头来观战,这时纷纷通风报信。方非举目一望,几个红绿光点奔这方飞来。他吓了一跳,仓皇飞窜,大个儿也紧跑几步,张开翅膀。吕品赶了上来,叫声“随我来”,领着两人钻进了一条窄巷,后背紧贴一面高墙。这时一阵风来,蚣明车溜入小巷,缓悠悠爬过三人头顶。头顶一暗,天光消失,三人伏在车底,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蚣明车爬过,抬头看去,巡天士不见三人,又向别处飞去了。
三人逃脱大劫,面面相对,吕品忍不住捧腹大笑,另外两人彼此瞪视一阵,也都讪讪笑了起来,这一笑,许多不快疑虑,全都冰释烟消了。
“方非!”简真大声说,“我这样逼你,你也不肯说。哼,也许真的说不得!”
“你知道就好!”方非叹了口气,“将来时机到了,我都告诉你!〃
“一言为定!”简真两眼放光。
“一言为定!”
“来个击掌为誓!”简真说完,两人伸出手来。‘啪’两掌相交,方非失声惨叫,低头一瞧,手掌又红又肿,再一抬头,大个儿在那边摩拳擦掌、洋洋得意。
方非瞪了简真一眼,疑惑说:“吕品,为什么雪衣女怕你?〃
“我也不知道!”懒鬼摸了摸下巴,“打小儿起,许多妖怪都很怕我,我一说狐语,他们全都老老实实!”
“你刚才说的狐语?”方非恍然有悟。
“是呀‘别人都说我是狐狸转世’!”
“你就是一只狐狸,”简真指着吕品的鼻子,“狐狸选狐语,这算哪门子异类语,作弊,全是作弊!”他一边说,一边瞅着方非。
“那又怎么样!”懒鬼的脾气好得出奇,“死肥猪,你去揭发我呀,我离开八非学宫的事,可全都指望你啦!”
“臭狐狸!”大个儿瞪着吕品直喘粗气。吕品拿出仙罗盘,瞅了一眼,懒声说:“申时一刻,还早得很,极乐塔亥时才开张!”
“极乐塔!”简真瞪着两人,一脸震惊,“你们要去极乐塔!”另外两人默默点头。
“天啦!”大个儿一拍脑门,几乎昏了过去,“那儿可是学生的禁地啊!”
浑天城是白天的主宰,玉京的夜晚,则是属极乐塔的!
渡过神源渠,进入勾芒城,越过嘘云大道,飞黄广场的尽头,耸起一座奇怪的塔楼——塔楼不是一座,而是一双,两座金字尖塔,正反针锋相对——方非还在玄冥山顶,就已领略过它们的风采。
每当明月中天,大半个玉京沉寂下来。喧嚣与激情如同潮汐,四面八方地退入了塔楼,透过尖尖的塔顶,点燃了倒立的巨塔―极乐塔睁开了睡眼,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叫。
道者成群结队,踏入这座欢场。有人佩戴假面,有人以真容示人,双塔流光变幻,扰得人人迷乱,笑语无处不在,呼应塔中的巨响,令人仿佛置身惊涛骇浪。
站在极乐塔前,方非目迷五色,双耳如聋,几乎忘了东南西北。
“天啦!”简真又激动,又害怕,“我妈知道我来这儿,非杀了我不可!”他一面叫着,一面偷看一群妙龄女郎,女郎个个长裤紧身,有说有笑地经过三人身边。
“喂!”吕品很不耐烦,“你们两个,到底进不进去啊?”
“妈会杀了我的!”简真死拽住方非不放。小度者手心冒汗,寻找凌虚子的热望还是压倒了心中的不安。他咬牙走向大门,大个儿马上哀叫:“方非,你真要去吗,我可是被逼的,将来我妈问起来,你可要给我作证!”
“申阿姨不是去极海了吗?”
“我妈的鬼门道可多了!我每次偷吃,她都能发现!”简真瞅着方非,一脸嗔怪,“都是你,我可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死肥猪,你这么苦恼,在外面等不就得了……”懒鬼还没说完,简真小眼瞪来,目光狠狠毒毒,像是两把小小的匕首。
吕品恍然大悟,大个儿装傻扮痴,不过是给他自己打气,顺道做好铺垫,以便推卸责任。至于极乐塔,这么好玩的地方,他又怎么会错过呢,要他守在门外,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一对甲士把守大门,个子足有两米,样子一模一样。这对孪生子一色的亮银宝甲,明晃晃、光灿灿,映射塔内炫光,恍若天神下凡。看见三人,一个甲士洪声说:“喂,没有大人陪同,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简叔叔带我们来的!”吕品出其不意,一把搂住简真的胳膊。
大个儿吓了一跳,死死瞪着吕品,像是见了活鬼。“傻大个儿!”守门人认真打量简真,“你带这两个小孩子进去,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负全责的哟!”
“我、我…”简真很想说“我也是小孩子”;话没出口,吕品抢先说:“简叔叔这么大个儿,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甲士哼了一声,把手一扬,做了个进去的手势。刚进大门,简真一把揪住吕品:“臭懒鬼,你捣什么鬼!”
“没听见吗?”懒鬼笑了笑,“没有大人陪同,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大个儿两眼出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才不是成年人,我才十六岁!”
“得了吧!十六岁?”吕品瞅他一眼,“二十六还差不多,简叔叔,呵呵呵!”
