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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馨楼前盛开的迎春花映着阳光,一片灿烂金黄。花前站着十来个青年武士,李玉庭站在最前边,年轻英俊、锦袍玉带,负手立于花畔,倒也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欧阳长乐带着翠影赶到时,醉馨楼的主管正从楼里出来。
欧阳长乐来醉馨楼的次数也不少了,但从来没见过这个最高阶的主管,只知道他姓罗。今日一见,这位罗主管居然还很年轻,看上去只三十来岁,和李玉庭年纪差不多,相貌虽然不是很英俊,但神情冷静而刚毅、目光明亮而坚定,只会让人联想到君子、侠客之类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出竟是个妓院主管。
罗主管走到李玉庭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少岛主别来无恙?”
他一现身李玉庭就觉得有点儿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听他称呼自己的口气也认识自己,“我以前见过你吗?”
罗主管本来是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样子,见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脸上的冷笑更深,“少岛主乃大贵之人,在下一个无名小卒,难怪少岛主记不住。阁下屈驾敝院是来问罪的吧?”
李玉庭笑道:“非也,本岛主初到贵地,下边的人不知贵院的规矩,言行无礼,导致与贵院有所冲突,错在本岛,何来问罪之说?”
罗主管又一愣,暗忖:十几年不见,此人行事谨慎了不少,倒要小心应付了。当下微笑拱手,“原来少岛主已经继承了倚天岛的基业,恭喜恭喜,请楼上座。”李玉庭也不客气,大步走进醉馨楼。
欧阳长乐一推翠影,“你也去吧。”
翠影一怔,“你不要我陪你了?”
欧阳长乐微微一笑,“我现在很想看你跳舞的样子。”
将近午夜时分,李玉庭才兴尽而归。马蹄踏在路面上,在寂静的深夜里分外响亮。
转过前面路口就到怡园所在的街道了,忽然从街侧店铺的屋脊后飘起一团烟雾,顺着风势,转眼就将他们一行人马笼罩住!倚天岛的武士们临危不乱,迅速护在李玉庭身边,两个武士冲出烟雾,跃上屋檐举目四望,却不见半个人影。
烟雾来得突兀,去得也快,等烟雾散尽,无功而返的两个武士回报李玉庭,准备承受一顿大骂时,却见岛主神色平静,只淡淡地说了句:“上马继续走吧。”
李玉庭回到怡园上房,不急着更衣就寝,反而摒退侍女,从衣袋里取出一块两寸见方的银牌凑到烛光下。银牌两面都用尖利之物刻上了小字:倚天岛主阁下:衡山派藏身欧阳世家,欲知详情,请着即秘往醉馨楼后院东侧第三院一叙。
欧阳长乐独坐在花厅里,翠影和丫头们都被他点了睡穴,至少要睡明天中午才能醒。一个黑影幽灵般地出现在他身后,静立了片刻才开口:“阁下高姓大名?”
欧阳长乐象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李岛主。”
李玉庭微微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句谚语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古人真有智慧。”
欧阳长乐讪讪一笑,“在下欧阳长乐,是欧阳世家旁系长子。”
李玉庭踱到他面前,“放烟雾是为了掩盖那块扔给我的银牌,如果不是银制的东西我或许会怕上面有毒而不去接,你想的蛮周到,还有几分小聪明。”
欧阳长乐恭声道:“多谢岛主夸奖。”
李玉庭道:“你向我通风报信想得到什么好处呢?”
欧阳长乐道:“我是有资格继承欧阳世家的人,如果欧阳西铭父子不在了,我很可能接掌欧阳世家,我做了欧阳世家的主人对岛主您也大有好处。”
李玉庭不置可否道:“你说衡山派藏在欧阳世家是怎么回事?”
