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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问题她还未想得通透的是,牟沧浪刚才那番故意冒充他们身份说话是说给谁听?
她不知蓝水灵和西门燕睡在家中,自作聪明,“莫非是另有巡夜的武当弟子可能就在附近?”但在那条影子消失之后,却还未看见有人走入蓝家,可她却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因为她想到的是,牟沧浪既然定下借刀杀人之计,而他又已知道自己三更时分必定会来到这里的。那么在他回转紫霄宫加以布置之后,必定还会再来,那时一见面就可以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就把她杀了,然后再去诛杀不岐。
她的推理倒是相当周密的,牟沧浪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要先回到紫霄宫,然后由他预先布置好的武当弟子(说不定就是牟一羽)向他报告发现蓝家的血案,他这才立即赶来,时间当然也是早已算准的了。
二更已过,三更就快到来,她不能束手待毙,只能冒着风险,赶快去找不岐。她自忖在武当山闹出这件事情之后,唐仲山即使还肯要她,恐怕也应付不了武当派的压力,而她亦已无颜重投他的怀抱。她左思右想,得不到牟沧浪,得回一个戈振军也好。
又一个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走,耿玉京后脚就踏入家门。而且在她到了墓园,刚刚要和不岐出走之时,耿玉京亦已来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牟沧根还肯出手救她!
她本来一直是从坏处着想的,突然“绝处逢生”,令她不觉又从“好处”着想了:“原来牟沧浪对我还是余情末了,他的借刀杀人只不过是要杀不岐而已。”
荆棘刺伤她的皮肉,她忍不住叫道:“牟沧浪,我知道是你,你折磨得我还嫌不够吗?快放开我!”
牟沧浪并没听她的话,反而将她拖着走了,地上有的是尖利的石子,这一下,可更加令她疼痛难当了。
“牟沧浪,你好狠!你杀了我吧!”
牟沧浪仍没回答。
骂他没用,只好改为哀求:“沧浪,你应该知道,我爱的只是你,你不要我,我才和戈振军假意要好的,你既然借耿玉京之手杀了他,你的恨意也该平了。何必还要折磨我呢?饶了我吧!”
说话之际,那人已将她拖入松林的一片平坦的地上,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解开常五娘的捆缚,冷冷说道:“贱人,你看看我是谁?”
瞪着眼睛看她的并不是牟沧浪,是唐仲山!她先前所作的“推理”完全错了!但这也怪不得她,唐仲山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怎也想不到唐仲山会不顾一切,跑到武当山来追踪他的?
“好啊,‘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可惜我却不是你心里盼望他来的牟沧浪,这恐怕要令你大为失望了吧?”唐仲山冷冷说道:“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这句话他是模仿常五娘的口气说的,声音、语气都是模仿的惟妙惟肖。
“贱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唐仲山解开她的捆缚,把她摔在地上。
常五娘的确是无话可说,但她还是最后的武器:眼泪和撒娇。
她突然哭喊起来,滚到唐仲山身边,抱住他的双脚。“老爷,我对不住你,你把我杀了吧!”
唐仲山举起手掌,待要向她脑门拍下,但月光下只见她哭得有如梨花带雨,却令他怎生下得了手?
“哼,杀了你,这不是反而便宜了你这个贱人!”他的语气虽然严厉,常五娘已经听得出有转机了。
“老爷,我令你生气,实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老爷,我但凭你的处置,你要我死也好,留住我天天将我折磨也好,我都甘受无辞!”常五娘抱着他的腿,粉脸儿也贴上去了。
唐仲山心时叹了口气,把常五娘拉了起来,脸上仍是冷冰冰地说道:“你这贱人令我生气,牟沧浪更加令我生气!他明明知道你是我的人,竟然还敢和你勾搭,我不会放过他的!”
常五娘哭道:“老爷,我是受了他的勾引,但我也有过错,你要杀就杀我吧,可别去和牟沧浪争斗!”
唐仲山道:“哦,你还要替他求情了”
常五娘道:“老爷子,我是为了你!我知道你的本领比牟沧浪高,但如今咱们都是在他的武当山上!我惹你生气已是死有余辜,万一再连累老爷你、你——我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赎罪!”
她倒是打着如意算盘的,如果唐仲山被她激得去和牟沧浪火并她可就正是得其所栽了。如果唐仲山不敢去,她料想唐仲山也会感激她的“关心”。
其实唐仲山虽然动了真气,但牟沧浪的武功在他之上,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纵然要向牟沧浪报复,可还不至于那样鲁莽。
他抬头看看月亮,忽道:“你和牟一羽的约会是在什么时候?”
常五娘怔了一怔,说道:“是三更时分。”
月亮刚到天心,正是三更时分。
唐仲山一声冷笑,转过身又再走向蓝靠山屋后的那片松林。
他的嘴角噙着冷笑,两道眉毛倒竖起来,目光好像冰霜一样,令得以歹毒妖邪著名的青蜂常五娘也不禁为之心悸。
他走回蓝家去要做什么?蓝家的情形又怎么样了?
蓝水灵和西门燕已经能够动弹,气力正在慢慢恢复,蓝水灵遭遇了有生以来所从未有的震惊,但在巨大的震惊过后,她也知道现在必须是重新恢复冷静的时候了。
西门燕忽道:“不对!”
蓝水灵道:“什么不对!”
西门燕道:“两个人都不对!”
“怎样不对?”