“你去死!”简真捏住吕品的脖子,使劲儿摇来晃去。
突然一个惊雷,就在头顶炸响。简真吓得双手一松,可还没完,响雷一个接着一个,周围的墙壁也发了疯,强光接连进闪,光团飞来飞去,拖着长长的光痕,好似扫天而过的彗星。
“哦——”人群发出山呼海啸。众声之上,一个声音忽地响起,沙哑、高昂、压倒一切、充满迷人的磁性——
“道者们,飞起来!”
一片狂呼乱叫,驭剑的,驾轮的,披甲带翅的,道道遁光冲天而上,无数道者飘浮空中,手舞足蹈,脸上透着激动、狂喜和迷乱。
“一千个太乙神雷!”沙嗓门发一声喊,一串惊雷尔匀而过,大厅里闪电纵横,火蛇狂舞,犹孵圈生,万物初始,激荡流离混混乱不堪!“一千个太乙神雷!”不尽的雷声,遮不住惊天的叫喊。“一千个太乙神雷!”人们齐声呼应,夹在雷声中间,气势撼天动地。
三人深感意外,给这声势吓得畏畏缩缩,简真东张西望:”方非,这么多人,你找谁呀?”方非脸色苍白,瞪着前方胡乱摇头。音乐轰然响起,急促的鼓、繁乱的弦撕心裂肺的号角,汇合跌宕起伏的雷声,化为了一片惊心动魄的交响。
那个沙哑嗓门,怪腔怪调唱起歌来―
“一只小鸟儿在身边叫,
两只大雁在头上飞,
我踩了飞剑我驾着轮,
一头闯进那个故纸堆!
勾芒冲我傻傻地笑,
我给朱明画画蛾眉,
葬收找我来拼酒呀,
千杯万杯我从来不醉!
玄冥有张死人脸,
我叫他给我来捶一捶背.
百头蛟龙我当马骑,
孤神蓬尾我当枕睡。
伏羲算卦不太准呀,
我罚他天天都要下跪.
支离老儿来找我玩,
我大大咧咧地不加理会,
花好月圆在今宵哇,
我跟女锅一一有个约会!
——这歌词离经叛道,放荡不羁,听得方非心惊胆战。
天上的道者随歌起舞。有人以身当轴,以剑为桨,直升机一样疯转,搅起了一道道龙卷咫风;有的男女翩翩对舞,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一眨眼又化为一静一动,男的一柱擎天、神针定海,女的风旋电绕,连人带影变成了一缕轻烟。还有许多人搂腰扶背,数百人结成了一条气势浩荡的长龙,随心所欲,满空游走,舞出干姿百态,变化酣畅淋漓。
“一千个太乙神雷——”沙嗓门声嘶力竭地又叫一声,惊雷如闻号令,轰隆隆响个不停。巨雷每响一声,虚空中就迸出来一个大大的圆泡,光亮透明,横直数米,等到雷声响过,圆泡已是数百上干,大大小小地飘在空中。干百道光柱照在泡上,恍若孕育胎儿,圆泡里无中生有,长出了许多桌椅软凳,舞倦了的道者钻进泡中,坐下来闲聊休息。
银虹四射,飞出来一群侍者,一色的光亮银杉.戴着各种假面,在圆泡里进进出出,运送各色饮料美食。圆泡无限漂浮,永无定所,遁光一拂,旋风一吹,立刻上下沉浮、任意东西。因为这个缘故,给泡中人端酒送食,可真是一件神妙的活计,非但不能记错了顾客,还得躲闪四面的舞者。这些侍者个个身手了得,无论何种间隙,都能轻易穿过,任是何种冲突,都能巧妙躲开。
吕品入境随俗,加入了一条数百人的“长龙”;随之当空起舞.玩得不亦乐乎。
简真有心无胆,望着天上,心中无比羡慕,他紧紧扯着方非的衣袖,不住口地长呼短叹。
方非也很发愁——这里的人成千上万,又上不儿云找凌虚子呢?
沙嗓门唱过两支曲子,换了一个柔美的女声,音乐也和缓下来。吕品落回地面,满头是汗:“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进了极乐塔,一点儿也不乐,死肥猪,你的脸怎么跟门板一样?”简真见他玩的高兴,心里很是嫉妒,冷冷地说:“臭懒鬼,我祝你掉下来摔死!”
“好酸,”吕品正想挖苦一顿,忽听一个清甜的女声说:“三位!要来点儿喝的吗?〃
三人回头一看,一个女侍者俏生生站在面前,银衫如水,勾勒出曼妙体态,脸上戴一张蝶鸟妖的面具,鸟妖半蝶半鸟,浑身长满银白色的羽毛。
大个儿脸涨通红,心子扑通乱跳,挨了挨方非,示意他出头说话。方非满腹心事,没有会过意来,忽听吕品说:“来三大杯加冰的虫露酒,六瓶加琼浆的沙棠果汁,一盘蟠桃干……”
“还要一盘樱鸡肉,一盘天鹅皮蛋!”简真忍不住插嘴,他站了半天,忽又饥饿起来。
女侍者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刹那间,一股熟悉的冷意四散弥漫,银蝶鸟的面具后面,两道冰锥似的目光,挨个儿扎在三人脸上。
“哇!”简真一声尖叫,嗖地跳到方非身后,大身子抖抖索索,似在忍受一万伏的电击。吕品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望着女侍者:“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