欧阳长乐道:“岛主在南海登岸的消息是一个月前传到欧阳世家的,欧阳西铭立刻派密使去了衡山。三天前我的一个心腹密告:欧阳西铭派亲信打扫已经废弃的旧宅里一个院子,还送去了两车米面蔬菜。我今天用计查实,院中住的是衡山派的人,连掌门玉川子都来了。我偶然想起十多年前贵岛和衡山派有过一次小冲突……于是把几件事联在一起想了想……”
李玉庭猛地一击掌,“我想起来了!醉馨楼的主管正是罗臻那小子!难怪看着眼熟,我还以为他早死了呢!”
欧阳长乐一愣,“罗臻?就是那个衡山弃徒?”
李玉庭道:“不错!一静那个老牛鼻子当年一听小徒弟说出事情经过,立刻把他逐出师门、赶下山去,害我到衡山去时扑了个空,既找不到人、也拿不着衡山派的错处,便宜这小子多活了十一年!”
欧阳长乐失色道:“那就糟糕了!罗臻认识我的随从,如果他跟踪岛主,多半会看见我随从向岛主传信!”
李玉庭问:“你随从的武功如何?”
欧阳长乐道:“他是下五门出身,武功不怎么样,但精于轻功和潜踪之术,就算武功高的老江湖也不一定抓得住他。”
李玉庭道:“只要罗臻抓不住你那个随从,欧阳西铭就没证据说你出卖他,又能奈你何?”
“但他们知道消息走漏……”
李玉庭冷笑一声,“我既然有了防备,他们就该先担心自己的死活了,我只拿不准德立财团是不是知道罗臻的身份。德立财团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名声打响还不过三、五年,分号却遍及中原各个重镇,发展速度之快前所未有,没有雄厚的资本、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撑着是不可能完成这一切的,我得搞清楚它的背景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欧阳长乐心中一动,“岛主如果想知道德立财团的情况,可以问一个人。”
“谁?”
“有忧子。”
此刻,在洛阳城中某个不知名的宅院的地下密室里,罗臻垂首肃立在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面前。那青年长得并不十分高大,也不是虎背熊腰、虬髯如戟的猛汉,但顾盼间双目生辉、棱棱有威,令人不敢因他的年轻而有所轻视。罗臻虽然年长,但在这人面前却神态恭敬。
青年道:“什么事这么急?让你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
罗臻道:“老板,我其实不叫罗恨,而叫罗臻。”
青年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因得罪了倚天岛而被逐出师门的衡山弃徒?”
罗臻也一愣,自己居然这么有名吗?“老板,你听说过我?”
青年笑道:“久闻大名。今早李玉庭去了醉馨楼,他认出你了?”
罗臻摇摇头,“他没认出我,但今晚我抓到一个和李玉庭联系的人,他招出我师兄们带着门中精英藏在欧阳世家,与欧阳西铭合谋想杀掉李玉庭。现在这个计划被李玉庭知道了,为公为私我都不能坐视不管。”他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长方形的小铁箱,“醉馨楼的帐册卷宗都在这里,请老板点收。”
青年道:“你怕和李玉庭作对会连累德立财团,所以准备请辞了?”
罗臻无语默认。
青年冷哼一声,“德立财团可不是十一年前的衡山派,你的辞呈我不接。”他不让罗臻开口,接着道,“你进‘德立’有十年了吧?算是德立财团的老人了,咱们的实力如何你心里多少也有底吧?你说我会怕倚天岛吗?”
罗臻道:“但咱们财团才刚刚起步,为了我一人而树立倚天岛这样强大的敌人太不智了。”
青年道:“我是‘德立’的老板,利害得失我自会权衡,帐册卷宗我先收着,醉馨楼的业务我也暂时派人替你代管,你只管放手做你想做的事。”他拍拍罗臻的肩,“最要紧的是别丢了咱们‘德立’的脸面。”
罗臻眼里闪出激动的泪光,对青年深深鞠了一躬,所有的感激、谢意都在这一躬里。
欧阳世家,旧宅,衡山派住的院子。
夜色深沉,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值夜的弟子在院子四周来回巡视。
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主屋的台阶上,发出一声大响,巡视的弟子急忙赶过去察看。
但有两个白影比他们更快地到了掉下来的黑影旁边,一个白影弯身查看黑影,另一个却发现主屋的柱子上钉着一支白翎羽箭,箭杆上卷着一张纸条,当即飞快地拔下箭杆,打开纸条扫了一眼,然后伸指一划,指锋如刀般裁下了纸条末端的一截。
这一系列动作灵巧敏捷之极,玉川子闻声披衣出来时,割下来的纸尾已在白影袖中,纸条也重新卷回箭杆上。
玉川子问:“出了什么事?”