“首先是声音不对,常五娘的声音含糊不清,不岐的声音好似患了重伤风塞住了鼻子。”
“常五娘是在远处说话,听得不够清楚那也不足为奇。”
“不岐的声音变了样你又怎样解释?”
“或者他真的是患了伤风呢?”
“今天天气怎样?”
蓝水灵怔了一怔,说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今天一直是晴天,当然可以说是很好。”
“着呀,那你今天早上是曾经和不岐说过话的,那时他患了伤风没有?天气没有变坏,他又是个练武的人,怎能忽然患了伤风?”
蓝水灵开始有点疑心了,不过仍然说道:“但我的爹爹总不至于认错人吧?何况他和我爹说的那些事情,也足以确证他的身份!”
“不能确证!有个老大的破绽你都没想到吗?”
“什么破绽?”
“你试想想,如果当真是不岐和常五娘的话,他们为何留了咱们不杀?”
“不错,那妖妇是以心狠手辣著名,但不岐到底是武当派长老的身份,他或者以为咱们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如果那个人当真是不岐,他行凶的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的话,他就一定要斩革除根,岂能留下后患?哼,表面正派的人,一旦做起坏事来,手段才更歹毒呢!他对你的爹娘都下得毒手,还会怜借你吗?”
蓝水灵怒火重燃,心中充满悲愤,同时也充满惶惑。
蓝水灵心中充满惶惑,说道:“那他是为了什么?”
西门燕道:“就正是为了要让咱们听得见他的说话.知道他是谁人?”
蓝水灵道:“我还是不懂,何以……”
西门燕道:“这还不懂,有了你的指证,谁人还敢怀疑不岐不是凶手!”
蓝水灵道:“哦,他是想移祸东吴,陷害不岐道长!”
西门燕道:“不错,你总算明白了。”
蓝水灵叹道:“如此说来,我倒是错怪了不岐道长了。”
西门燕道:“不岐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只不过没有那个人说的那样坏罢了,你也没有完全怪错了他。”
蓝水灵道:“那也不该让他受这样大的冤枉吧?”
西门燕道:“你是不是想去阻止你的弟弟杀他?”
蓝水灵道:“我的爹娘已经惨遭杀害,不能再连累无辜了。我若不去阻止,弟弟就恐怕要后悔一生!”
西门燕道:“你跑得动吗?就算跑得动,现在去也已经迟了,何况还有那个人在暗中监视咱们,他能够让你去通风报信吗?”
蓝水灵的功夫比西门燕浅得多,此时的确是只能勉强行走,闻言不觉嗒然若丧,恨恨说道:“那人是谁,如此狠毒?”
话犹未了,忽听得“乓”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有个人闯了进来,叫道:“我知道他是谁了!”这个人闯进蓝水灵的卧房,刚说得一句话,就倒在地上。
蓝水灵定睛一看,吓得不禁“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唐仲山把常五娘拖入蓝家屋后的松林,突然点了她的哑穴。他蹲下半身,靠着一棵大树,却把常五娘拉在他的身前挡着他。她像是将她当作一面挡箭牌似的。
常互娘吓得心头卜卜地跳:“这老不死的,不知道他要把我怎样?”
心念末已,抬头看时,月亮已到中天,一条黑影,开始在这片松林中出现了。
来的正是牟一羽,他的时间倒是拿捏得很准,不早也不迟。
时间拿捏得很准,但他的心情可是乱得可以,有始料不及的恐惧,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地了。他的父亲虽有过错,却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坏。正是:
金非足赤谁无过,家变当年不忍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六回 应笑我乱挥宝剑 问何人会解连环
他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对父亲的感情,却已经有了几个变化。小时候他把父亲当作完美的化身,是他崇拜的偶像,后来,他知道父亲在外面另有个“野女人”,母亲受尽委屈,受尽冷落,但却总是把苦痛藏在心里,没有跟他说过父亲半句不是,终于得了心病,郁郁而死。他为母亲感到不值,对父亲的感情也就因而变了。渐渐他又发现他的父亲在其他方面的品行也并不如他想象那样的完美,甚至简直可以说是言行不符的伪君子,他就更加把父亲当作坏人了。由于常五娘曾经和他的父亲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常五娘是几乎可以断定和他本门的几宗血案有关的,他甚至曾经怀疑过父亲就是在幕后包庇常五娘的人。纵然不是主谋,也是有关的了。
这次常五娘要求和他的父亲相会,他也曾经设身处地,为父亲着想,倘若要保全武当派掌门人的声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设个陷阶,把常五娘杀了,但结果却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
不错,当他的父亲知道此事的时候,最初的反应的确是面色阴暗不定,显露出他内心的愤怒和不安。父亲把茶几的一角捏得碎成片片,问他道:“你相信这妖妇的话?”他口不对心地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但这妖妇言之凿凿,还说爹爹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她才有恃无恐的。我不相信,但只怕别人……”说到这里,只听得“咔嚓”一声,父亲一个“手刀”把茶几的角削下,说道:“你不相信,别人也不会相信!”他就试探道:“爹爹若有把握,那就不如……”作了一个横刀劈斫的手势。但在他作这个手势的时候,父亲却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子,父亲忽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爸爸是怎和样一个人?”他不敢立即回答,父亲已是往下说道:“你不必瞒我,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知道你怎样想的,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过了今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他感到厌恶,说道:“我不想知道。”父亲说道:“这事关系你太大,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不过,今晚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情。”他问:“爹爹,你是已经下了决心,要……”父亲截断他的话道:“不,我并不要杀她。她是有该死之处,但不该由我杀她。这,这件事我也