白影上前呈上翎箭,流利地回答:“有人飞箭传书,并送来一个人。”
玉川子接过箭,又看了眼象团烂泥一样瘫在阶下的人,“你们把人带进来,巡视的弟子照常巡视不要慌乱。”巡夜弟子应声而退,被响声惊醒而陆续赶来的其他弟子也都散了。
两个白影架起黑影进了主屋,玉真子也已经穿好外衣赶来。玉川子打开纸条一看,脸色越来越凝重,玉真子凑过来想看,玉川子却合上纸条吩咐那两个‘白影’:“鹤逸、兰心,你们先去休息吧。”
等吴鹤逸兄妹走后,玉川子才把纸条递给玉真子,“你看。”
玉真子接过,见纸条上写着:欧阳长乐已经把你们的计划泄露给李玉庭,详情问此人。不由吃了一惊,“李玉庭知道了?”
玉川子道:“我要你注意的是这字条上的笔迹。”
玉真子仔细看了看,“字体怎么了?”
“象不象小师弟的笔迹?”
玉真子又吃了一惊,再次把纸条看了一遍,“是有点儿象,但小师弟的笔势飞扬,这上面的字体沉稳多了。”
玉川子道:“人的年纪大了,气质渐渐也就变了,写的字会随着本人的变化而逐渐成熟。”
玉真子道:“但吴师侄他们说小师弟已经死了呀。”
玉川子道:“所以我才把他们都支走了才问你呀。”
玉真子瞪大眼睛,“难道你怀疑他们是奸细?如果这是小师弟写的,为什么不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本派花押?”
玉川子到屋外把值夜的大弟子叫来问:“你们闻声过来时鹤逸和兰心在干什么?”
大弟子答道:“吴师弟正查看被扔下来的那个人,吴师妹从柱子上把箭拔下来,她刚拔下箭师父您就出来了。”
玉川子挥挥手,“你下去吧,我刚才问你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讲。”
大弟子惶然退下。
玉川子绕着地上昏睡的人走了两圈,道:“这人也是用普通点穴手法点的穴道,看来确实不是小师弟所为。”
玉真子松了口气,“这就好,我看那两个孩子知书达礼,挺招人喜欢,不象是奸细。”
玉川子道:“那这信和人是谁送来的?难不成倚天岛还有别的仇家暗助我们?”
玉真子一指地上的人,“师兄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问问他不就什么事都清楚……”
玉川子听他话尾语音有异,往地上一看,见地上的人仍然昏睡,但脸色已经变成青灰色,嘴角淌出一缕血丝,急忙伸手按在这人的颈侧动脉处,发觉这人已经死了。
倚天谁争锋
鹤逸和吴兰心回到自己的屋子。鹤逸问:“纸条上写了什么?”
吴兰心道:“欧阳长乐已经把你们的计划泄露给李玉庭,详情问此人。”她亮出割下来的纸尾,“还有这个。”
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了个押,后面署了一个“臻”字,鹤逸脸色一变,“真是罗臻?”
吴兰心问:“那个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鹤逸道:“我见他是被衡山派的独有手法点住穴的,赶紧给他解开再用普通手法点上,然后以‘点血截脉手’点了他的心脉,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吴兰心松了口气,“还好咱们警惕性高,这次风险算是应付过去了,但罗臻在世是个隐患,咱们要想在欧阳世家平安地待下去,一定得杀了他!”
鹤逸道:“但咱们又不知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